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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农场-4

第19章 农场-4

书名:活着,活好!作者名:勿呼本章字数:2110更新时间:2024-02-17 09:38:02

麦子开花后,天有些旱,农场要赶着麦子灌浆前,让麦地吃透水,选了一些熵情差的地块,人工浇水,张耀田用拖拉机带动泵,从就近的河边抽水,整块浇完后,才能停下来到下一个地方,农场安排方爱梅给他打下手。下午,张耀田吃完方爱梅送来的午饭,用清澈的河水把饭盒,筷子洗干净,放回布包里,抬头看,方爱梅坐在河边一颗大柳树的树荫正愣愣地看着河水,蓝天上铺着羊毛似的卷卷云,热气蒸腾下,蛤蟆也停止叫声,河水哗哗地流,拖拉机的马达突突地响,自然和机械声音此时变得和谐而单调,张耀田走到柳树下,立刻感觉到凉爽,方爱梅转过头,笑着打招呼,张耀田笑着回应:“看河水呐?”。

“是啊,”方爱梅说:“你看着河水弯弯曲曲多美!”

“对。”

“张工,你说水有没有脑子?”

张耀田被这个低级的问题,问的一愣:“他,怎么能有脑子?!”

“那他怎么知道遇到过不去的坎,要绕过去?”方爱梅看着张耀田说:“人怎么不知道呐?”

张耀田明白她是在说孙彦生,这勾起他的痛苦,过了好久说:“人有时候想换个活法,想到另一个环境里活着!”

“哦!就像水变成水蒸气?!”

“可能是吧!”

   最累人,最忙的麦收结束了。那年风调雨顺,天帮忙;员工早出晚归,人勤劳,从运粪,耕地,播种,除草,浇水,施肥,到防虫治病,每一个环节不耽误,不马虎;所以收成好,农场的领导高兴,员工更高兴。但张耀田却高兴不起来,他已经有一个多月没有收到王玉晶的信了!

     这天,中午吃完饭,他照例到门房去看有没有他的信,终于,在门房的桌子上,有一封字迹娟秀的信,他一把抓过信,往宿舍跑,心跳的突突的,不这道这封信里是好消息,还是坏消息,到宿舍后,关上门,坐在窗下的小桌子边,展开信封,发现信封的右下角写的寄信人地址不是以前的,他熟悉的“惠达市合成材料公司生活区48号楼2单元302房间”,而是“肃南藏族自治县尕泉区汇水大队第三小队”,张耀田急忙撕开信封,取出信纸,只见上面写道:

张耀田同志:(以前的信是用“耀田”或者“田”称呼)

     我是在肃南草原,马青稞的家里给你写信,这几天,我很困惑,很苦闷,很矛盾,很犹豫,就是要不要给你写信,怎么写信,今天,我终于下了决心,给你写这封信,也做好了接受你各种批评的准备。

我写信想告诉你:我准备要和马青稞结婚了。

  张耀田看到这里,感到五雷轰顶,血往上冲,腾地从凳子上窜起来,走到床边,走到桌子前,回到床边,回到桌子前,….,终于,停下脚步,端起水杯,一口喝下全部的水,坐下来,继续读。

   我知道你会责骂我,但我希望你能耐心地看完这封信,或许会对我的决定能够有点理解。

   你我两人的家庭成分都不好,在这个小孩上学,找工作,大人入党,提干等各种事情都要看家庭成分的时候,我们结合后,我们的成分不仅会造成我们自己的机会不多,将来小孩的机会也同样不多。现在运动多,每次运动都是从家庭成分高的人开始搞起,如果我们结婚,我们两都会是被运动的对象,要长期在这样动荡的环境下生活,我怕!马青稞是贫牧民,家庭成分好,可以保护我自己和将来的孩子。

   说到保护我,我很感激您(以前的信,本信的前面部分用“你”),是您送我上下中班和夜班,陪我走夜路。您知道,在我们一起走夜路时,经常看到一个人的影子,那个人就是马青稞;您记得我们一起为我爸上坟时见到的那个背影吗?那个人也是马青稞。您走后,是他一直陪我走夜路。我觉的,希望被爱的人活的更好也是大爱,您说对吗?

我到了肃南草原,去了许多喇嘛寺,有些喇嘛寺的庙宇是用黄金做的屋顶,里面供奉着用黄金包裹的佛像。每到一个佛前,我都要为您祷告,希望您能早日回到工厂,回到您的父母,家人,同事身边。

我平生第一次到草原。草原的天是湛蓝的,云是雪白的,空气是清新的,山是清晰的,草是油绿的,花是鲜艳的,更主要人是“纯洁的,干净的”。我觉得,到了草原,我才第一次卸下了,身上一直穿着的戏服,哎,我的这身戏服是由六亲不认纺的线织成的,把我和父亲的死,父母的身世隔开,努力不让我回顾过去,不让我提起家庭,提起家庭成分;这戏服是按照流行的青年装造的型,虽然有些个性,但屈服于世俗的要求,只能是那个样子,我没有资格选择,只有被迫接受;这戏服是是由钢筋铁丝做的线缝纫的,这线捆住我的肉体不能舒展,心灵不能自由;这戏服是由铁锁做的扣钮结起的,开锁的钥匙始终在别人的手中,当然,您手中也有一把。

我恳求您用您手中的这把钥匙,打开那怕是一个锁扣,让我有些自由!

永远感激您的帮助!

祝愿我们的革命友谊长存!

   此致

敬礼

                                                      王玉晶

××年 × 月 × 日

张耀田一口气读完信,把信放到桌子上,起身,左手拿起水杯,右手打开桌上暖瓶盖,抬起暖瓶往水杯里加了点水,然后,又坐下来,反复读这封信。

一炷香烧完的功夫,张耀田对着信,自言自语道:“活着好,活好更好!”,然后把信小心地收起,折好,放到信封里,把信封撕成碎片,扔到门后,已经朽烂的铁皮簸箕里,取出口琴,回到窗前,对着窗外的阳光,吹起德彪西的《月光》,熟悉的旋律又响起来了,这次的口琴声没有往常月光的阴柔,和缓,也没有那天刚刚埋完孙彦生时吹的刚烈,沉重,像是此刻窗外的,中午的,北方的阳光,暖和,炫眼。是啊,遇到坎了绕着走!

窗前,方爱梅出现了,她听到张耀田这不同以往的口琴声,驻立了一会,心中想:该出手了,离开了窗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