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6章 夜袭

武庙的回复来得很快，而且是有人亲自将回复送来。

殷城县外，浍水边。

老敢与老怂两位武庙弟子，与固始县城隍丁温相见。

丁温是三国时，吴国右大司马丁奉之子，丁奉死后被吴末帝孙皓所杀。

丁奉乃固始县人，因而其子丁温从前朝开始，便被封为固始城隍，固始县也一直是武城隍坐镇。

固始县与殷城县一样，同属光州，但距离较远，位于光州东北角、浍水下游。

但城隍以神灵的特殊，不但获取消息的速度极快，而且赶来此地传递消息的速度也很快。

所以老敢老怂二人刚出县城，便与这位使者相见。

“撤出所有城隍相关的动作，对李献只监视封锁，暂时不采取下一步行动。”

丁城隍一副老实巴交的模样，向两位武庙弟子说话时，也极尽卑微之态。

老怂与老敢对视一眼，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又很疑惑：

“又不抓，又要监视封锁，啥意思？”

“意思就是别让他跑了，等动手的人赶来，直接拿下。”双开门老敢瓮声瓮气地说。

老怂还是不解：“谁动手？”

“随便谁，反正不是武庙的人。”老敢说着，看了一眼身形略显虚幻的丁温，仿佛是想到了什么，眉宇间立刻露出几分警惕。

或许是为了印证他的猜想，丁城隍又缓缓掏出一张纸条。

老怂接过，没等完全打开便念了起来：

“武庙弟子包敢、克松因光州公务处置不当，即日起自武庙除名，一月内若有立功可恢复名籍。”

老怂快速念完，人都傻了。

因为他就是纸条上写的“克松”。

而实际名叫包敢的老敢，则是深深蹙眉，满脸失落。

方才，他便已经隐隐有这样的猜测。

“请武庙收回成命！”包敢沉声道。

克松也嚷嚷道：“对啊，我们又没犯什么大错，凭什么将我们除名？”

丁温的脸色没什么变化，温声细语地劝道：“武庙传了话来，两位替武庙奔走多年，劳苦功高，如此决定不过是权宜之计。

“只要不是武庙弟子的身份，就算抓了那位阴律司光州行走，也不会替武庙树敌。

“那人乃是武庙大敌，只要抓住此人，便是大功一件，武庙自会再替二位恢复名籍。”

然而包敢并不接受这种说辞，仍旧强硬地道：

“在下武庙弟子的身份，是历经考验，由武神显圣亲赐，岂可说除名便除名，说恢复便恢复，如此儿戏？

“还请转达诸位师兄，收回成命！”

克松这次没有言语，只是盯着丁温，态度不言自明。

“不行。”丁温苦笑摇头，“除名之令已然昭发诸庙，无法收回，两位必须遵照执行。”

他见说不动包敢，只好转向身材瘦小的克松，说道：

“其实以两位的手段，区区一个七品修为的李献，难道不是手到擒来？

“只要拿住李献，武庙立刻派一位师兄出来，亲承是自己疏于查证，错将二位除名，公开致歉，替二位正名、恢复名籍。

“一切顺利的话，不过二三日的时间，二位所受的委屈，武庙必有补偿，决不会让忠于武庙的弟子寒心。”

克松闻言，神情微微松动，忍不住扭头看向包敢。

而后者却瓮声瓮气地道：“那李献可不是什么普通的七品，他几乎杀了光州州学的烈夫子！”

说出这番话，就表明他的态度，也不如方才那么强硬了。

丁温松了一口气，笑着道：

“你们任意一个，也能打败那烈夫子。文道出手繁复拖沓，才给李献可乘之机。

“咱们以先发制人，只要快打快收、速战速决，谅那李献也没机会耍花样……”

……

马蹄踢踏，车辙碾压着积雪，在坑洼不平的驿道上艰难行进。

李献盘膝坐于车内，正以阴阳导引大决引入大月之气，填补黄道降娄宫的第十三大窍穴。

他本打算出城后与吴汉再见一面，但在城隍庙外，与那双开门打了个照面，使他放弃了这个想法。

虽然打发走了文庙，但武庙既然也到了光州，那此地便依然是步步险境。

于是李献便在城中租了一辆骡车，直接赶往光州的治所定城。

这临时租用的骡车，虽然车厢四面透风，但与李献对向而坐的费穆，时不时便消耗一张驱寒符，驱散那刺骨的寒意。

效果意外地不错。

此刻车厢中虽谈不上有多温暖，至少并不寒冷。

李献到了此时，已经深切体会到，导引日月阴阳气填充窍穴的缓慢。

这个大窍已经导气两天，还只填满了三分之一的容量，要以阴阳二气将其填满，然后水乳交融，打开此窍，恐怕还需要少则十天，多则半个月的光阴。

要想修满这降娄宫，非得一年半载的苦熬不可。

李献轻叹一声，正要休息片刻，精神却忽然紧绷，下意识便扭头向车厢外看去！

意识深处的危机回响悄然滋生，来自武道的危险直觉，也从他的脊梁骨一直蹿上头顶！

“卧槽！”

李献惊叫一声，铁衣加鼋君水甲已然开启，同时熊力加身，八战拳已如山崩一般向后击出。

一只醋钵大的拳头，也从黑夜之中打出，双拳猛烈激撞，气浪噼啪涌动。

本就破败不堪的车厢轰然炸碎，无数碎片向四周爆射。

车夫惨呼一声跌出老远，拉车的骡子受惊嘶鸣，向前一窜便冲入了夜色之中，再也不见踪影。

费穆在电光石火间打出两张“屏山符阵”，两股刚猛气息在他身前左右相撞，犹如屏风关闭，硬生生替他挡住爆逸而来的拳风。

李献一瞬间已打出三拳，黑夜中的来袭者如法炮制，连对三拳，其势非但不减，反而一拳威势更盛一拳。

眼见双方都未占到任何便宜，袭击者突然怪笑一声，倏然纵身后退，几个起落间便消失于黑暗之中。

李献自始至终都未能瞧见对方的面孔，只能从空气中闻到一股淡淡的，略带苦味的清香。

“这是什么花？”李献收拳，轻轻扇动鼻翼，细细嗅着空气中残留的花香。

“好像是白菊花。”

费穆也闻了一阵，才吃力地从一地碎木块里爬起来。

“嗯，我喜欢。”李献点点头，颇为赞赏，“有点苦，而且不像别的花香得那么浓，那么艳，嗯，还有点冷。”

费穆看了看他，欲言又止。

“嗯，越来越冷了。”李献一脸陶醉，“这花香后劲儿挺大。”

费穆终于忍不住，指着他光溜溜的双臂，提醒道：“你袖子没了。”

李献没有去看自己的袖子，而是站在原地，摩挲着下巴，陷入了沉思。

半晌后，他道：“你去看看车夫，能救的话救一手。”

费穆颔首，顺着刚才的印象，沿着驿道的右侧去寻找。

留下李献独自一人，望向那袭击者消失的方向，蹙眉自语：“是武庙的人吗？可刚才那三拳，好像并不是武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