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立秋

乾安十四年，秋，大雨滂沱。

官道上快马行过一人，前方树丛中出现十几个黑衣人，手拿利刃，拦住快马之上那人的去路。那人将手放于马背一侧，将长刀抽出，向最近的一个黑衣人砍去，那黑衣人闪身躲避溅起的雨水成片的飞落在地面上。男人骑马向前冲去，十几个黑衣人迅速围拢，将男人包围起来，男人飞身下马，右手拿刀，左手成拳，与这群黑衣人缠斗在一起，

片刻后，男人骑马奔向城门，身后一地尸体，仔细看尸体大多是一刀毙命，有的还有细小伤口。马蹄踏过水坑，溅起泥点，空气中弥漫着血腥气混合着雨水带来的冷气，充斥着男人的肺腑。

城门处士兵看见远处有一快马飞奔而来，本欲抬手阻拦，在看到男人手里的腰牌之后放行。腰牌上写着，拱卫司。

梁京内因着刚下过雨的缘故，多了丝凉意，让人不自觉裹了裹领口，路边吆喝的小贩明显比平时少了一半。一人穿着红色官服打马从街上走过，那人身后跟着一小队黑衣官差，路上行人纷纷躲开，生怕躲慢了半分就要血溅当场。

”这每天早上来这么一下子谁能受得了啊。“男人看着那马行的远了才敢开口抱怨道。

”老哥，这是什么人啊，皇城根下也敢这么嚣张。“那男人身侧一年轻男子小声打听着。

”一看你就是外地来的吧，那你应该也听过拱卫司啊，这就是拱卫司同知，顾准。“那中年男子揣着手跟边上的年轻男子说着。”两年前御史台刘大人的案子知道不，就是他带队查抄的，一院子的人都被带走了，有一个女的冲开官兵要跑，当场被他一刀砍了。那血直喷了两尺高，面不改色的擦了擦刀，让人抬走了......“中年男人说的绘声绘色，吓得年轻男子脸色煞白，心里暗暗发誓以后惹谁都不要招惹到拱卫司面前去。

众人议论声渐起。顾准也不理会这些人说的话，快马行至宫门口，将那匹白色不带一点杂毛的宝马交给守门的士兵，快步带着人往宫里走去。

待到大殿门口时，天光微熹，瞧见不远处有一抹蓝色身影往他这边走来。

“顾大人，早。”谢渊与顾准打了声招呼，顾准身穿红色飞鱼服，腰间别着刀，脸很是白净，谢渊忍不住赞叹这人长得好生漂亮，好似女儿家。

“怎得今日是秉笔来了，往日不都是督主吗。”顾准对谢渊笑了笑，同样打量着谢渊，谢渊身着圆领袍，脚上踩着鹿皮的皂靴，白净的皓腕上带着一串佛珠，带佛珠怕是也挡不住这通天的罪孽吧，顾准腹诽着。

“督主近来感染风寒了，怕染给皇上，当值而已，我代他也是一样的。”谢渊说着便往内里去。

“严重吗，秉笔可要去太医院拿些药啊，免得过上了，平白叫人担心。”顾准抬腿进了偏殿，等着上朝。

“不碍事的，同知大人平日里更加辛劳，应当注意些才是。”谢渊接过小太监手里的茶盏，略微弯腰放在顾准手里。

“那倒是，我们拱卫司确实不比缉事厂清闲，下朝之后我可要去太医院拿些药才是。”顾准接过谢渊递上来的茶，看着谢渊的眼睛。

“我们就是伺候贵人们的，怎么能跟拱卫司比呢，拱卫司到底是替皇上跑腿的。”谢渊直起身子，低头含笑看着坐在座位上的顾准。

两人对视间，小太监过来回禀皇上到了，该早朝了。两人同时收回目光，往勤政殿走去。

“顾大人，这是要去哪里啊。”谢渊结过身后小太监手里的披风，看着几步外的顾准。

“秉笔忘了，我是要去太医院拿些药，可要帮秉笔带一些？”顾准回过头看着阳光下的谢渊，手轻握腰间的佩刀。

“咱家确实是忘了，大人身娇体弱，理应多备一些药。”谢渊边整理袖子边调侃着顾准。“咱家常在宫里，不劳大人费心了。大人要多备些才是，免得出门在外染了风寒，又是告假十天半月不上朝。”

“多谢秉笔好心。”顾准知道谢渊是故意在怼他，也不搭茬只当他

顾准掐着点走进太医院的大门，倚在门边看着屋里的人低头剥着莲子，也不出声，只是看着。

“你今日来又是怎么了。”那人抬头看着顾准，手里动作不停。

“找你拿些风寒的药。”顾准走到桌子边，毫无形象的坐在桌子上，抓了一把莲子边剥边扔到嘴里。

“怎得，染了风寒？”那人起身到斗柜前，随手抓了几副风寒的药，扔到顾准面前。“别吃了，你不帮忙就算了，怎么还偷吃呢。“

”这些事你怎么还自己动手呢，没个学徒吗。“顾准将手里剩下的莲子放回袋子里，站起身将桌上的药拿起。

”我只是个医正，哪来的学徒。“那人又重新坐回桌前，剥起了莲子。”我之前给你的药快要吃完了吧，我又给你拿了些。但这药....“

”不能多吃，我知道了，你怎么这么啰嗦啊，萧太医。“顾准对着这人抬手就是一记爆栗，打的萧姚龇牙咧嘴，萧姚作势要打他一顿，顾准转身拿着药跑了。

顾准顺着太医院，走到御花园的假山处，听见有人说话，刚要走时。

”出来吧。“那人清冷的声音响起，顾准摇头走出假山，看着谢渊与一身着黑衣的男子，那男子眼神凌厉的看着顾准。

”我说我只是路过，秉笔可信？“顾准抬手摸了摸鼻子，歪头看着谢渊。

”顾大人，你觉得我会信吗？“谢渊微皱着眉，他身侧的黑衣男子作势要对顾准出手，谢渊抬手拦下。“顾大人，到咱家的院子里喝杯茶如何。”

“听闻秉笔院子里的茶都是今年新下来的，看来我是有口福了。”谢渊虽然是在询问，说的确实肯定句。顾准一时拿不准谢渊的心思，将手里的药扔到黑衣男子怀里，跟在谢渊身后。

“顾大人说笑了，不过都是督主赏下来的，咱家也喝不出好坏。”谢渊拢了拢袖子，带着顾准走向自己临时宿在宫里的小院子。

说是小院子其实也不算小，园中有一棵堪堪长起来一人高的海棠树，因着下了一夜的雨，树叶上带着水珠，映在阳光下显得晶莹剔透，院子很是干净，干净到给人一种冷清的感觉，顾准不理会谢渊，自顾的走到屋里，坐在下首位置，打量起屋子里的陈设。素色的屏风，黄花梨的桌椅，身后架子上青花瓷的瓶子，琉璃的盏，还有桌子上放着的那套青色茶具。每一个拿出去都是顾准一年的俸禄。顾准忍不住咋舌，心里想着早知道当初进宫好了。

”顾大人看中哪件了，咱家送你。“谢渊吩咐人上茶，转身看着顾准盯着身后的架子咋舌，忍不住调侃道。

”当真？我相中那件琉璃的了，看着就招人稀罕。“顾准眼睛不错眼珠的盯着那件琉璃金丝海棠花瓶。

”四九，把那件海棠花瓶给顾大人包上。“谢渊吩咐四九将花瓶包上，示意顾准喝茶。两个人喝着茶，谁也没有再说下文，好像就只是来谢渊的院子里喝茶的。直到小太监换了两轮茶之后，顾准抬手示意不需要了。

”我那还有好几宗案子没有处理呢，就不叨扰秉笔了。“顾准看着谢渊，起身准备离去。

”四九好好送送顾大人。“谢渊说完，看着顾准转身离去。

”劳烦公公了，再走几步就是宫门口了，我自己出去就好了，公公回去伺候你家秉笔吧。“顾准说着接过四九手里包好的花瓶以及药，悠哉游哉的走到自己的马边上， 将东西放好，骑马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