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宅家过节

　　要是换成以往的晏娇，肯定就张牙舞爪扑上来，仇人相见分外眼红，在一家团圆的日子里惹出事端家庭不睦，更会惹得晏旭对其失望。

　　晏凝霜打的就是这个主意。

　　可是晏娇并不像以前那么没脑子的模样，礼仪周全得冲她淡淡拂身，倒有一种矜贵不可高攀之意。

　　晏旭态度很冷淡：“娇娇来了，那便坐下吧。”

　　晏娇垂眸应声，提裙坐至晏老夫人身旁，乖乖敛首，倒是说不出模样乖巧。

　　不知是不是因为晏娇的到来，自从她入席之后，气氛就一直不复刚才热闹，连晏旭也是神色淡淡，有意无意，在场的人除了晏老夫人，其他人都好像可惜略过晏娇似的。

　　理由晏娇倒也清楚，倒也不怪这群人对自己冷淡，往年每次大年三十，一家人其乐融融享天伦之乐之际，晏娇每往都要跳出来哭一顿自己早逝的生母，直把众人喜悦的情绪都哭没了才甘心。

　　原主这人就是这样，自己不开心，也看不得别人开心，偏偏要搅得所有人尴尬非常才乐意。

　　是已，自从晏娇入席，几乎所有人都在提心吊胆，等待她的发作。

　　等到了尾声，就是各位小辈之间的祝词，晏凝霜一向都是才女，引经据典，直把晏旭说的笑不拢嘴，连连夸赞，抱着英哥儿对许如玫说多亏了她给了自己一对好儿女，旁的两房侧室看的心里直咬牙。

　　轮到晏娇的时候，晏旭的笑就淡了几分，不冷不热似的挥一挥手，端过酒杯正准备喝，不甚在意等待晏娇的下文。

　　晏娇落落大方站起身。

　　十四五岁的少女，身形已出落的窕窕利落，冬枝上第一朵绽放的梅花，倒有种逼人的艳丽，晏旭就那么一抬眼，恍然间仿佛看见了早逝的正室的影子——此年早不续弦，就是因为与正妻也有几分真情，若不是晏娇三番五次折腾，也不会把最后一点怜惜都消磨殆尽。

　　“岁阴穷暮纪，献节启新芳。冬尽今宵促，年开明日长。爹，从前娇娇不懂事，自知做了许多错事让爹愁心，往后便不会了，祝贺爹爹身体福健，官运亨通。”

　　说着，又是巧笑嫣兮一笑，从随手的口袋里掏出了一个绣的歪歪扭扭的香囊，外面绣的是象征福瑞的金兽，虽看着针法拙劣，但不难看出绣它的人付出的精力。

　　晏娇将香囊往前一递：“爹爹，这是女儿的一番心意，里面放了艾草，听闻爹爹最近头疼，佩戴在身上可有助眠的效果，只是绣的不好，还望爹爹笑纳。”

　　晏娇这一番做法，着实是震惊了在场的几人。

　　晏老夫人笑着打趣：“怎么，就没有给祖母准备礼物？”

　　晏娇小女儿娇态：“祖母尽会拿娇娇取笑，明明新年礼物一早就送了祖母，祖母怎么还和我一个小孩耍赖。”

　　“这孩子，倒是学会贫嘴了。”晏老夫人同晏旭对视一眼，隐隐有深意道。

　　晏旭连忙低头，笑道一声“是”。

　　晏老夫人的心思他如何不清楚，这是让他与晏娇重修于好的意思，父女俩哪有隔夜仇，手心手背都是肉，不能因为晏凝霜而偏颇了她啊。

　　这边相处融洽，自然没有注意到许如玫眼里一闪而过的寒光，抱着英哥儿的手下意识收紧，一岁的娃娃立马哭出声吸引了几人的注意。

　　“哟，我们英哥儿不乐意了？”晏旭笑着回去逗他，一旁的晏凝霜不易察觉地皱眉，许如玫还是操之过急，这样下去迟早会出事。

　　“毕竟是男孩子，心里总是想着爹爹的。”晏凝霜适时出声，声音温柔。

　　晏娇笑笑，又扬声打断了几人，天真懵懂地道：“爹爹，我还有最后一件事没有祝贺，希望新年我们一家人能和睦融乐，听闻最高的官位是首辅，希望爹爹能早日坐上首辅的位置……”

　　“晏娇！”晏旭猛地沉了脸色，喝止了她的话。

　　隔墙有耳，虽然这是家宴，但若是被有心人知晓传到皇上耳中，未免对他多加猜测，虽然他现在位至文职京官，但皇上对他多加赏识，登上首辅之位指日可待。

　　晏娇像是吓到，泪珠在眼里打转，脸色苍白。

　　“不过是孩子之言而已，”正在僵持不下，晏老夫人淡淡出声替她解围，“童言无忌，不过是一句祝福而已。”

　　晏老夫人终究是向着晏娇的，许如玫刚才还得意洋洋晏娇说错了话，听了晏老夫人的话又暗自捏紧了手帕，搅成一团。

　　要上坐上正位，晏老夫人就是一道拦路虎。

　　晏旭也知道是自己小题大做，况且晏娇不过是祝福而已，虽然他面上大发雷霆，也不过是怕人听见大做文章，心里还是很高兴的。

　　思来想去，也消了一些气，不过还要做做样子呵斥：“你年纪也不小了，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

　　晏娇红着眼眶：“父亲教训的是。”

　　此番，只有许如玫和晏凝霜心下暗喜。

　　照她们之看，晏娇还是说错了话，惹恼了晏旭，只要后面她再犯点错，一定更能惹得晏旭厌恶。

　　失宠，也是早晚的事。

　　酒消散席，晏娇借口身子匮乏，先行回了自己院。

　　路上，明珠欲言又止地看她。

　　晏娇也不急，反正明珠是个耐不住性子的，果然，没走一段路，她就率先开口，带着点担忧埋怨：“小姐，你刚才怎么说那句话啊，惹恼了老爷，你明明知道老爷最不喜欢女眷讨论朝堂之事的。”

　　晏娇高深莫测地摇了摇头：“明珠，你不懂。”

　　晏旭现在虽然只是外一品的文职京官，但最多一月，出了年关，皇上就会大赏晏旭，封他为当朝首辅。

　　今日她虽然一番话看似惹恼了晏旭，但他心里未免不是受用的，等日后他登上首辅之位，不免觉得也有晏娇一番话的吉效。

　　走了一段路，远远还可以听见远处传来的喧闹人声。

　　晏娇突然想到了一件事：“今天是过年，怎么没看见慕淮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