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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批斗-1

第13章 批斗-1

书名:活着,活好!作者名:勿呼本章字数:2291更新时间:2024-02-11 20:10:02

自从张耀田到农场后,王玉晶感到孤独。

这孤独来自肉体,没有了张耀田肉体的碰触,手指的拿捏,臂膀的抱举,兴奋的抽搐,王玉晶感到发自内心的凄凉。

这孤独来自情感,没有了张耀田的陪伴,王玉晶做的美食无人赞美,穿的佳裳无人欣赏,发的怒火无人消泄,挥的粉拳无人承担,王玉晶感到身心的孤单。

这孤独来自精神,王玉晶宁可忍受身体的孤独,也不希望在精神上孤独,他们在一起的时候,经常聊诗歌,谈音乐,填诗词,读小说,评历史,现在张耀田走了,就像没有了山谷的平原,任你怎么吼叫,也没有回音,王玉晶感到由衷的寂寞。

这孤独来自恐惧,自从张耀田走后,中班,夜班的夜路没有人陪自己走,王玉晶觉得害怕,况且她常常看到有一个身材魁梧的身影,在不远处游动,更使她身上汗毛倒竖。

尤其是现在正在全国如火如荼开展的文化大革命,父亲的问题如同厚厚的阴霾笼罩着她,压的她喘不上气,虽然她已经做好了被贴大字报,被批斗,被殴打,被戴高帽,甚至被欺凌……的准备,但她不知道这一切何时会到,等待的恐惧使她日夜生活在忐忑中,这种恐惧对她心灵的煎熬,精神的折磨,要比对她肉体的殴打更难以忍受,这是一种无形的,无时无刻的折磨,只要心空下来,这种折磨就像空气一样,在心里,脑中窜出,占据整个身心。

王玉晶愿意通过肉体的痛,替代这种精神的苦,使自己得以暂时忘却所担忧的一切,摆脱无休止思绪的鞭拷,王玉晶感到在茫茫人海中的无助。

痛并快乐着!她甚至幻想自己正在被别人强暴。

这天,王玉晶在上白班,她和刘师傅刚刚往反应釜里加完原料,回到操作室休息,从外面闯进来五个左臂上带着红卫兵袖章,上身穿绿军装,下身穿工作裤的男子,为首的是合成车间的秃顶高德义,他到王玉晶面前,狠狠地说“我们要开你特务父亲的批斗会,车间通知要带你到会场,让你替代他接受批斗,跟我们走。”

“我不去,我在上班,不能离开”该来的终于来了,此时王玉晶倒是格外平静,冷冷地对高德义说。

“不去不行,岗位让其他人看,现在就走。”高德义说着,跳过来要抓王玉晶胳膊。

“她不能走,我一个人看不了这个岗位”刘师傅挡在王玉晶前面,手里拿着粗大的管钳。

“你敢拦我?!你要知道,拦我就是阻拦革命!” 高德义提高声调,激动地满脸发红。

“这样,你们等等,我打电话到我们车间主任那里,让他们派人顶王玉晶的岗位。” 

高德义对刘师傅的建议挑不出什么毛病,只好说“好吧。你动作快点,我们那里等着开会呐,”

刘师傅拿起电话,拨电话,电话接通后说:“我是刘爱云,我们岗位这会来了五个合成车间的人,他们要把王玉晶带走批斗,岗位上除了我再没人了,我一个人不行,三个反应釜正在反应,一个刚刚加完料,就要反应,你过来看看怎么办。”说完,不等对方说话,她就把电话挂了。

过了好一会,从窗户里才看到有四个人骑着自行车,急匆匆地赶过来,等人走近了,王玉晶才发现来的人不是助剂车间的车间主任,而是保卫科的马青稞带了三个人,王玉晶估计是刘爱云慌乱间,把电话号码拨错了,应该拨到车间,结果拨到了保卫科。

王玉晶见到马青稞,想起张耀田给她讲过的马青稞用皮带抽马千里的那一幕,觉的自己难逃今天这一劫,转过头看刘师傅,看见刘师傅得意地微笑着把管钳放回工具柜。

马青稞,和长着葫芦脸的保卫科干事贾军,一起进了操作室,把不大的操作室挤得满满当当,另外两个保卫科的人只好站在操作室门外。

“你们没有看文件吗?中央文件明明讲,在上班之外搞革命,搞批斗,你们这么把批斗弄到岗位上了,如果,影响生产任务,出现安全事故,你们负得起这个责任吗?”贾军对高德义讲。

“敢在这里动她,拧下你,脑袋!”马青稞气愤的指着王玉晶说,同时向高德义晃动着他那比高德义小腿粗的胳膊。

“我们走!”高德义见状,知道自己不仅理亏,人也亏,低下头,转身出了操作室,跟着他的其他四个人也灰溜溜地出去了。

“有事找我!”马青稞笑着对王玉晶说。

“嗯,好。”王玉晶感激地,点头说,此刻觉得马青稞并不是很坏,是知道道理的。

“回。”马青稞看着王玉晶,对其他三人说,说完,他们四个人一起离开操作室。

在回去的路上,马青稞哼起了《逛新城》中老父亲的歌词:“一心想看拉萨的新气象,迈开大步我紧呀紧跟上,呀”,哼的曲不着调,贾军听到后,眯缝着眼看看马青稞,其他两人惊讶于第一次听到马青稞唱歌。

马青稞真是高兴,他庆幸自己今天到保卫科的值班室听他们聊天,在那里,他听到电话里讲合成车间的人到助剂车间闹事,他立刻想到王玉晶,他知道她正在上班,自己没有听电话,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怕王玉晶受委屈,带着贾军他们,奔过去。

他对王玉晶情况太了解了,在第一次看到她时,心中的野马开始了奔跑,在她回苏州的那段时间,胡跑乱颠的野马把他的心都要踩碎,让他整天魂不守舍地思念着她,以至于差点出了爆炸事故。

后来,听说她要回厂里上班,这些野性才有所收敛,像长期饥渴后期盼找到一块丰草美水的草地似地渴望她的到来,看到她的影子后,野马安静地徘徊在她的草地上,惬意地享受,用鼻子闻着草的香。

可不是吗,马青稞在她上下班的路上,常常尾随在她后面,风吹过来,带着她身体的香,这香有时清冽,有时浓郁,很有规律。

渐渐地他明白,她体香的变化其实是她身体的变化,为了印证这一点,他注意观察她的神态,她的精神,她的脸色,果真,当他闻到浓郁味道的时候,发现她的脸色发暗,神态萎靡,精神不佳,他恨不得替她承担这一切苦。

唉!那时候,他只能在远处,暗处跟着她,期先是张耀田陪伴在她的左右,自己没有机会;后来是她很警惕,怕惹她生气,自己没有胆量;这次机会太好了,终于可以和她说话,可以和她接近,可以名正言顺地帮她了!

心头的野马可以在草地里畅快地打滚了,他心里一阵从没有过的轻松,歌声又从鼻子里传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