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空的

真正的高温，从临时放假二天开始的。

太阳刚露出脸，就显示它的不同往常，校园里那棵唯一的钻天大榆树上，数不清的知了就开始它单一、聒噪的咏叹。没有一丝风，树上的叶子也失去了生机，耷拉着耳朵。

寝室像个锅炉房，让人喘不过气来，叶雨时热的实在受不了，早早便起床了，起来时，发小开的床已是空的，不知道他跑哪里去了。

他的肚子咕噜咕噜的叫个不停，昨晚丰盛的晚餐，对他来说是可惜了，他滴水未进。

学校放假，食堂也没有营业，就连校园对面的餐厅面馆大都歇业了，一是天气太热，厨师受不了，二是学校放假，来吃饭的学生很少，索性关门回家避暑。

他走出寝室，径直朝校外走去。路过寝室东山墙的时候，看见正小开躺在水池里，水龙头的水哗哗地冲刷着他的身体。借着这流动的凉意，他居然在这里睡着了。

“小开，小开，你怎么在这里睡觉啊？"叶雨时用一片小树叶挑逗小开的鼻孔轻声道。

小开打了个响响的喷嚏，揉揉鼻子，努努嘴巴，慢慢地睁开了眼睛，看着叶雨时微笑道："嘿，叶子。这池子就是龙宫，这里的水很凉快，你也来感受一下吧，真的很舒服呢。"

叶雨时笑了笑，蹲下身子，用手轻轻触摸着流水，感受着水的凉意。

他用双手捧水，麻利的洗了脸，清凉的感觉更加浓郁了。

"确实很凉爽，不过我还是喜欢在床上睡觉。你昨晚没休息好吧？"

小开笑了笑，摇了摇头："嗯，有点失眠。太热了，睡不着。不过现在在龙宫里当龙王了，爽极了“。

“一块出去吃个早餐？“

“不了，昨晚你的那份，都让我干了，现在打嗝都是凤爪的味道”！小开习惯吹了一下贴在头上的湿漉漉的头发，调皮的眼神溢于言表。

“那你就继续当你的老龙王吧，我要赶快去调停老肠和老肚的战争。"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去吧，给你一个温馨提示，别点凤爪”。小开闭着眼睛，竖起那根倔强的残指。

叶雨时笑了笑，这个夏天真是热得让人无法忍受，但是有了小开这样的朋友，生活也变得有趣起来。

正当他准备转身离开时，小开突然从水池里坐起来，示意他站住。

“叶子，昨晚的饭局，你觉得亮点在哪里？”

有完没完啊，叶雨时以为他又要拿凤爪的事调侃他，便挥了挥拳头，做个要打人的样子。

”除了凤爪，除了凤爪，你说亮点是在哪？“小开猜出叶雨时此刻的想法，急忙摆着手，哈哈大笑。

“我一口都没有吃，哪里知道啊？叶雨时一脸狐疑。

“别只盯着桌上那些动植物尸体啊，格局呢，打开格局啊。”小开张开双臂比划着。

“哪里？你鼻孔里象牙似的止血纱布？”叶时雨指着小开已经康复的鼻子。

“去，去，我发现你就是个木头，一点发现美的眼光都没有，看不到那个端盘子的小姑娘....”小开向他挤眉弄眼，得意的摇着膀子。

“切，猥琐。”

叶雨时在康复路上找了很久，终于看见一个正常营业的面馆，这家面馆不大，门楣上却满格满框的订着“陆老头面馆”的牌子，虽然显得不太协调，但却很是醒目。店里的食客不多，叶雨时跨门而入，边走边说：

“老板，来碗面”。

“要空的，还是要实的？”陆老头是位精干的老年人，操着一口蹩脚的“江普”，说起话来让人听起来很费力。

还有空心面？他在书上看过很多种面条，比如麻丝面，柳叶面，杂粮面、手排面、快熟面、手擀面等等，但都是实心的，空心的面条他是闻所未闻。

抱着好奇心，叶时雨不假思索的就点了一碗空面，他感觉陆老头笑容很灿烂，很可亲，于是就半开玩笑的学着他的口音，把“空”字的发音加重，拖长。

“那就来碗空的吧。”

“面来啦，生抽、陈醋、辣油、盐粉就在餐桌上，需要的，自己添放。”陆老头来去如风。

面条热气腾腾，很宽，很韧性，面汤上飘着葱花蒜泥，还点缀了少许的麻油。

叶雨时寻思着，空心面嘛，当然需要很宽，否则怎么做成空心的呢。他有点迫不及待了，一口下去，是实心的，再下一口，还是实心的。

“老板，我要的是空心面，可你给我的是实心的啊。”叶雨时把语速降到最慢，然后不解的问道。

老板突然哈哈大笑起来，满脸的褶子堆积在一起，把汗水都挤出来了，顺着沟沟壑壑滚下来。

“大学生，我们这里只卖宽的和细的，哪里有什么空的和实心的？”

叶雨时恍然大悟，都是方言惹的祸啊。自己错把宽面当空面了。

吃过饭，叶雨时的衣服被汗水浇得湿透了。

太阳刚升到半杆的高度，就变了脸色，白卡卡的，没有一丝红润。大街上冷冷清清，偶有零星几个匆匆走过，采购生活必需品。这个鬼天气，真让人无处可藏。

突然，他的脑海里突然出现巨大的气泡，还有那黑葡萄似的大眼睛。对了，晓菲不是说避暑可以去学校旁边的青弋江嘛？

这个快言快语的老乡说话靠谱吗？还真是一个问号呢！不过乌鸦嘴倒是肯定的。“大清早的说什么太平间，搬尸的，没想到一语成谶，搞得我好没面子啊。”叶雨时自言自语的笑了笑，决定还是相信晓菲的话，于是向青衣江的方向走去。

初来乍到，人生地不熟，对青弋江没有太多的了解，他所知道的就是顾况的那首诗了。

《青弋江》

凄清回泊夜，沦波激石响。

村边草市桥，月下罟师网。

青弋江一定是个风凉水快的好地方，单单品味这首唐诗，就能给他带来丝丝凉意与安静。

现在还没有开课，教室的门都没有进去过，自然没有学习任务，他恰好可以利用这几天时间，饱览一下江城旖旎风光，了解一些当地的民情风俗。

校园向南约两公里就青弋江的江城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