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农场-2

农场的活被安排满满当当的，这些改造的人没有休息时间，水渠刚刚修出个模样，又开始准备春播了。

播种前，要往地里送粪，散粪，耕地，清明节过后播种。

这些天，张耀田他们往地里送已经沤好的粪，农场只有一台拖拉机，拖拉机运远处的粪，人拉着架子车运近处的粪，一人一辆架子车。

装满粪的架子车在平路上走还可以，在松软的田地里不好走，很费力，一旦车轮陷到土里，前进也难，后退也难；特别当架子车车速快，一个轮子突然陷到软土里时，另一个轮子仍然在转，就会造成翻车，伤人。

这天上午，张耀田往地里送完第二趟粪，返回的路上，远远看到一个人，一瘸一拐地在马路边走，走近一点，看是孙彦生，右小腿的棉裤，衬裤都挽到膝盖上面，膝盖下面绑着一条发灰的白毛巾，裸露的小腿肚子上往下流着血，血顺着腿流到袜子里，鞋里，点点斑斑地洒在路上，从路上的血迹看，孙彦生已经走了一里多路了。

孙彦生听到拖拉机的声音，停下脚步，向张耀田这里挥挥手，然后蹲下身子攥住小腿肚子的上面，好让血流的慢一点。

张耀田见状，狠踩油门，眨眼的功夫，就到孙彦生的跟前，张耀田跳下，把孙彦生扶上拖拉机，坐在自己的旁边，看了一眼小腿上的伤口，很长，知道这是架子车翻车时，右腿没有躲开，车的辕把扫到腿，啃下来一块肉，还算好，没有把他的小腿扫骨折了。

张耀田把孙彦生送到场部的卫生室，大夫尹翠玲忙给孙彦生清理伤口，这时，门外传出汽车马达的轰鸣声音，张耀田从窗户往外望去，见一辆公司拉货的车进了农场大门，他走出卫生室，迎着汽车走去，车停在农场厂部办公室的门口，从车上先下来麻子脸的司机老姜，随后下来了一位个子不高，圆脸庞，大眼睛，梳着一条过肩的又粗又黑麻花辫子，身体结实的女子，老姜朝张耀田点点头，算是打了招呼，带着那位女子进了农场书记张本德的办公室。

张耀田上了拖拉机，开到沤粪堆，让装车的人往车里装粪；他借着这个机会，想回宿舍喝点茶；在经过张本德的办公室时，门开了，又矮又胖的张本德从里出来，后面跟着刚才下车的女子。

“刚好，你过来了，”张本德嗡动着厚厚的嘴唇，向张耀田招手说：“你帮忙把方爱梅带到她的宿舍，她和尹翠玲住一起。”

张耀田帮着方爱梅把行李从车上取下来，带着到她的宿舍。

从方爱梅的宿舍出来，张耀田估计拖拉机上的粪已经装的差不多了，没有时间再回宿舍喝茶，就径直走向拖拉机，坐在拖拉机的驾驶座上，等最后几铁锨粪装到车上，发动起拖拉机，向农场的大门走去。

拖拉机路过医务室时，孙彦生从门里跑出了，拖着绷带包裹着的腿，乘着拖拉机出大门减速的瞬间，顺势跳上了驾驶座，坐在张耀田的旁边。

“你流那么多的血，也不回宿舍休息一会，急什么？”张耀田没好气地说。

“积极点，才能早点离开这里啊！”孙彦生无奈的回答。

“哎，你自己多注意点，伤口大吗？”

“缝了5针。”

“那你右腿不要吃力，再把伤口振开，可就麻烦了。”

“哦，你能不能帮我把架子车正过来？”

“好的。”

到了孙彦生架子车翻车的路边，张耀田停住拖拉机，跟着孙彦生一起到田里，踩着松软的土，走到架子车旁，架子车两个轮子朝天躺在地里，右边的车辕指向天空，左边的车辕靠着地，右边车辕把手上，血和土混在一起后凝成深褐色的土块。张耀田帮忙把架子车翻过来，拉到大路上，看着孙彦生跛着腿，拖着空车，向前走。

 农场安排方爱梅和男人一起干田里的活，这和其他女人的安排不一样，因为农场里要改造的女人不多，所以女人基本上干些轻体力的活，比如在食堂帮帮忙，在农场大院打扫卫生等，像尹翠玲这样的右派，以前是公司医院的大夫，有一技之长，安排在卫生室。

方爱梅是一个性格直爽，大大咧咧的人，到是乐意在田里和大家一起干活，觉的这要比憋在房间里好，舒服，畅快；张耀田到地里干活时，常常让她坐在驾驶室里，捎带着她，她唯一特别的地方，就是在休息的时候，不是和大伙扎堆聊天，而是独自找个荫凉的地方，从布袋里取出书，或是几张纸，安静地读。

张耀田了解到方爱梅和他是一个中专毕业的，比他低两届，学的是化工工艺，到厂里后分配在中试室工作，在合成工艺实验组工作，主要研究生产中出现的问题，研究客户的新需求。

她的家住在惠达市里，和张耀田家距离不远，父亲在市里的一所中学教语文，母亲在家操持家务，家庭成分是市民，她是家里的老大，下面有两个弟弟和一个妹妹。

今年春节刚过，一位中央的高级领导到厂里视察工作，大家在马路两边欢迎，方爱梅第一次见这样的大领导到工厂，心里激动，像看看这位领导身形什么样，穿什么样，走路什么样，说话时什么样，所以早早就在马路边占了个好位置。

就在大领导在众人的簇拥下走向她站的地方时，方爱梅突然发现在马路对面人海里的，自己的，矮个子师傅孙公月，正在费劲地踮着脚尖，伸着头，想看看大领导，却被前面的人挡住了视线，方爱梅见状，想把他叫到自己的位置来，于是大声喊道“嗷，孙师傅，到这里来。”

没想到大领导已经离她不远了，这一声把大领导吓了一跳，大领导寻声望过来，看了她一眼。

她立即被人群中的便衣警察摁到在地上。

后来，方爱梅就到了农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