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3章 我来了

阳朔山的夜色，比定城亮得多。

一轮圆月高悬夜空，将地面照得一片银白。

司空凝一袭青袍，轻轻落于溶洞之外，向篝火边的曲萍点了下头，示意她换班。

曲萍点点头，打了声招呼，便快速收拾起身。

她脸色有些苍白，并非那天战斗留下的创伤，而是守在这溶洞口，持续受到洞内阴森气息的侵蚀。

尽管李献的深渊之门截断了整个溶洞，但那阴气依然可以深入周围的山体，并向四周缓缓侵蚀发散。

此刻就连洞口外三丈远的距离，也能感受到那种浸透骨髓的冷意。

即便身前的篝火正旺，能够为身体带来热度，却依然无法驱散心中的阴寒。

“头儿，你小心，洞内的阴气向外渗透得越来越强了。”

提醒了一句，曲萍便逃也似的向营地跑去，一边走一边向司空凝挥手道别。

司空凝也向她挥了挥手，在她刚才的位置坐下。

从腰间解下一个巴掌大的小葫芦，拔开塞子，轻啜了一口鹿血酒。

那一大坛从长安带出来的酒，已经喝得差不多了。

每人还剩最后这么一小葫芦。

不过酒确实是好酒，一口饮入腹中，身体很快便生出一股热气，将体表的一层寒意驱散。

司空凝提着小葫芦，看向远处地面上的一片银白月光，将杂草和枯叶染得如霜赛雪，不由得露出几分笑容。

难怪李白在诗里说：

床前明月光，疑是地上霜。

竟然并非夸大其词。

随后，她的笑容缓缓收敛，双手抱膝，呆呆看向远方，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

宇文佛已经发来命令，让尽早将那个长安人押回去，另有任务交待，四人队最多只能再逗留两天了。

那他，几时会来呢？

山下柳溪族人的村寨之中，还亮着火光。

他们在夜间，总是会点燃篝火，照亮整个村寨，或许是常年与阴魂为伍的缘故，这一族人历来的传统，便是如此。

司空凝收回目光，随手引动火光，在溶洞口补了个驱散阴邪的阵式。

那阵式一成，那篝火熊熊燃烧的火光，便立刻如龙吐水一般，喷出一道细细的火线，注入阵式之中。

凡火进入阵式一转，便有了几分非凡意味，通过阵式不断向外散发出躁阳之气，刚好与散逸出洞外的阴森气息抵消。

……

“啊——”

突然，下方村寨之内，一声凄厉的惨叫，划破静谧的夜空。

就连远在溶洞口的司空凝，都听得真切。

缓缓起身的过程中，司空凝已顺势化为全灵体状态，浮空而起，极目眺望村寨之中的情况。

她看到村寨之中家家户户推开门窗，许多人蜂拥到自家门口或窗口，看向惨叫发生之处。

几位村民匆忙披了衣衫出门，涌向村寨中央一栋房屋，接着很快便从屋内抬出一个不断挣扎的人来。

他们将那人抬到一座巨大的篝火边，紧挨着篝火放下。

而那篝火边，早已有两位同样的发病的傩师，躺在那了那里。

但那两位此刻奄奄一息，躺着一动不动，已经失去了挣扎和嘶喊的力气。

这已经是最近两日内的第三起。

他们将发病者全都集中在篝火边，似乎要靠那篝火的热度，替那人纾解痛苦。

但司空凝知道，事实其实并非如此。

因为那篝火边，还有一座刚刚搭建起来的祭台。

祭台上陈放着一座空神龛，他们只是希望，等神灵降临的时候，这些发病者，能够距离神灵更近一些……

这时，有一道健硕的人影，从人群中奔出，直向山上溶洞这边而来。

那是巫海。

司空凝眉眼垂下，轻叹一声，她知道，柳溪族的人，终于无法再等了。

……

“神灵！神灵在哪？”

巫海焦急的声音，随着他沉重的脚步，从山道上传来。

此时马泰等人，都已从营地中出来，站在了司空凝的身边。

巫海的身影逐渐从山坡上出现，他一边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一边叫道：“司空大人，求求你们，快请神灵降临吧！”

司空凝面无表情，眸子中却带着几分爱莫能助的悲哀。

她摇摇头，道：“我无能为力。”

“那怎么办？”巫海终于来到他们身前，满脸汗水地站在了火光之中，却还是被溶洞中渗透出来的阴森气息，激得打了个寒颤。

“等待。”司空凝言简意赅地回答。

“等等等！”巫海又急又怒，“那么至少应该告诉我们，是哪位神灵，它神灵的尊号、神像吧？

“我们可以提前准备，提前祷祝，提前祭祀，等待神灵降临。

“我们真的，已经没有时间再耽误了！”

最后一句话，巫海完全是嘶吼出声。

司空凝身后，马泰沉声开口：“请你冷静一些，并不需要提前准备什么。如果需要，他会让我们转告的。”

“他？”巫海一呆。

……

李献在空中尝试着操控神本，以绕后的步法不断切换方位。

不过效果并不是很理想。

虽然确实比肉身要快一些，但仍旧远远达不到破除“空间”障碍的程度。

“还是要用虚空界的特殊性啊。”

半空中，李献捏着下巴自语一声。

不过他又想到一个问题：正面战斗的时候，该如何分心操控神本，而不至于让自己陷入危险呢？

啧。

有点麻烦。

看来解决这种大问题，终究不是一蹴而就的。

想来想去没什么新的头绪，他只好暂时放弃琢磨，在星空之下，寻找到司空凝的那根“线”，伸出右手，正要催动浮萍引，却陡然怔住。

这，不就是锁定“目标”的方法吗？

……

“他一定会来的。”

篝火边，司空凝再次向巫海承诺。

“还要多久？”巫海咬着牙问。

司空凝沉默。

马泰等人也无法回答这个问题。

“还要多久？！”巫海提高嗓音，再度出现了情绪崩溃的征兆。

忽然，他的身后，很突兀地响起了一个声音：“就是现在。”

司空凝等人全都抬头，向那声音望去。

巫海猛然转身，定定地看着那道虚幻的灵体。

“现在。”李献浮在半空，居高临下地看着他，道，“我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