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双绛回忆

　　鼻青脸肿的林双鹿和头上有犄角的林双绛回到家，果然把林友良和孙芳吓得够呛。特别是孙芳，在看到的一瞬间立马就红了眼，差点把手里的碗摔了。

　　又是心又是肝地叫着，把两个孩子拉着左看右看，一边看一边抹眼泪。林双绛心里过意不去，偏林双鹿看见母亲拉着他哭又问发生了什么，不耐烦地甩了手，嘴里还嘟嘟囔囔的。

　　林友良蹲在墙角一连抽了七八根烟，骑上单车就要出去。

　　孙芳拉着他问：“你现在出去做什么？”

　　“我要找那小兔崽子算账！”林友良一甩袖子，就要走，孙芳怕他正在气头上做出格，赶紧过来拉着，但哪里是林友良的对手。

　　“你都不知道是谁打的娃娃，现在找谁家去？”

　　林友良脖子一梗，“去找学校问去！谁下的毒手，打了我家两个孩子！”

　　林双绛也不管臭小子受了伤，一巴掌打在他腰上。好在现在这身体虽然丑了点，但是却挺实用，这一下林双鹿一个踉跄，跪在了地上。

　　院子里是青石板，林双鹿跪得猝不及防，一下子磕出清脆的响声。

　　林友良转过头来，看着姐弟二人。

　　林双鹿疼得龇牙，心里气愤，朝着自家又黑又胖的姐姐就骂道：“你吃屎了敢推我？”

　　说完看到对方冷得能结冰的眼神，又有些害怕，但转念一想父亲在后面看着，料想林双绛也不敢再打他，于是就开始硬气了起来，指着林双绛就向父母哭诉道：“姐姐刚才推我！”

　　“我不仅推你，我还要打你！”

　　林双绛暴起，抄了边上的平常用来赶鸡的细竹条，就抄林双绛打来。

　　事情变化太快，林双鹿完全没想到在他告状的情况下，林双绛还要打他，明目张当地打他！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当着父母的面就敢打他？

　　心里还在犹疑，笃定对方不敢。

　　下一秒，那细竹条就抽到了他的小臂上，火辣辣的疼！

　　他惊吓得跳起来，又被林双绛抽到小腿上，便下意识伸手去挡着，这一下又抽到了手掌心，便是钻心的疼，疼得他直哆嗦连嘴都不敢还了。

　　“大双，你做什么打你弟弟！还不快住手！”

　　在一阵呆愣过后，林友良厉声喊道。

　　孙芳虽然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心里却相信大女儿不是无理取闹的人，所以只是睁大眼睛看着却没有出言阻拦，只是神情却越发凄苦了。

　　“姐，姐，别打了！我知错了还不行，你别打了！”

　　林双鹿哭得稀里哗啦，被她抽得在地上翻来滚去，像个陀螺。一边哭着求饶，一边又越滚离林双绛越远，却是朝着林友良那边滚过去。

　　“还没让你滚呢，给我跪着！”

　　林双绛果断绕到后面，用脚抵着林双鹿的屁股，让他没法再滚。

　　听到她幽幽的声音，林双鹿又想起她在课堂上护着他的样子，心中发苦，不明白他这姐姐怎么跟个精神病患者一样，阴晴不定。今天他可真是吃够苦头了，好不容易从班上那伙人的手里逃出来，怎么回到家里又是一顿好揍。

　　越想越委屈，又无法再向父母那边挪。

　　最后只得认命地跪在地上，嚎啕大哭起来，声嘶力竭，扯着嗓子的嚎叫估计整条巷子的人都听得到。林友良有些着急，一方面看不懂林双绛，一方面又担心林双鹿。

　　而她的大女儿可好，像没事人一样，看林双鹿乖乖跪着哭之后，不紧不慢地来到大门，关门，上锁，把街坊好奇探究的眼神都关在了外面。

　　林友良上前一把拉住她，“你疯够了没有？”

　　林双绛摇了摇头，脸上是淡漠和嘲讽，还有一点点难以察觉的快意。

　　“爸，不想知道我是怎么受伤的吗？”

　　林友良愣住。

　　“爸爸不觉得奇怪吗？男孩子摔摔打打很正常，我虽然不像女孩子，但是到底还是女孩子，为什么会被人打成这样，爸爸难道不想知道吗？”

　　说完也不管林友良如何，她径直走到林双鹿面前，指了指跪在地上仍旧哭得声嘶力竭，但是不怎么淌眼泪的林双鹿，脸上有着淡淡的嘲讽。

　　“这还要多亏了我的好弟弟呗。”

　　说完，笑了一下，然后又低下头对林双鹿说，“你姐姐我今天被打了，很不开心。我问一句，你说一句，要是你敢乱说，从此以后你要是在外面被人打成了一条死狗，我也不会帮你。”

　　林双绛如何打林双鹿，孙芳都没有干涉，却唯独在听到这一个死字的时候发了飙，“说什么死不死的，我们一家人好好的，怎么要说些这种晦气话！”

　　林双绛叹了一口气，林友良的自以为是还有孙芳的护犊子，未来毁了林双鹿，也造成他们晚景凄凉。

　　“妈，你还记得我们家以前住的地方，旁边有个陆军的训练场吗？”

　　“你说这干什么？”

　　“有回弟弟买了一把玩具枪你还问他是哪来的钱，他说是捡来的。你知道小时候弟弟跟着小华他们，经常到里面捡子弹壳还有钢材出来卖。”

　　说到这，孙芳的脸色已经变了。

　　小华一家之前地也不种，全家一夜之间把能带的都带走，村子里还议论纷纷说他们欠了高利贷还不起于是便举家跑路了。

　　“你是说……”

　　“他们偷了军队里的东西卖废铁，触犯了军事法律。”林双绛摇了摇头，“你们大人不知道，我们小孩可清楚了，小华是领头的，而你儿子林双鹿是放风的。”虽然只放过一次。

　　林双鹿此刻也不哭了，就是坐在地上，脸上愣愣的。

　　他那时候才刚刚上小学，成天围在大孩子身后转，跟着他们东家偷点菜西边捡鸟蛋，有一天小华给了他五角钱，让他跟着去帮忙，然后他就去了。他记着对方说让他看着，有人过来了就喊。他也记着林双绛拦着不让他去，还被小华的妹妹欺负。最后小华嫌麻烦就不要他跟着去，他还记得第一次分了五块钱高兴得不行，说什么都要跟着。小华被惹烦了，告诉他，“别找我，找你姐去，她说如果我再带着你去就去告我们！”

　　后来小华拿着铁锹衔死猫吓唬林双绛的时候，他还跟在后面一起吓她。

　　时至今日，她那张惨白的脸依旧在他的记忆中深深印刻着。那是林双绛捡来喂的猫，是他告诉小华她最喜欢那只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