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护犊子

　　头发花白的于敬清微微侧过身，一脸阴沉。

　　苏然偷偷看了眼于敬清，捏着A4纸的手心开始冒着虚汗。

　　“实习生必须严格执行我院各项规章制度，认真履行岗位职责，服从科主任和上级医（护）师的安排。对违章违纪者，视其情节轻重，给予批评教育，直至终止实习，无视医院规定经批评教育仍不改者，医院将终止其实习资格，并将有关情况通知校方。对一切……不良行为造成的……后果，责任自负。”

　　苏然将A4纸里的段落一字一句念出来。

　　这是清北医院的实习生规章制度里的一条，对现在的苏然来说已经足够。

　　“现在你说应该怎么办？”赵林雄秃瓢头下，一双浑浊老眼始终眯着，语气神色中都在给苏然施加威严。

　　苏然再次扫了眼A4纸里的内容，抿了抿嘴，低声道：“批评教育？还是……终止实习？”

　　“你问我啊？”赵林雄不怒反笑，脸上的笑容确实阴森恐怖，比蝙蝠侠里的小丑有过之而无不及。

　　苏然虽然在坦然面对，内心却依然在咯噔打鼓。批评教育对他自然有利，但如果是终止实习的话，回学校就拿不到毕业证，还没开始的医学职业生涯将会就此宣告终结。

　　“老赵……”

　　就在苏然百般纠结时，一直静观事态的于敬清忽然开口，嗓音沙哑，充满威严。

　　赵林雄把审视的目光从苏然身上收回，朝着于敬清笑了笑。

　　“苏然现在是我们针灸部的实习生。”于敬清刚开口就将针灸部推了出来，“他跑到急诊科胡来，确实该罚，不仅你们要罚，我们也得罚，而且还得狠狠的罚。”

　　赵林雄望着一脸严肃的于敬清，脸上露出尴尬而不失礼貌的微笑，心想这要罚也得我们来罚，老于你这手未免伸得长了些。

　　不过转眼想到针灸部三个字，赵林雄脸上的笑容有几分僵硬起来。

　　“依我看，咱们还是从下到上，我先把他带回去好好教训下，等什么时候他受够我们的教训了，再送到你们医务处如何？”于敬清话锋一转道。

　　听到这话，赵林雄笑容当即凝固。

　　都说针灸部的于敬清医术了得，从医二十年，硬是把针灸科升级为针灸部，几乎和赵林雄的医务处平起平坐。

　　赵林雄还知道于敬清护犊子，可没想到于敬清会护到这种地步。

　　先在你们针灸部接受教训，鬼知道你们要教训多长时间。

　　“老于啊，我刚到清北医院来不假，我也知道您呢，很爱惜自己的手下。但咱们医院是最讲规矩程序的地方。”赵林雄端起枸杞茶抿了一小口又放下。

　　“虽说这苏然只是初犯，但殴打上级医师，扰乱医疗秩序，置患者生命于不顾，其行为性质的恶劣程度不用我多说了吧？而且，我听说他还是用留置针给患者针灸的……”

　　赵林雄悠悠然补了一句，脸上随即绽放笑意。

　　很明显，苏然用留置针给病人针灸是个大笑话不说，更容易让人想到，针灸部的医生专业性到底如何这个问题上。

　　于敬清越听，沟壑纵横的脸色越阴沉。

　　“呵呵，用一根留置针都能讲患者治好，我看这段时间的实习也不是白忙的嘛。”于敬清思量片刻，爽朗笑着，来了一个反其道而行之。

　　于敬清说着站起身来，拍了拍白大褂，朝着赵林雄微笑道：“赵主任，既然这样咱们可就说好了哦，先从我那里开始罚，如果到时候有罚得不严或不到位的地方，这个你们是专业的，到时候给补上。”

　　没给赵林雄反应的机会，于敬清说完转身便走。

　　于敬清前脚刚跨出门，微微顿了顿，斜睨了苏然一眼。

　　得到授意的苏然心中大定，如温顺小宠物般跟了上去。

　　“谢谢于主任。”跟着于敬清回到二楼针灸科时，苏然往前跨了一步，满怀感激道。

　　刚来针灸部时，苏然就听说针灸部的大主任于敬清是个严厉又护犊子的主，今天一见，方才信服。

　　于敬清说要把苏然带回针灸部给予教育，用脚趾头都能想到于敬清这是在维护自己的人。在针灸部，于敬清怎么教训都不为过，如果是在医务处的话，就不是批评教育那么简单了，轻则行政处分，重则追责，孰轻孰重，明白人都知道。

　　“谢我做什么？”于敬清稍微放慢脚步，语气依旧严肃，“刚才没听到我说，该罚还得罚？”

　　苏然低头不语。

　　“罚是要罚的，不过只要病人家属不来找你麻烦，在行政处分上是可以酌情考量的，也要看平日表现。”

　　于敬清兴许是怕苏然心理负担过大，语气稍微缓和了些。

　　在医疗违规这件事上，苏然做得的确过火了，最起码从院方开来是这样，不过于敬清还是有些不同的看法。

　　听了在场人描述后，于敬清清楚知道，如果当时不是苏然紧急出手给患者针灸，患者当场死亡的几率应该是百分之九十以上。

　　苏然用留置针针灸还能取得这样的效果，才是最让于敬清诧异的。

　　也因此在听说苏然要遭受处分时，于敬清方才亲自跑到医务处去，继续护犊子。

　　苏然当然不知道于敬清老狐狸心里打的什么算盘，而是莫名想起柳若馨，脑海里浮现出她那张清冷如冰的面容，想到她就是患者家属时，苏然后脊背顿时发凉。

　　虽然不了解这个女人，但从对她的印象而言，肯定不是好说话的人。

　　想到即将可能面对的医疗诉讼，刚松了口气的苏然心情又莫名紧张起来。

　　苏然跟着于敬清，还没捋清内心焦灼时，发现已经到了于敬清的主任办公室。而办公室门口，则站着一名高大、英俊、帅气的男子。

　　不是别人，正是苏然的妻子，陈幼芝的小狼狗，副院长赵潜的侄子，医院年轻女医生女护士的男神，赵昙。

　　“于主任，我们那边有名患者在生产时小腿突然抽筋，明主任让我来请您过去参加会诊。”赵昙也看到了苏然，只是嘴角抽了抽，望向于敬清恭敬道。

　　看到长的帅气笑得英俊的“情敌”赵昙，苏然情绪忽然上来，看了眼于敬清后急忙压住。

　　“行。”

　　听到赵昙说后，于敬清没丝毫迟疑，转身就走。

　　看于敬清离去，赵昙充满戏谑的眼神瞥了苏然一眼，大踏步从苏然面前走过时嘴角露出玩味笑容。

　　“苏然，还愣着做什么？”就在苏然极力压制把赵昙这个给他头顶上戴上一片青青草原的混蛋暴走一顿的冲动时，刚走了几步的于敬清停了下来，皱着浓眉看向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