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王玉晶-2

王玉晶把目光从刘师傅那里收回来，投向张耀田，昏暗的灯光下，张耀田的圆脸已经冻的泛红，一双瑞凤眼炯炯发光，眼角微微上扬，让人感觉到威严；眼睛上，两道浓密的剑眉，骑着眉骨；眼睛下，鼻子方正、饱满，高耸的鼻梁延伸到眉心；嘴形有点圆，唇厚实，有一种肉肉的，敦厚踏实的感觉；在北方的男人中，他的身高属于中等偏高，能比自己高出一个半头；体型健壮，匀称。她走向张耀田，心中虽然甜甜的，但少女的羞涩，加上通勤车站人多，阻止他们走的很近，两人保持一拳的距离，并肩走向王玉晶家的方向，她想说点什么，又不知道从何说起，很快离开大路到小路，行人少了。

“到这里快两周了？”张耀田问。

“是的，今天是第十三天！”

“怎么样，对西北的冬天感觉怎么样？”

“干，嗓子干；外面冷，到屋里好，有暖气，不像我们老家，屋里比外面冷。”

“怎么会这样？屋里就应该是暖和的，不然，这冬天，人怎么呆得住。”张耀田不解地问。

“我们那里屋里没有暖气，冬天，在屋里没有取暖的习惯，人穿的厚衣服，晚上盖的厚被子。”

“哦，是这样”张耀田将信将疑地听着，努力想象没有取暖，熬过冬天痛苦的样子。

这是王玉晶第一次和男孩子一起走夜路！她感觉身体内涌动起一股热浪，这股热浪迅速流向全身，这时，他们已经到了王玉晶住的楼下，“我明天还来接你，你放心，快上楼吧。”张耀田停下脚步，看着她。

“哦，你怎么回去？”她望着他，心中的热浪被浇了一盆冷水。

“坐公交车。”张耀田笑着，好像这一切都很容易，“不用担心，我们男人没有人抢。”

“好吧，谢谢你，”王玉晶不便多说什么，嘱咐道：“回去路上小心点”。说着转身向楼上跑去，恨不得一下飞到屋里，好让张耀田去赶公交车。王玉晶进了屋，打开灯，连忙到卧室的窗户边，看着张耀田转身离开，身影消失在小路的转弯处，她的心砰砰直跳，脸发烧，头发胀，血液像压在地壳下涌动的岩浆，奔腾地寻找着出口，渴望着喷涌而出。

她到厨房，拿起杯子，把暖瓶里的水倒入杯中，呷了一口水，激动的心情微微得到缓解。

她清楚地记得：在苏州，等待到工厂上班的日子里，常常回忆起父亲以前总是带着干瘪的面容从惠达市回家，又红光满面的离开家，匆匆回到工厂，觉得西北像是吸咂父亲血脂的怪兽；想起陪母亲到惠达市办父亲的丧事时，看到萧瑟的秋风，吹扫着地上的落叶，刺痛着自己的神经，觉得西北像是冷冰冰的世界；听到亲人，同学讲起惠达市时，仿佛那里是野蛮，荒凉之地，觉得西北是冷漠的人间。

在自己到这里短短的两周时间里，这些想法在改变，她觉的：西北的空气虽然寒冷，但室内却温暖如春；西北的土地虽然贫瘠，但人的感情却很丰富；西北的环境虽然恶劣，但员工之间的关爱却是满满。想起那些仍在家里等待工作，或当临时工的同学，王玉晶感到幸福；在这样的国字号大企业里上班，完全和自己以前当临时工时，在街道办的电容器厂工作不一样，这里有可学的技术，有像亲人样的工友，有像老师般的师傅。王玉晶自然明白，能有这样的工作，是父亲用自己的生命给她换来的机会；能遇到关爱她的工友，是父亲用自己的仁厚给她播下的种子；只有珍惜这来之不易的机会，好好工作，好好做人，才能不给父亲脸上抹黑，给父亲脸上增光。

她情绪冷静了许多，去洗漱，上床睡觉。

第二天晚上，她下车时，看到张耀田已经在站台上了，主动走过去，笑着说“张师傅，你好！”

“小王，好。”张耀田一边迎着她，一边说。

他们一起走向小巷，在他们前面不远处，一个魁梧的身影迅速掠过。

张耀田没有在意， 关切地问：“到这里，你吃的习惯吗？听说你们那里吃米多？”

“是的，我们平常都吃米，很少吃面条，馒头什么的，”说道这，她的眼睛突然一亮，举起双手在空中划了一个大圆“昨天，我在一家饼店，见到了这么大的饼，比我们家的锅盖都大，远远就能闻到麦香！这么大，这么厚的饼，怎么做熟的。”

“烤的，小火慢慢烤。”张耀田回答。

“小火慢慢烤，能把这么大的饼烤熟？”

“是的，火大了不行，火大了会把皮烤糊，但饼里面却是生的。”

“哦，”王玉晶想起铁杵磨成针的故事，若有所悟地回答。

张耀田见王玉晶好一会没有回音，又问道“你上班时，是怎么吃饭，自己带，还是吃食堂送的？”

“有时候自己多做点，带到班上吃，如果做少了，就只好吃食堂的。”

“明天你休息吧？”

“是的。”

“夜班通勤车是晚上十一点一刻发，明天晚上我十一点到你楼下，送你上第一个夜班。”

“不用了吧，你太辛苦了。”

“没事，这里乱，还是我送你好些。”

“好吧，明天见”。

王玉晶接受了他的善意，挥手告别，回房间，洗漱完躺在床上，心里甜甜，像吃蜜糖一样甜，粘着嘴，粘着心，这是恋爱的感觉，这是自己第三次有这种感觉，第一次在高中，和同桌的他，那是懵懵懂懂的；第二次在街道小厂，和邻厂的一位工人，那是迷迷糊糊的；嗷，这次是清清楚楚的！

王玉晶上第二个夜班的时候，天上飘起雪花，在快十一点时，地上已经有一层没过鞋底的积雪，王玉晶穿戴好，透过窗户，等着张耀田影子，刚到十一点，他出现了，王玉晶冲出屋子，闪到张耀田的身边，一个趔趄，左脚滑出去，身体就要倾倒的瞬间，被张耀田伸出的右手，抓住，就在两个人要接触时，王玉晶稳住身体，“小心点，别冒冒失失。”张耀田嘴里嘟囔着。

    “是有点急，”王玉晶站稳后，解释说，心里想“还不是怕你在外面冷，没良心！”

“不急，还有时间。”张耀田搭腔道，缓慢地松开扶她右臂的手，迈步往前走。

  “这么冷，你还来？”

   “不冷，这点小雪能算啥。你们苏州下雪吗？”

“下，很少，我记忆中有两次，雪下的很小，到地上很快就化了，那见过这么厚的。”说着，王玉晶停下脚步，在昏暗的夜色中，弯腰，用手抚摸地上的积雪，雪面上留下手划过的痕迹，体温融化了手上粘着的雪花，变成了晶莹剔透的水珠。

“明天我休息，如果你乐意，我明天下午接你，我们一起到市里转转”张耀田看着她对雪痴迷的样子说。

“那太好了！”王玉晶兴奋地跳起来了，“那就早点，早上一下班，我们就走？”

“不行，上夜班很累的，你要睡会觉，睡好觉了，才有精神玩。”

“好吧，那明天十二点怎么样？过了十二点就是下午了。”

   “好。”

说话间，他们到了通勤车站点，挤上车，一起乘车到厂里，下车后，张耀田回宿舍，王玉晶和工友们去岗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