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出生-1

张耀田选了个周日搬家，这样可以请些工友帮忙，方爱梅怀孕已经有七个月了，身体不方便，只能整理物品，打扫卫生，干不了什么重活，好在，他们家的东西少，两辆三轮车，一趟就搬完了。

这天，马青稞在上班，家里只有王玉晶一个人，王玉晶怀孕六个多月，最近身体偶有见红，有过一次流产教训的她，怕这次孩子保不住，就请假在家休息，调养保胎。她透过窗户看到张耀田和工友们忙上忙下地搬东西，挺着肚子的方爱梅喜滋滋地，双手里提着两个鼓鼓囊囊的兜子，慢慢走进隔壁单元门，王玉晶回身，仰面躺床上，心里很不是滋味。

想起自己当年，刚刚下火车，举目无亲地到了漫天黄色，一丝绿意也没有，寒风刺骨的惠达市，心中充满着凄凉和恐惧，见到张耀田他们来接自己的时候，那种温暖将内心的这些感觉冲淡许多；当自己第一次从中班通勤车上下来，见到脸冻的发红的张耀田在等她时，内心充满了从来没有过的踏实；当自己第一次在鸿悦楼吃到家乡味道时，是那么开心！哎，从结婚到现在，马青稞从来没有和自己一起去鸿悦楼吃过饭，她俩很少在外面吃饭，即使有数的几次，最奢侈的就是吃牛肉面，马青稞把钱看得很紧，恨不得把一分钱掰成两半化；马青稞喜欢吃牛羊肉，面食，煮饭喜欢重口味，重辛辣，经常吃生蒜，生葱；自己喜欢吃鱼虾，米饭，炒菜喜欢清淡，注重菜的新鲜，本味；啊呀，这地方在冬天那有新鲜蔬菜！

想到这，王玉晶换了个姿势，向右侧身躺着，接着想。

在乐器店里，自己弹德彪西的《月光》时，张耀田那副痴迷的样子；谈诗论赋时，张耀田和句和韵的味道，真是难得的知音啊！马青稞毕竟是一个没有文化，连自己名字也写不全的牧民，那有知识可言，什么都不懂，他根本不知道这些，也不理解这些，没有办法交流这些，和他只能说些家长里短，鸡毛蒜皮的这些事，这些事又是自己讨厌，认为很世俗的话题！自己最讨厌马青稞不讲个人卫生，他很少洗脚，很少洗澡，加上他身上的羊膻味，经常臭的让自己喘不过气，在夏天，如果开窗户，那膻味也常让邻居受不了，提意见；自己一直很难习惯马青稞的是----他说话声音大，高喉咙，大嗓子地吼叫，说了他无数次，他也改不了，真是没办法，自己这个江南呢呢细语的女子，怎么能适应他那种从小在草原上野惯了的声音；每当想起这些，心里像哑巴吃黄连，有说不出的苦！世上怎么没有后悔药！…哎，有时候，自己看看书，他就觉得自己没事做了，马上过来，要和他一起上床，做那事；唉，自己的第一次是给了张耀田的，马青稞从来没有提起过这事，也没有表现过什么，不过，马青稞的身体确实要比张耀田强，经常搞得自己连下床的力气都没有！嘿嘿！想到这王玉晶满足地笑了笑。随后，她叹了一口气，自言自语地说：“好死不如赖活着，哎--谁让我出生在一个资本家的家庭，有一个特务的父亲呐！，‘活着好，活好更好！’这个样子，怎么让我活好！？”

王玉晶翻身，下床，一边慢慢地在地下走，一边继续想。

世界上没有十全十美的事，和马青稞结婚，虽然两个人的教育，生活背景相差很大，但现在很少有人说我的家庭问题，成分问题了，也很少谈论我父亲的事了，马青稞这个贫下牧民的成分为我挡了多少事，除了多少烦恼；特别是现在每天可以吃到一顿大米饭，这是多么的幸福啊！这些米都是马青稞的父母用自己的自留羊，自留牛到牧场供销社专门为我换的，他们舍不得吃一口，全都给我了，啧啧！应该讲，在现在的条件下，我已经是活好了！

王玉晶走到窗前，看到方爱梅在楼下，和帮着搬家的工友道别，一股对方爱梅的，强烈的嫉妒冲上脑门，又一转念，觉得方爱梅和张耀田的结合，不是方爱梅的错，而是自己的错，是自己主动放弃了张耀田，不是方爱梅插手他们之间的事，又自责的笑笑。 

送完工友的方爱梅，回头上楼时，扫了眼王玉晶家的窗户，看到王玉晶正在注视着自己，就强装出尴尬而不失礼貌的微笑，算是和王玉晶打了个招呼，然后，低头匆匆向单元门走去，心想，王玉晶的模样真骚，怪不得，张耀田以前被她迷的神魂颠倒，和她做邻居，我可要小心，不然张耀田要被她拐走了，看来，这个家以后要：“防火，防盗，防王玉晶。”

下午，马青稞下班回家，见王玉晶独自躺在床上看书，对他爱理不爱理的样子，到厨房看，什么也没有，冰锅冷灶，知道王玉晶心情不好，他知趣地走到厨房，挽起袖子，做饭。不一会，饭做好了，他到床边，叫王玉晶下来吃饭，喊了三遍，王玉晶没有动静，在喊第四遍时，声音有大了点，只见王玉晶猛地翻身下床，呵斥着马青稞：“给你说了多少遍，让你说话声音低一点，低一点，你总是记不住！这么大的声音，是在叫死人吗？”

“嗷！”马青稞知道现在不能惹王玉晶生气，陪着笑脸。

见写字台上有米饭，还有羊肉臊子炒白菜，酸辣土豆片，特别是有她爱吃的鲫鱼汤，她脸上有了笑容，她望着鲫鱼汤高兴地说：“你上哪弄的鲫鱼？”

“送货的。”

王玉晶知道这鱼是出入厂里拉货的人送给他们个别门卫的，巴结他们，让他们手下留情，王玉晶还是满意马青稞在门卫的工作，他在那里干的不错，班组里的人挺尊重他，一是在过去当科长的时候没有仗势欺人，科里的同事对他印象不错，二是在有人整蒋友文材料时，他从不做假证明，得到大家的佩服，所以，在班里，基本上是班长老大，他老二，这些产进出厂门的人给他们准备东西，只要有两份，第二份肯定是他的；王玉晶喝完一碗浓稠的鲫鱼汤，马青稞连忙拿起她的碗，转身盛满，放在她的面前，这时，王玉晶告诉马青稞，她看到张耀田他们家今天上午在搬家。

马青稞停下手中的筷子，看着王玉晶讲：“哎？看看？”

“要去，你去，我身子不方便。”

“哦。”马青稞从王玉晶的语气里听不出来是同意让他去，还是反对他去，也不好接着问，就含糊的答了一声。

吃完饭，王玉晶在屋里来回走，活动身体。马青稞收拾碗筷，洗锅，擦锅台，擦桌子。

马青稞一边干活，一边想。应该到张耀田家去一下，一是祝贺他们搬家这个喜事，二也是感谢那天他们两口子帮助，如果不是他们两人听到王玉晶的喊声跑进屋，不知道自己还要挨多少打，况且自己一个人也没有办法把正在流产的王玉晶送到医院，即使送去了，也不会那么及时，当时，听医生讲过，再来晚点，有可能大出血！那会死人的。

转念又一想，自己是工人，张耀田是干部，以前他就看不起自己；那天，自己打马千里时，张耀田很愤怒；现在，自己又把张耀田的女人搞到自己手里，娶回家，张耀田那能会放过自己，还是不要去了，免得用自己热脸去碰人家的冷屁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