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王玉晶-1

车站的喇叭里传来王玉晶所坐的火车到站的消息，张耀田扬起头，在接站的人堆里左右移动身体，找到一个可以在第一时间看到出站人的位置，把头上灰色的帽子攥在手中，以便见到王玉晶时向她挥舞，做完这些，他感觉到心跳在加速，汗从皮肤中渗出。王玉晶出现在出站通道上，上身穿着深咖啡色的，小翻领短大衣，下身穿深蓝色的长裤，脚蹬半高跟，深咖啡翻毛皮鞋，虽然坐了一天一夜的火车，她的头发梳仍然保持着整齐光亮，面容看不出有多少倦色；她瘦小身体的左边有一个鼓鼓囊囊的帆布书包，斜跨在右肩，两个手各拎着一个满满当当的，由各种纸捆扎好的小包装充斥着的大网兜，随着人流，挪动着脚步，在白皙皮肤映衬下粉红的脸，愈加耐看；看到她，张耀田恨不得跳过去，帮她拿包，但又被前面的铁栏杆挡着，只好使劲挥舞着手中的帽子，大声喊王玉晶的名字；王玉晶听到了有人喊她，停下来脚步，向出站口望去，随着王玉晶站住的，是一位紧随在她身边，手里提着两个大包，身材精廋，穿着补满补丁衣服的男子，王玉晶看到了满脸通红的张耀田，笑了，加快脚步，那名精廋的男子紧紧跟在后面。

到了出站口，张耀田抢过王玉晶双手的两个网兜，和那名精廋男子手中的两个大包，“我先去汽车站了，你们不着急”，就急匆匆往公共汽车站跑去。

等到王玉晶和何兰香到汽车站时，张耀田已经坐在司机后面第一排的，靠走廊的座位上，紧靠他的座位，放的是包；见到她们上来，忙站起身，向他们招手“过来，坐这儿。”她俩和张耀田互相推让了一会，“我是沾你的光了！”何兰香酸酸的，望着王玉晶说，随后坐在靠窗户的座位上，王玉晶坐在张耀田刚刚起身的地方，大包放在脚下，小包放在腿上。

王玉晶坐在已经被张耀田焐热的座位，脸刷地红了，连忙低头在身前书包里找东西，一会，她拿出两份红纸包的点心，左手的一包递到何兰香的怀中，右手的一包递到张耀田右手掌里，细声道：“这是我们那里的特产，是云片糕，可好吃了，我最喜欢吃！你们辛苦了，那么远过来接我，谢谢你们了。”

这软软的声音，沁融着张耀田，他伸手接过云片糕，紧紧地攥在手上，站在她的旁边，用后背挡住其他人的拥挤，细细的体会着王玉晶酮体上散发的，迷人的桂花香，目光在窗外的景色和王玉晶身上不停地切换。

回生活区的汽车好像比来时到火车站的汽车快，很快公交车到了生活区的站点，张耀田把攥地发热的云片糕放入自己衣服的下口袋中，腾出手提行李，下车后，他随着王玉晶到她父亲的屋里，放下东西，帮她把厨房的炉子点着，放上水壶，又去到楼下堆的，王鸿雁以前用剩下的煤球中，取了一些煤球放在炉子旁边的小木盒里，告诉王玉晶使用煤炉子时要注意事情；然后看了看，觉得没有什么力气活可干，何兰香也帮王玉晶收拾好了屋子，于是他们两和王玉晶打了声招呼，回去了。

王玉晶住的房子在生活区，和张耀田住的工厂宿舍有十多里地的距离，在上下班时，有集中发的通勤车，平时只有公交车。张耀田到汽车站时，一辆公交车刚刚走，他不想等下一辆，决定走回宿舍。路上，他细细地打开包裹着云片糕的红纸，小心地从中取出一片，在冬日的阳光下，雪白的云片糕有点闪眼，他把云片糕送到嘴里，用嘴唇抿着，用舌尖触着，已经热了许久的云片糕随着唾液溶开，香味弥散在口腔了…..他感到从未有过的甜蜜。

王玉晶在助剂车间上班，她是高中毕业，是车间第一个有这样高学历的工人，被车间安排在核心的岗位----反应岗位工作，带她的是刘师傅，刘师傅虽然书读的不多，但经验丰富，人聪明，记性好，凡经过她手的事情，只要干过一遍就会干了，她知道王玉晶的身世，很同情这个没有了父亲，离乡背井到这里来的小姑娘，事事都愿意教，干活也照顾着，像换过滤器这样费力的活，都是一起干，不像有的师傅，带徒弟干过一次后，就放手不管了。

化工生产是连续作业的，一旦生产起来，正常情况是不能停的，工人是每天三班倒班作业，白班从早上八点，到下午四点；中班是下午四点，到晚上十二点；夜班是凌晨零点，到早上八点，通常是各上两个中班后休息一天，再接着上夜班。

王玉晶从家到通勤车站点要走十多分钟的路，在白天走这路没有什么问题，如果在晚上走这条路，对一个女孩子讲，就有些危险了，因为，这条路的有些路段没有路灯，即使有路灯的地方，路灯经常坏，更危险的是从主马路通往她住的楼房有段走五，六分钟的小路，到了冬天，有些住户把自己家的过冬用的煤，劈柴等堆在已经很窄小路边，这样路不仅不好走，而且这些煤垛，柴堆后面容易成为坏人的藏身地。

  这天是王玉晶的第一个中班，看着西沉的落日，她开始发愁，等到天黑，吃完食堂买来的晚饭，愁容爬满了她的脸盘；刘师傅看着她那深沉的脸，猜出她的难处，劝慰说；“晶晶不要担心，下班后我们一起坐通勤车回，下了车，我先送你回家。”

“哦，太好了，那你家住那里？”王玉晶惊喜地说。

“我家住在生活区电影院那里。

“那和我住的百货大楼不在一个方向？”王玉晶疑惑的问。

“没关系，我先送你，送完后，我再回去，反正我孩子有人照顾，也不差那点时间，就多绕点路。”刘师傅笑着说。

“这不好，太麻烦你了”王玉晶悬着的心算放下来了，但是感觉很内疚，让刘师傅一个人走那么长的夜路也不好。

下班后，她和刘师傅一起上了通勤车，车到了生活区站点，停了下来，王玉晶先随着人流下车，在车门的旁边，等刘师傅。

“王玉晶，你好！”一个男声从不远处传过来，王玉晶寻声望去，看见张耀田穿烟灰色细呢子大衣，戴着护耳皮帽急冲冲的走过来。

“哎，你怎么在这？你们机械员不是都上白班吗？”王玉晶诧异地问道。

“我到同事家办事，办完了，刚出来，路过这，碰巧见到你了，和你打声招呼。”张耀田装出刚刚到这里的样子，其实，他在车站上已经等了一会，他一边把几乎冻僵的双手放到嘴边，用嘴里的哈气暖着，一边故意问道，“你今天上中班？”

“是”王玉晶惊喜的看着他。

“是要回家吧？！”张耀田用征询的目光看着她，

“是”

“刚好，我送你，送完你我再回，能赶上下一班公交车。”

“太好了，我正在发愁怎么走那一段没有灯的小路呐。”王玉晶兴奋地跳了起来。

刘师傅这时也下车了，“这是我爸爸以前车间的机械员张耀田，他刚好路过，碰到我了，他要送我回家”王玉晶向刘师傅介绍，随后转向张耀田说：“这是刘师傅，我现在跟她学呐，如果没有遇见你，刘师傅要送我回家，这下好了，不用麻烦刘师傅了，她可以早点回自己的家，见他的儿子了。”

“哦，好，那我就走了，”刘师傅和张耀田点了点头，诡异地笑着，然后把目光转向王玉晶说“明天见！”

“刘师傅，明天见！”王玉晶面带羞涩地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