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接站-1
书名:活着,活好!作者名:勿呼本章字数:2164更新时间:2024-01-13 10:05:26
张耀田很兴奋,车间安排他和何兰香一起到火车站接前不久自杀的,留苏的,前车间主任王鸿雁的女儿王玉晶。
已经过了上班高峰,公交站上人没有少,车少了许多;终于来了一辆开往火车站的车,车还没有进站,车门上已经挂着两个小伙,车到站后,车门刚打开,小伙子像泥鳅一样逆着下车的人流滑进车厢,没等下车的人全部下完,张耀田用肩膀把何兰香往车厢里推,在车关门的瞬间,他的脚踩到车门的踏板上,身体被车门夹着,一大半在门里,一小半在门外,他紧紧抓住踏步的扶手,心放下来了“终于上车了”。
车启动,他身后留下那些没有挤到车上人的嫉妒的眼神。
车进了新的一站,有人下车,张耀田连忙往车厢里面挤了挤,找到一个可以站稳双脚的地方停下,手抓住傍边座位上的扶手,把目光投向车窗外。
车又启动,窗外的枯树,枯枝,被柏油浸润过的电线杆,街边的店铺,行人,车马,纷纷向后闪去。他的思绪在往前翻滚。
三个多月前,王玉晶和家人到厂里来办王鸿雁的丧事,张耀田第一次见到她,惊诧于她完全不同于西北女子的仪态,心被她紧紧地捏住。那是在车间书记马千里带他到王鸿雁家,帮忙搭设灵堂的时候。到王鸿雁的家,给他们开门的正是王玉晶, 乌黑的长发在脑后盘个发髻,用一根乌木簪别住,蓬松的刘海自然的垂在眉前,一双弯弯的柳叶眉,悬挂在像杏仁一般的眼睛上,白色的眼仁上挂着淡淡的薄雾,没有那么透亮,黑色瞳孔却闪着机灵的亮光,眼角上残留着泪痕;小巧的鼻子像迎春花瓣一样,轻轻的悬挂在脸的中央,仿佛一阵微风就会把这个花瓣吹跑,透着淡淡的粉色的,小指尖大小的嘴唇格外饱满,这些五官被小心地放在她那瓜子脸盘上,皙白,光亮,圆润,紧致的皮肤更加衬托出五官的精致。
“你们找谁?”王玉晶开口了,张耀田全身一阵战栗,好像听到很远处传来的,清晰,柔柔的呼唤,这声音在西北只有在越剧,黄梅戏中听到。
“我们是和张主任一个车间,我是书记马千里,这是车间机械员张耀田,听说你们来了,我们过来看看,看有什么需要帮忙的事。”,身体笔直挺拔,深茶色皮肤的马千里说。
“哦,请你们等等,我去叫我妈,”她低声吟答,转身去了里屋。
张耀田看到了她的背影,体型娇小,发育成熟,上身穿着灰布做的,剪裁得体列宁装,衬托出她那匀称的,凸凹有形的身材,蓝色的裤子已经洗的褪了些颜色,发亮的浅口半高跟皮鞋,合适地裹在她的脚上,轻盈地,有旋律感地走入里屋,一股的清香留在身后,张耀田怔了一下,这味道以前只有在家,用桂花香皂才会有,但桂花香皂的味道腻人;这味道怎么这么柔和,温暖,沁人心脾。
“吱--”公交车的急刹车,把张耀田的思绪拉回到了车里,他抿着嘴笑笑,他明白,车间好多年轻人都想到火车站接王玉晶,这好事能落到他头上,是马千里书记安排的。
车继续往前开。王鸿雁家的灵堂人来人往,来的年轻人特别多,有的来了好几次,有的来了呆好长时间才离开,有的是和王鸿雁同一个车间,有的是其他车间的,在这些人中,有真心吊唁的,更多的是借吊唁的机会看看王玉晶的。那些天里,全车间,甚至全工厂的人已经很少议论王鸿雁的死,更多在议论他女儿的美。
张耀田知道和他一个车间的配料工马青稞,在祭奠的那几天里,只要不在单位,不在宿舍,肯定在王鸿雁家或家的周围,他常常躲在王鸿雁家灵堂边的角落里,等待着,一旦王玉晶出现,他的两只眯缝眼就放出光彩,说话声音也大,身形迅速从角落里挤出来,王玉晶的目光偶然扫到他时,他的整个身体会绷紧,伸直,体现出牧民后代魁梧,结实的身形。
王鸿雁的丧事办完后,王玉晶和她母亲返回了苏州的家,马青稞像霜打茄子,无精打采,魂不守舍。他们班有五个人,工作内容是每天把十多种原料分别倒入不同的储料仓中,供当天生产使用,其中有两种原料是绝对不能在一起的,如果在一起,会发生剧烈的爆炸,为了区别,一个用方桶装,另一个用圆桶装。有一天马青稞把圆桶滚到了应该装方桶料的料仓口,这时,同班的工友郑开库发现了,冲到马青稞的前面,把圆桶滚了下来,这把在场的人都下了一身冷汗,马青稞也不知所措的站在料仓口,后来,他承认自己当时脑子跑马了。
平时,张耀田也坐过这路汽车到火车站,今天,他觉得这车特别慢,而且摇晃的厉害,有一种要吐的感觉。心想“这样的破车,我们坐的都难受,王玉晶怎么能受得了,不行,回去时,得给她抢一个前面的座位”。
终于,到了这路汽车的终点站---火车站,张耀田和何兰香从汽车上下来,走向出站口。车站上的人不是很多,看看站台大钟上显示的时间,离王玉晶所坐火车到站还有点时间。
何兰香是一个四十多岁的西北女人,水桶般的身材和她的大脸盘非常相配,一边走着,嘴不停地说,好像要把憋了一路的话全要说出来。对于她说的那些是非,张耀田大多不感兴趣,一个耳朵进,另一个耳朵出,唯独谈起王玉晶来,他竖起耳朵。
“你说,我们王主任怎么这么有福,生了这一个水灵灵的丫头,她的皮肤那么白的,白的吓人;皮肤那么薄的,吹口气都能吹破了;脸上的五官张的那么精致的,一点点都没有多余的,哎,你看看人家也是人,你看看人家是怎么生的。唉! 我们整天在这个黄土坡坡上,这个时候,绿的也见不着,花儿也见不着,风也大,沙也大,有个嫩皮肤也被这个沙子打糙了,也被黄土熬干了。”她若有所思地停下来,目光迷茫的投向出站口的尽头。
“你说,她身体那么瘦的,那么小的,将来到车间里能干啥,能开动阀门吗?能换过滤器吗?我看,够呛!”过了好一会,她又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