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通星观

通星观的名字，就能让人直接联想到通星山。

并猜测这道观与那座山之间的联系。

事实通星观就是通星山在孟陵城内建立的道场，以供信徒们参拜祭祀。

与那城隍庙隐隐有分庭抗礼之势。

通星观内供奉的是通星山君，不过神像通常以化形之后的人形示人，香火极其鼎盛，空气中都常年笼罩着缥缈的烟气。

李献等人在史翔的安排下，真就借宿到了几间客舍，收拾得的确雅致干净，比那客店更有待客之礼。

轻嗅着空气中弥漫的淡淡丁香，司空凝在床铺一头放下手中的行李，忽的说道：“这里的供香用的是同一种。”

李献点头：“应该是供奉的神灵有所偏好。”

常用的供香有好几种香味，比如檀香、沉香、麝香、龙涎香，或者调制的合香，也有用丁香的，不过远不如檀香和沉香普遍。

司空凝颔首，看了看正中大殿的方向，有点心不在焉。

“怎么？”李献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却只见到高大庄严的殿阁和秀美艳丽的屋脊宝珠，没发现什么异常。

司空凝收回目光，蹙眉道：“那里有个很大的阵式，但不知道是效果，如果能看到阵眼布置就好了。”

李献突然生出一股恶趣味，笑道：“要不我们晚上去瞧瞧？”

司空凝笑着白了他一眼，又略带几分忧心地说：“还是先想想如何逃过这次内侍省的追捕吧。”

“其实不必担忧。”李献摸了摸她的头，安慰道，“只有刚才在客店那一波搜捕危险，躲过就不会有事。

“他们要找的是我，我自有办法逃脱。而你们奉宇文佛的命令行事，只要紫衣人屠还在长安坐镇，就算李辅国在这也不敢对你们动手。”

这时荀羽和马泰两人从外边返回。

荀羽将手里的钱袋交给司空凝，说道：“头儿，香火钱两个金瓜子，可以住十天，通星观的人可以帮我们续牌子。”

说罢，荀羽又肉疼地骂了一句：“这帮假道士真踏马黑啊！”

李献倒是更看重那个“代办续签”的服务。

看来通星观在孟陵城中的能量，比想象中还要大。

再想到史翔与这边的关系，通星观与孟陵县官方，看起来像是在分庭抗礼，隐隐然有对峙之势，但双方之间似乎也存在一些隐秘的合作。

马泰接着向司空凝汇报：“打听了一下，外面是内侍省凶狼骑的人在搜城，要找四个进城的人，他们似乎有一定的手段，可以确认目标。”

司空凝点头，“嗯”了一声：“做好准备。”

她没说做什么“准备”，但马泰与荀羽跟随多日，早已有所默契，自然明白是做好与凶狼骑正面一战的准备。

李献不置可否，只道：“等会史翔过来，我再向他打听打听情况。若有机会出城，我们就尽快离开。”

……

城主府。

薛县令偌大的书房之中，已经挤满了幕僚。

看着下方幕僚们义愤填膺地抨击凶狼骑的恶行，薛县令胖乎乎的脸上，却始终带着平和的微笑。

这些幕僚们倒不是出于关爱百姓，心疼平民，主要是看不惯凶狼骑的嚣张跋扈。

史翔就站在人群当中，并没有跟着发表什么意见。

众人的声量已经够了，不需要他再去抬一度。

何况各人自有角色，有人是智囊，有人老成持重，有人是大嗓门，有人是传声筒。

这会儿就是大嗓门们干活儿的时候。

终于，有个五大三粗的三等幕僚起身道：“城主，那群阉贼实在过于放肆，根本不把我等放在眼里！

“依在下愚见，不如干脆将他们驱逐出城，要么摆开车马大打一场，否则别人以为咱们怕了那群没卵的阉贼！”

薛县令淡淡一笑，劝慰道：“彭先生稍安勿躁，凶狼骑毕竟是朝廷禁卫，又属内侍省麾下，虽然做事有些胡闹，但能不与之冲突，还是相安无事的好，以免落人口舌。”

这时一名形容儒雅的二等幕僚起身，行了一礼，恳切地道：“城主，咱们孟陵城在城主治下，多年以来皆是安定太平，不弱于太宗盛世。

“如今凶狼骑一来，便大肆搜城，为祸不浅，如若放任不管，孟陵城哪里还有宁日，百姓如何安居乐业？

“请城主念在百姓困苦，解民倒悬！”

一众幕僚纷纷附和，史翔也在其中喊了一嗓子。

薛县令终于收起笑容，露出沉思之色，片刻后长叹一声，说道：“凶狼骑代表朝廷，执行公务，若要本官无视朝廷纲纪法度，横加阻拦，岂不是陷我于不忠？

“不过，为了这一城百姓，薛某也只能挺身而出，承担这骂名了！

“急令全城差役，全部散衙回家，不得参与搜城，全城百姓可以尽数前往城隍庙暂避，有劳诸位今夜在城隍庙值守，以防万一。

“本官自当晓以大义，劝谏那狼骑将，不可再造杀戮。

“至于违抗朝廷天兵之责……本官明日便去衣冠、封官印，禀明朝廷，辞去这孟陵县令，以谢天下！”

说到最后，薛县令一脸悲情的决绝。

几名一等幕僚同时起身，满脸感动，齐声慨然道：“城主大义！”

其余所有幕僚紧随其后：“城主大义！”

就在薛县令准备下令行动之时，外面突然有急促脚步响起。

一名三等幕僚快步进门，向薛县令匆匆一礼，神色慌张地道：“城主，通星山长老玉京子下山，携十二弟子入城！”

屋内气氛顿时陷入一片沉凝肃穆，方才的慷慨激昂竟瞬间消散一空。

所有人都脸色凝重，刚刚胡扯的什么家国大义、城民百姓，转眼抛向脑后，全都如临大敌般看向薛县令。

后者也全然不复一贯的平易温和，此刻面如寒霜，看向那报信之人，嗓音冰冷地问：“哪些弟子？”

“洪光真人为首、朔光真人，以及……”那三等幕僚迟疑了一下，才一脸愤恨地道，“以及十头虎妖！

“那玉京子说，是奉命进城辅佐朝廷天兵，为朝廷出力，抓捕要犯。”

书房之内一片寂静，肃杀之气却陡然升腾。

薛县令缓缓起身，一脸冷笑。

通星山那群妖道，终于找到机会进城入局了是吗？

“既如此……”薛县令的双脚突然气化，变作一团滚动的灰色云雾，那云雾不断蔓延而上，双腿和躯干也随之变化，

“进了城的，便都留下吧！”

话音未落，薛县令整个人都已化作灰色团云，倏然飘出书房，在空中弥漫，瞬息笼罩于城主府与城隍庙的上空。

城隍庙中升腾缭绕的香火气，呼呼向着那层云聚拢。

渐渐的，城隍庙大殿的上空，凝聚出一座如高塔般伫立的缥缈神像。

然而这神像刚刚成型，便直接下沉，沉入了城隍庙大殿之中。

下一刻，大殿内，通体铜铸的城隍神像，全身都被灰色云雾烟气笼罩。

整个城隍庙中缭绕着的香火，也纷纷涌向神像周围。

那神像腹部突然缓缓鼓胀，两缕浓浓灰雾，便被神像呼呼吸入鼻孔。

神像身周缭绕的灰雾当即淡了几分，但大殿内外的香火气息还在汹涌而来，立刻填补了缺失的部分。

那灰雾反倒又浓厚了几分。

神像不断吞吐，气息不断拔高，身周灰雾随着它的呼吸时而充盈，时而稀薄。

只是城隍庙中缭绕的香火越来越少，神像身周灰雾得不到补充，最终彻底被吞噬一空。

那神像也维持着一个气息沛然的状态，缓缓陷入沉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