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茫茫长河

　　林双绛狞笑着，“他刚刚是不是这样打你？”

　　那女人不可置信地看着她，立马又上前要打回来。

　　啪！

　　林双绛甩出一沓照片，散落在地上。

　　画面中的女子尺度之大，令人乍舌，花样之多，叫人佩服。

　　“两百块一张，从你的顾客手里买的……呵呵，各大网站上挂着的也不少……技不如人，我输的心服口服。”

　　何应诺气得青筋暴跳，他一眼，就认出了照片中淫乱放荡的女人是谁。

　　不正是他的枕边尤物吗？

　　他喘着粗气，仿佛怒极了，凶狠地瞪着地上的女人。

　　最终也不过，千言万语汇成一句“贱人”，反而双眼发红地看着林双绛。

　　“你还嫌我的人生不够凄惨吗？你就这么见不得我好过？”

　　“林双绛，你这个恶女！”

　　她骤然瞪大双眼，灵魂被扯得生疼。

　　还没见过这样忘恩负义、颠倒是非的人！

　　明明是他毁了她的人生，现在倒还指着她的鼻子指责她毁了他的人生。

　　气血上涌，一口恶气闷在心头。

　　她讥笑道：

　　“从我12岁遇到你，你摸着良心说说，到底是谁活得胆颤心惊，到底是谁害得谁父母断绝关系从此像浮萍一样活在世界上？到底又是谁三心二意拈花惹草，在外面搞大别人肚子哭着求我帮你……”

　　何应诺一个巴掌扇过来，打得她措手不及。

　　“你住口！”

　　他暴跳如雷。

　　“我偏不！”

　　她怒视着他。

　　何应诺将她看了又看，过去那么多年，她从未展现出如此倔强霸道的一面，不，她一直都是倔强的，看着软弱可欺得像路边偶然萌发的野草，谁都可以上去踩一脚，但是她无论多么破碎总会再站起来，生长得愈加旺盛。

　　就像现在一样。

　　他看到她的眼里燃起熊熊烈火，下一刻就要蔓延出来，蔓延到他身上，烧掉整个房子，把所有的欺骗谎言和不可饶恕，统统埋葬。

　　这样的眼神，让他如芒在背。

　　可是一想到他从少管所出来后，瘫痪在床的父亲竟然就这么死了，而且还把家中唯一的房产在遗书中指定赠送给林双绛，他就冷笑不止。

　　也不知道她使用了什么手段，骗取父亲的信任。

　　不过从旁人指指点点，暧昧莫测的语言，就算他当初只是个毛头小子，也能想出是为什么。

　　“你向来心机深沉，当年就趁我不在家做下贱事，骗了我爹的财产，你这些年之所以甘心对我好，未必不是因为你心里有鬼，否则我做的这些事情哪个女人承受得了。”

　　说完，他冷哼一声。

　　终于把心中藏了许久的话说出来，何应诺心里骤然一松，又觉得终于在她面前讨回些前十几年的旧账，也算是对得住他死的不明不白的爹。

　　长久的沉静。

　　窗外下起了暴雨，豆大的雨水砸在遮阳板上，发出强烈的敲击声。

　　就像置身于枪林弹雨之中。

　　这场积年的心战，双方终于撕破脸皮。

　　“我不欠你。”

　　你欠我的，三生三世恶鬼道受苦也弥补不完。

　　但是有些话，她忽然不想去争辩。

　　这一刻，她甚至连他的脸都不想看，只是转头看向窗外忽来的骤雨，这样猛烈，搅动着这世间的一切一切。

　　雷鸣闪电，林双绛的面容沉静如水，只有泪水汹涌而下。

　　她笑着说。

　　“也许我前世欠你吧。”

　　说完，将一直握在手中的打火机扔在地上。

　　何应诺脸色惨白，震惊地看着林双绛，差一点他便要毁在这疯女人的手中。

　　“你自己要死，别带上别人！”

　　本来，她已经计划好了一切。

　　她几天几夜守在这间房子里，把厨房的门打开，其它的门和窗都锁死，只为等他带着她来。虽然他们并没有把孩子带来让她有点失望。

　　冷笑一声，林双绛的眼里如修罗炼狱。

　　俗话说，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但是毕竟自己也不想活了，又何必计较那么多，世间哪有双全事，呵呵，不负如来不负卿……厨房里的煤气罐开着，如果你静下心来仔细听——

　　那些一点就着的气体，嘶嘶嘶——像眼镜蛇吐着信子，缓缓释放。

　　刺鼻的气味，因这剑拔弩张的情况被人忽视。

　　她原本可以，轻易结束一切，只要她想。

　　但是她现在已经已经无所谓了。

　　林双绛从两人身边走过。走着走着，吐出一口血来。

　　她擦擦嘴角，开门出去。

　　只剩下何应诺和他的情妇在他们的新房里，目送她离开。

　　人间多喜剧，今夜又一出。

　　只不过这一次，她不再选择当演员，她要走到暴风雨里去。

　　三天后。

　　何应诺正在家睡觉，被一阵敲门声吵醒。还没等他反应过来，一群人便夺门而入，将他反手压制在床上。

　　透过纱窗看到，楼下停着两辆警车，红蓝的警报灯一闪一灭，在昏暗的夜色里异常分明。

　　他很错愕。

　　对方拿出一张照片，上面是几只断指，一只苍白发胀的手指上，还套着钻戒。

　　“认识吗？”

　　当然认识，那是他送给林双绛的订婚戒指。

　　“她死了吗？”

　　警察反问，“她死没死，你还不清楚吗？”

　　林双绛尸体发现的江边，在头七的时候有人花钱做了一个道场。

　　金眉毛，红袈裟的外国僧人一边念一边撒东西，引得好多人来围观。这样的和尚像是在cos天龙八部里的金轮法王。知道的人，只说是东南亚的小乘佛教，不要叨扰。

　　将那黑色的人偶和着一些花圈纸钱送上了稻草扎的小船，推到了江里。

　　不过一会儿江边便下起了小雨，让一旁围观的人多少感染了一些哀愁。

　　说这草船也是奇怪，入夏以来江面就没平静过，连根浮木都见不着，原以为这草船浮不起来。却不想才一下水，便像是得了力一般飞快地飘走了，不一会儿便看不到影子。

　　围观的人啧啧称奇。

　　一名姿态雍容，穿着不俗的贵妇人，站在一旁。

　　她眼里有不舍和苍凉，看着茫茫江水，喃喃着。

　　“林双绛，还你一个圆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