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逃离疯人院

清平康复医院，住院楼，二层。

整个楼层里都飘荡着诡异的吟诵声。

“你问我是怎样变成疯子的？事情是这样的：在许多神灵远未诞生之前，一天，我从沉睡中醒来，发现我的所有面具都被盗了——那是我亲自铸造的，并在七世轮回中带过的七张面具......”

“这个白晶，又来了。”护士站里，一个满脸青春痘的男护士扶额呻吟，“还专捡晚上发疯，她不睡也不让别人睡。”

“哎，你知道她念叨的是什么吗？”另一个女护士挤挤眼，问。

“还能是什么？一个疯女人的疯话罢了。”

“错！”女护士得意地竖起一根手指摇了摇，说：“我觉得她念得有点意思，记了几句上网查了查，发现她居然在背诗。”

“背诗？”

“嗯，是一个叫纪伯伦的外国诗人写的散文诗，叫《疯人》。你别说，还挺应景的。”女护士也不知是羡慕还是惋惜，叹口气，又说：“可惜了这么个亿万富婆。我要是像她这么有钱，还得什么抑郁症啊，连做梦都会笑醒。”

“我没有戴面具，光裸着一张脸奔过拥挤的街道，高喊‘窃贼，窃贼！该诅咒的窃贼！’”吟诵声忽高忽低，如魔音灌耳，丝毫没有停下的意思。

“还是去给她打一针吧。要不，一会儿吵得别的病人也跟着闹起来，这儿就变成群魔殿了。” 男护士边说边站起身。

“那种针，总打的话，对身体有害吧？”女护士似乎有点于心不忍。

“药是桑医生开的。咱们只管听命行事，想那么多干嘛？” 男护士边说边取出一个一次性注射器。

“诶，你说，桑医生会不会是故意的呀？” 女护士不以为然地撇撇嘴。

“故意？你什么意思啊？”男护士取出一个小药瓶，用注射器抽取里面的液体。

“诶，我跟你说啊，白晶入院的那天，我正好听见桑医生和一男一女在一起说话，那俩人是白晶的家属。”

“家属怎么了？谁家送了病人还不和医生沟通沟通啊。”男护士专注抽着药瓶里的液体，不以为然。

“不是，你听我说呀。”女护士快速扫视四周，压低声音，神秘兮兮地说：“他们和桑医生聊的可不是怎么治疗，而是千万不能让别人来探视白晶。你说，怪不怪？”

想了想，女护士又补了一句：“还有啊，桑医生看那男人的样子啊，好像眼睛里装了两把钩子一样，那叫一个春心荡漾。”

“哟，你观察得还蛮细嘛。”男护士吊起半边嘴角，“说得这么绘声绘色，别是你自己荡漾了吧？”

“滚！”女护士白了男护士一眼，却又耐不住八卦之火的炙烤，继续说：“桑医生三十好几了还单着呢，你说，她不会是见色起意，看上白晶的老公了吧？”

“你怎么知道那男的是白晶的老公？告诉你，那是她哥和她后妈。什么都不知道就瞎扯。” 男护士撇撇嘴，丢掉手里的空药瓶，准备往外走。

走了两步又停住，警告道：“我劝你，这种话今后少说。桑医生和钱副院长的关系你又不是不知道。你这话要是传到她耳朵里，哼哼。” 

“切，说得好像人人都怕她似的。”女护士撇撇嘴，终究还是放下了这个话题，问：“你一个人行吗？我跟你一起去吧？”

话是这么说，但女护士却没有站起来的意思。

“算了吧。”男护士摆摆手，独自走出护士站。

“当我跑到市场时，一个青年站在屋顶上高喊‘这是个疯子’。我抬头向他望去，此时，阳光第一次吻了我光裸的脸庞......”白晶的朗诵还在继续。

其实，这个白晶除了半夜鸡叫比较瘆人，其他都还好。而且，她瘦瘦小小的，男护士相信，自己一个人搞定她没问题。

“白晶，别念了，咱们歇一会儿，好不好？”男护士的语气像是在哄一个小孩子。

病房里，白晶坐在床边，对走近的人视若无睹，高昂着头，继续吟诵。

“我的心灵燃起对太阳的爱。我不再需要那些面具了。我仿佛在迷离恍惚中喊出：‘有福啦！有福啦！那偷去我面具的窃贼们有福啦！’”

“来吧，好好睡一觉，醒来你就福如东海了。”男护士轻柔地说着，伸手抓向白晶的手臂。

就在男护士的手指即将触碰到白晶手臂的刹那，她原本呆滞的眼神忽然变得凌厉，猝不及防地抢过针管，反手扎在男护士小臂上，把里面的药液飞速推了进去。

男护士发出一声凄厉的大叫，拔掉针管，扑向白晶。

白晶敏捷地躲过，闪身出门，且随手反锁了病房门。

此时，女护士听到这边的异动，走出护士站查看，正好和刚出病房的白晶打了个照面。

女护士楞了几秒，随即“嗷”地一声，转身跑回护士站，抓起电话紧急呼叫增援。

白晶则径直向走廊的另一端跑去。

她并没立即逃走，而是跑到消防箱旁，按响消防警报的红色按钮。

随着凄厉的警报声响起，整栋楼所有病房的门锁自动打开，屋顶的自动喷淋系统也开始喷水。

很快，大量病人湿淋淋地冲出病房，在走廊上相互推搡、高声尖叫……

白晶无暇欣赏自己制造的大混乱，一扭身进入楼梯间，顺着消防梯飞速冲下楼去。

出了楼门，白晶没往大门的方向跑，因为她就算逃到门口也会被保安抓回来。

她的目标是位于西北角的食堂。

前两天放风的时候她已经查探清楚了，食堂后边有一道专供餐厅工作人员出入的小门，没有保安把守。

除此之外，还有一个利好条件——食堂采买用的三轮摩托就停在门边，而且不上锁。

找准方向，白晶发足狂奔。但没跑几步，脚下就是一个踉跄。

为了不引起怀疑，刚才在病房里，白晶穿的是医院统一配发的拖鞋。但穿着不跟脚的拖鞋奔跑实在是件痛苦的事。

于是，第二次脚下拌蒜差点摔倒后，白晶果断甩掉拖鞋。

赤脚踩在粗粝的水泥路上，脚底板传来一阵阵刺痛。

挺住，白晶，你可以的！只要骑上心爱的小摩托，冲出那个门，你就自由了。

白晶在心里一遍遍地给自己鼓劲。

终于，小摩托远远地出现在视野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