第七章舒医生的医嘱

　　对方显然是十分确定进来的人是她，就连喊话的语气都是肯定的。

　　云染没回答，倒不是她不想回答，而是她真的没力气了。

　　光是要抵抗头疼的感觉，就几乎用尽了她全部的力气。

　　脑海里的画面一帧帧地浮现出来，每一幕影像都是那样熟悉又陌生。

　　熟悉的是，云染可以确定，这就是她丢失的记忆。

　　陌生的是，哪怕是想起了零星，她也完全看不清记忆里那些人的容貌。

　　她好似一个旁观者，站在自己的记忆里，看着曾经的她跟别人发生过的一场场故事。

　　“怎么了？”

　　舒傅快步走到云染身边，察觉到她的异样，伸手抚摸了下她的额头，果然烫手。

　　将云染拦腰抱起，舒傅径直走向二楼。

　　二楼的书房里有一个小型的诊疗室，是专门为了云染设计的。

　　把云染放在柔软的贵妃椅上，舒傅皱眉问道：“你出任务了？”

　　“嗯。”云染无力地应了句，“舒傅，给我催眠。”

　　虽然她现在头疼欲裂，催眠的话恐怕会造成更大的损伤，但云染心里却十分清楚，这是她为数不多的机会。

　　这么多年的治疗，她其实并不能记起太多事，如今好不容易想起来一些，断不能放弃。

　　略微思考了下，舒傅看得出来她的痛苦，但也深知这是个机会。

　　“好。”

　　舒傅起身帮云染倒了杯水，放在她手上，示意她冷静下来，自己则走开了。

　　他动作飞快地准备好了一些器具。

　　小心地绕到云染的另一边坐下，语气轻缓：“云染，现在开始放松你自己，跟着我的节奏呼吸。”

　　“吸气……呼气……”

　　耳边是轻缓柔和的音乐，兴许是因为在熟悉的环境里，又或许是因为身边这个男人是可以信任的心理医生，云染的神情逐渐放松下来。

　　“吸气。”舒傅继续控制着云染呼吸的节奏，“呼气。”

　　几个回合之后，舒傅才开始进行下面的环节。

　　“告诉我，你遇到了什么？”

　　“我遇到了一个男人，一个很奇怪的男人……”

　　在舒傅的引导下，云染逐渐将这次任务遇到的事情，以及跟薄湛宁之间的种种都讲述给他听。

　　当然，这其中隐去了关于两人暧昧的细节。

　　“岁岁？”

　　在云染的讲述中，舒傅一下子就抓住了重点，轻声喊着这个陌生的名字。

　　只见刚才已然放松下来的云染，此时眉头紧锁，俨然是被带起了不好的记忆。

　　漫天的大火，喧闹的叫喊，有人欢呼，有人恸哭，有人无动于衷地站着。

　　忽然，云染在那些陌生又熟悉的记忆里抓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薄湛宁！

　　她看见薄湛宁就站在那漫天的火光里，冲她笑！

　　“啊——！”

　　云染又一次从睡梦中惊醒。

　　舒傅正在收拾桌子上的器具。

　　他本想给云染催眠，好让她可以想起更多，但事实上那些东西他都还没用上，云染就自己把自己催眠，带入进了她的记忆里。

　　那些被尘封在大脑深处，一冒尖儿就会刺痛得云染遍体鳞伤的记忆，正在一点一点地往外伸展出轻薄却足以致命的触手。

　　“醒了。”

　　舒傅语气淡漠，似是刻意在跟云染保持着距离，见她醒来也只是远远的看着，并未上前。

　　云染伸手抹去额头上的汗珠，一时口干舌燥。

　　回头看见茶几上的水杯，端过，一饮而尽后还意犹未尽地舔了舔嘴唇。

　　见状，舒傅在心里无声地叹息了声，走上前，拿过她手上的水杯，甄满水。

　　再次一饮而尽后，云染这才缓过神，看向舒傅问道：“我说了些什么？”

　　舒傅本不想告诉云染，但略微迟疑后，他还是开了口，“你现在的状态不适合出任务，我建议你休息一段时间，这对你的记忆恢复有好处。”

　　云染只是仰头看他，没有回答，像是要从他的眼睛里看到不同的答案般。

　　又是一声无奈的叹息，舒傅只好继续说道：“事实上，你说了不少，但这并不是什么好征兆。”

　　见舒傅坦诚，云染却皱起了秀眉，“什么意思？”

　　“因为你一直在重复同一个名字……”顿了一下，舒傅又说：“岁岁。”

　　岁岁！

　　又是这个名字！

　　云染皱眉，“舒医生，你说有没有这样一种可能，就是我从某个人的口中听到了这个名字，但……”

　　云染又简单地将“岁岁”这个名字的由来跟舒傅解释了一遍。

　　舒傅摇头，“不，这是你的记忆，那个人的呼唤只是一个引子。”

　　是她原本的记忆吗？

　　云染的眉头不由得皱成一个小小的川字。

　　“这是我的建议书，云染，你最近头疼的频率越来越高，这对你的身体来说不是件好事，最好还是放下手上的全部工作，好好休息。”

　　舒傅将手上的医嘱放在茶几上，随即转身打开书房的门，无声地下着逐客令。

　　云染拿起茶几上的文件，没有迟疑地站起身，迈步走了过去。

　　走到门口时，似是想起什么，她忽地回头看向舒傅，认真道：“我会听从医嘱的，谢谢你，舒医生。”

　　舒傅没有回答，眼睁睁地看着云染下楼，出门，行尸走肉般地走在长满青草的小道上。

　　他想起这里是不会有出租车来往的，当即跑下楼抓起车钥匙追出去。

　　然而他才刚出门，就看见云染上了一辆黑色轿车，扬长而去。

　　他竟然忘了。

　　不管什么时候，只要云染从这里离开，就一定会有一辆黑色轿车来接她。

　　徐徐行驶的轿车上，云染疲惫地靠在后座上，随手将新鲜出炉的医嘱丢给身侧的男人。

　　云染美眸紧闭，“舒医生说了，我需要放一个长假来好好休养。”

　　说着，云染又从手提包里将一枚淡蓝色的胸针一并丢给男人。

　　“这是证据，交给你了，我的任务就算是完成了。”

　　男人拿起医嘱，动作轻缓地打开遗嘱翻看了起来。

　　医嘱很简单，只是寥寥几句，大概就如云染说的那般，叮嘱她要好好休息，不可以继续做高强度的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