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未经雕琢的刀

　　一盆冷水直接倒在陈灏身上，原本昏迷的陈灏瞬间坐了起来。睁开朦胧的双眼，小心翼翼打量着四周，这间房子跟自己来到越南之后所见的都不同，从周围墙壁来看，显然是砖石结构的，四周玻璃的透光度很高，显然盖在地面之上。这种建筑加上所处的位置，在身处丛林的孟都应该是独一无二的，若是猜得没错，这里应该是冇德的家。

　　“年轻人，我们又见面了。”一个声音从背后传来过来。

　　陈灏想要坐起身，却发现双手双脚都被捆着，无奈之下，只能一点点挪移转过身。

　　“你是谁？”望着眼前这个留着大胡子的人，陈灏一脸人畜无害的表情。

　　“冇德。”冇德嘿嘿一笑。“你叫陈灏对吗？”

　　不知道为何，眼前这个看似没有什么杀伤力的年轻人，却在无形中给自己一种压力。

　　“你怎么知道我叫陈灏？”陈灏下意识回了一句，但随即摇摇头，露出一副恨铁不成高的样子。“瞧我这记性，如果你不点头，恐怕现在我已经身首异处。”

　　“知道就好。看来你小子的记性还不差。不过有一点我要告诉你，我可没答应放过你，只是王庆那个冥顽不灵的小子要保你，我没办法而已。”冇德笑着站起身，径直走到陈灏的面前，蹲下来上下打量着。“你说我是把你放了？还是继续这样捆着你？”

　　“我觉得你还是捆着我比较好，要是你没说刚才的话，说不定我念及饶命之恩，还不会动手。可现在我手有点痒痒，保不齐会干出让大家都不好相处的事。”陈灏嗤之以鼻道，“只是我搞不懂，你为什么要告诉我实情？”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或许是想博取你的信任？”冇德从容的应对道。

　　在陈灏没有醒来之前，冇德已经决定这样干。手下对此无法理解，可自己知道为什么这样做。既然王庆希望利用陈灏来杀自己，如果一味防守迟早要出问题。若是借此机会杀掉陈灏，也解决不了任何问题，还会逼着王庆重新做一个选择题，要么直接反了，要么再寻其他人。既然杀掉和防守都无法解决问题，那最好的防守就是进攻，正好借此机会离间二人关系。要想让别人相信谎话，就必须说大量的实话。

　　“看样子，我只能呵呵了。”陈灏冷笑了一声。“再问个问题，你为什么不借机杀了我。”

　　“你以为我不想，只是杀了你太麻烦，况且之前边境的事情还没处理完，必要时还需要你露露面，既然是栽赃陷害，就必须坐实，否则就会弄巧成拙。你说，我说的对吗？”

　　“真是太对了！怪不得能搞出这么大一个‘集团公司’。”陈灏咬牙切齿的说道。

　　“过奖过奖，用你们中国人的话来说，这叫谋后而动。”冇德不知廉耻的笑道。

　　“那昨天也是你阴我的？让他们误以为是我杀了战友？”陈灏挣扎着坐起身。

　　冇德转了一圈，再次蹲到陈灏面前，微笑着摇摇头道。“你是真傻还是假傻？让我认真给你分析一下。首先，你的命不是我救得，说句不好听的，要不是有人说要用你迷惑中国人，那个时候我就干掉你了。其次，如果你昨天不是在孟都，而是在其他地方遇见，我还是会干掉你，这样就不用担心有麻烦。再者，若不是抓到你的人认识，相信你此刻也已经死了。简单来说，我很想、很想干掉你，因为在我看来，你就是一个不确定的炸弹。”

　　“那是谁？”陈灏自言自语道。如果这件事不是冇德做的，那必然另有其人。在整个冇德集团，自己认识的只有王庆跟冇德，难道是王庆做的？又感觉不可能，明明是自己带他逃出酒吧的，而且来这里的时候，除了自己之前身边没有其他护卫。但若不是王庆又是谁呢？是冇德再说谎？可怎么看都不像，而且他没必要骗自己，那样还不如干掉自己。

　　“老大，王庆来了。”一个人走进来说道。

　　冇德转身走回自己的位置，笑眯眯说道。“孟都到处都是天眼……”

　　“天眼……”陈灏猛然抬起头。

　　“快，给陈灏松绑。”王庆直接从门外冲进来，看着倒在地上的陈灏，立刻冲上前，一把拉起并吼道。“老大，陈灏已经是咱们的兄弟了，你这样对他有些不妥吧？”

　　“是你的兄弟，不是我的！”冇德毫不客气的说道，“直到现在，我还想杀了他。”

　　“老大！”王庆装出一副护犊子的表情。

　　其实昨天晚上事情结束之前，王庆就知道陈灏被冇德抓走了，手下人劝自己直接来，防止冇德趁机杀了他。但斟酌再三后，决定不这样做。陈灏死了没关系，可若是自己第一时间出现，就说明自己在孟都安排的有人。要是被冇德抓到这个线索，所造成的损失比失去一个陈灏多得多。更何况冇德也有可能不杀陈灏，毕竟那样做会倒逼自己加快脚步。若是猜测的没错，冇德应该还没有准备好，否则上次不会答应留下陈灏。

　　“昨天晚上我一夜未睡，一直在四处找你。”王庆扭过头对陈灏说道，并用力一把将其抱在怀中。“活着就好！好兄弟！以后不允许那样干。”

　　布满血丝的双眼，疲惫的面庞，再加上催人泪下的腔调，任谁看到都会相信他所说的是真的。陈灏的内心甚至在这一刻被感动到，差一点双目流下眼泪。

　　“恩，昨天被人陷害了。一会带我去看天眼，看看到底是那个王八蛋阴我。”陈灏活动着刚刚松开的手脚，一脸愤怒的说道。

　　“咋回事？”王庆装出迷茫的表情。

　　“我……一点小事。”陈灏差点脱口而出，忽然想到自己所做的事情违反了之前的约定。

　　“行，我一会带你去看天眼。”王庆用手抹着泪，扶着陈灏站起身说道。

　　“这可真的好好看看。”冇德点点头笑着说道。

　　王庆扫了一眼冇德，脸上闪过一丝杀机。自己刚才还奇怪陈灏为什么突然提出去看天眼，原本以为是陈灏的第一反应，现在看来是有人捣鬼。如此思来，自己没到之前，两个人之间必定说了什么。可自己明明得到消息，昨天晚上陈灏被抓以后，就被直接打昏，而且在带来之前还处于昏迷状态。就在此刻，扶着陈灏的手上，忽然多了一丝凉冰冰的感觉，回头一看陈灏满脸是水。心中微微有些懊悔，万万没料到还有这一招。不过细想来，也不用过多的害怕，短短几分钟的时间，两个人不可能进入深入交谈，只要把后续事情处理干净，让他继续相信自己，就不用担心会有二心，只是以后要更加小心冇德。

　　“老大，我先带他回去休息一下。”王庆意识到不能在这个地方多待，急忙说道。

　　“请便！”冇德做出一个请的手势。

　　望着王庆跟陈灏两个人离开，冇德脸上的笑容越来越淡，直到消失的无影无踪。对于今天这个见面，自己非常满意。既然陈灏提出来要去看天眼，王庆就不能不答应，只是天眼拍摄下来的画面，王庆说什么都不会让陈灏看见，否则自己推波助澜的事情就会被发现。若是拖延一两天，还有时间造假，只可惜陈灏不会给他这个机会，此刻唯一的办法就是杀人灭迹。

　　“我们要不要保护证人。”待众人全部离开之后，一直躲藏在身后的冇星走了出来。

　　“画蛇添足有必要吗？”冇德望着窗外，笑眯眯的说道。

　　“拖延一两分钟，说不定就是画龙点睛。”

　　“陈灏太弱了，现在死了对于王庆来说微不足道，对于我们来说损失巨大。”

　　“你为什么突然想扶持这个家伙？”冇星觉得有些奇怪，之前两个人谈话的时候，冇德还说要找机会杀掉陈灏。“这可跟你之前所说不一样。要不是我有事，现在他已经……”

　　本来今天见王庆是冇星出面，但不知昨天晚上吃了什么，早上起来之前肚子就不舒服，所以换了冇德。按照计划，是要杀掉陈灏给王庆一个惊喜，而不是现在这个局面。

　　“注意你的用词，不是扶持而是利用。既然是把好刀，就看怎么用了。”冇德也觉得很奇怪，为什么会突然改变想法。只是今天见到陈灏之后，忽然觉得这样做比较好。

　　“我看是一把未经雕琢的刀，小心被反噬。”冇星点燃一支烟，深吸了一口。

　　“不是给你说了，不要抽烟。他们都知道我不抽烟，你这样做会让别人发现的。”冇德脸色微微一变，有些不高兴地说道。

　　冇星看看手中的烟，又看看高高在上的冇德，眼中闪过一丝光芒。但随即就把手中的香烟灭掉，又掏出一瓶香水在空中喷洒了几下。“这样总行了吧？一个男人不抽烟，真可笑。”

　　“王哥，你怎么来了？”孟都天眼指挥中心，几名工作人员正在恭维一个刚刚进来的人。此人身高大约在一米八五之间，虽然整个身形隐藏在黑袍之下，可仍能从走路姿势看出他的身体异常雄壮，再加上周围人献媚的样子，间接证明他的身份在毒枭集团内部不低。

　　“来看看你们。”被称为王哥嘴角露出一丝让人不易察觉的微笑。

　　可这份微笑却让那几名工作人员顿时胆战心惊，几乎是下意识往后退。谁都知道，绰号“黑衣人”的王哥平时都不笑，可但凡只要笑就说明有人要死，而这抹微笑也被称之为“死亡微笑”。只可惜他们退却的速度还是太慢了，只觉得眼前闪过一道寒光，刚才还生龙活虎的几个人立刻捂住了脖子，脸上露出狰狞的面孔，让人感觉到无力的挣扎。

　　“王哥，你干什么？大家快跑啊！”不远处的一个人忽然意识到这里发生了什么，一边喊着一边想要逃跑。只可惜，他千不该万不该，不该发出这个声音。当他转身的那一刻，一把飞刀从王哥手中飞出，直接从后颈贯穿了脖子，并发出惨叫声。

　　刺耳的惨叫声引起了周围人的注意，本来正在忙碌的众人，立刻站起身四散而逃，勉强有几个亡命之徒拿起手枪想要反抗，但都被从王哥手里飞出的飞刀一一照顾。死亡顿时成为大厅的主旋律，十几个人转瞬之间全部倒下，只剩下一个胆小如鼠的人靠在墙上惊恐的看着。

　　“王哥……”那个人看着王哥走过来的样子，直接吓的尿了出来，双腿之间慢慢湿透。

　　“这样活着没什么，乖乖的！不疼！”王哥走到那个人面前，一把将头揽入怀中，并用右手摸着耳朵，轻声说道。左手中的匕首顺势插入那个人的胸膛，然后轻轻地转了一圈。

　　等到王庆跟陈灏两个人来到天眼指挥中心的时候，整个天眼指挥中心已经变成火海。既然无法用假的视频来欺骗陈灏，又无法找到合适的借口，那么杀人灭迹是最好的选择。一场大火之后，任何痕迹都会消失的干干净净，就算陈灏有所怀疑。可在孟都的地盘上，能干出这种事情的的人太多，随便找一个都可以顶替。

　　“还要进去看吗？”王庆指着大火中的天眼指挥中心说道。

　　陈灏心中十分不甘，却又没办法说什么。自己是傻，是天真，可现在经历了这么多事，就算一个初出茅庐的家伙，也懂得事情发展有些不寻常。对方毁掉天眼指挥中心，就是担心自己看到昨天晚上的场景。这件事有可能是王庆干的，也有可能是冇德干的，也不排除其他人参与进来的可能。反正在这个杀人如麻的毒枭集团内，谁死都是一件很正常的事情。

　　“不看了！”陈灏摇摇头，微微一笑道。

　　“‘捕猎者’已经来过，孟都是待不下去了，一会我们就回去。”王庆望着不远处的玲珑苑说道。虽说来之前没有报太大希望，可这份结果也不是想象中的。“至于是谁干了这件事，相信很快就会有结论。”

　　“为什么？”陈灏微微一惊，转过头问道。

　　“孟都是冇德的老巢，要想平息周围人的怀疑，重新树立起威严，不管是真是假，三天之内会找一个人出来顶罪。当然，也有可能更快。”

　　“难道冇德不会彻查这件事吗？”陈灏微微一愣。心中想到，就算死几个人不算什么，可这种挑战冇德权威的事情，怎么可能坐视不理。

　　“如果是他自己干的呢？昨天晚上安排那么周密，都让‘捕猎者’跑了。哦对了，打死了一个，就是那个被你干掉的家伙，现在还在广场上暴晒着。可那又有什么用？照样无法挽回局面，为了避免更多人知道真相，唯一的办法就是烧掉所有资料。”

　　陈灏完全没有听清王庆说的什么，唯一记得的，就说那个死去的战友被挂在广场上暴晒。

　　“说真的，我还真佩服你。来这里这么多日子，我可从来没有向自己同胞开过枪。”

　　“你干什么？”王庆一直瞄着陈灏，当看到他准备去广场的时候，急忙伸手拦住。

　　“就算是敌人，也要有起码尊重吧？”陈灏想要推开王庆，“让开！”

　　“我劝你最好不要去！可以明确的告诉你，如果当初我没有救你，现在的你也会遭到这种待遇。没办法，这就是这里的规矩。老大需要让下面的人明白，谁才是制定规矩的人。”王庆肯定不会让陈灏去，更不会让他救下战友，否则之前的努力都白费了。“你现在要是把他放下来，那么下一秒你会受到跟他一样的待遇，到时候谁也救不了你。”

　　“让开！”陈灏现在根本不在乎下一秒会遭到什么待遇，只想着让战友入土为安。

　　“冲动有什么用？要是冲动有用的话，我已经拿下冇德了！”王庆推开陈灏怒吼道。“真不知道你的教官是怎么教你的，一点忍耐力都没有！亏你还是中国侦察兵呢！”

　　王庆的话让陈灏那原本不顾一切的脚步停了下来，静静地站在原地，望着不远处挂在广场上的战友。如果当初自己能够听队长的话，或许现在所有人已经回到基地，继续过着单调又充实的生活；如果自己当初能够果断一点，吴飞或许就不会死，自己也不会如此孤独。如果自己不那么冲动，或许离开的路上能够少牺牲一两名战友……

　　“转身，我们回去！”王庆看到陈灏脸上那份煞气逐渐散去，就知道自己的怒吼起了作用，心中微微松了一口气，转身朝着客栈方向走去。“回去我们查清楚，看到底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