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祭祀

小畜洞天。

一片不算大的碎界，在无尽的虚无中漂流。

这洞天在百余年前也算小有名气，出产一种名为“琉璃剑”的灵草。

顾名思义，这种灵草草叶如剑，而且通体流光半透，好似琉璃。

这种灵草本身除了观赏以外，并没有什么实际价值。

虽然表面附着灵性颇为丰富，还有生肌壮骨、养气活血的功效，但灵草本身的特性只要一经加热，便会带着表面附着的灵性一同挥发。

因此不管是炼丹还是入药，都不太好用。

但偏偏被人发现了另外一种非主流的用处——献祭。

在保持低温的情况下，可以将这玩意捣碎揉制成绒，用这种琉璃剑绒向神灵献祭，经常有出其不意的效果。

不过随着滥采滥用，加上碎界本身灵性逐渐稀薄，小畜洞天出产的琉璃剑越来越少，到近些年，资源已经近乎枯竭。

这方碎界也因此逐渐被大势力放弃，一直作为无主之地任意漂流于虚无之中。

此刻，小畜洞天之上却有近百人聚集，众人聚集在一座孤独的神庙前，正在准备仪式，向神灵祭祀。

这群人的最前方，有四名身穿白袍的童子，每人手捧一个铜盆，都装盛了满满一盆晶莹反光的绒状物，正是作为祭品的琉璃剑绒。

随着一声“参拜者上前”，四名白袍童子捧祭品入庙，其余人随后鱼贯而入，一个个低眉垂目，神色肃然。

进入神庙之内，当中一座高大神像主飨，两侧各有一座半高神像陪祀。

那高大神像通体石雕，但似乎经受了无穷岁月的风化，石雕表皮已经粗糙残损，神像面目变得模糊不清。

可即便如此，它高大巍峨的身躯，顶天立地般矗立于神庙之中，也给人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威严肃穆。

这时，人群中突然响起一声吟唱，语调悠扬清亮，时而低徊不定，时而悠悠拔高，仿佛行走于漫漫黑暗之人，终于见到了一束明媚的光芒。

那声音非男非女，不粗不细，明明是从人群中发出，却又好似来自千里之外，听不出在唱些什么。

但是，随着众人跪拜、点燃祭品，那吟唱声好似越来越近，人们终于能够逐渐听清歌中的字句：

“光明不灭，我即永生；心向光明，如在天国……”

随着吟唱声临近，那音调愈发高亢。

琉璃剑绒点燃后的火光也愈发炽亮。

一股浓郁辛烈的香气，从四个铜盆之中升腾而起，将那三尊神像笼罩其中。

那三座石雕仿佛活了过来，表面每一个沙眼和气孔，都在尽力张开，丝丝缕缕的白烟，肉眼可见地被吸入石雕的皮壳之中。

很快，那三座神像表面，好似同时放出莹莹光辉，居中那座主飨的巨大神像，举在胸前的手掌微微张开，一团耀眼的强光顿时在其掌心爆开！

“神主降临！”

有人高喊一声。

所有祭祀人员全都双眼紧闭，匍匐于地。

同时门外进来一人，眼睛蒙了几层厚厚的黑布，双手捧一方石匣，熟门熟路地走到神像前，将那石匣放在供桌之上打开。

顿时一抹金光，从石匣之中洒出，内里正静静躺着一块金灿灿的青铜龟甲。

神像掌心的光芒瞬息收敛成一团，随后一道光柱如大枪大矛般笔直射下，在青铜龟甲表面炽烈灼烧。

不到两息的工夫，以供桌为中心，整个神庙之内气温迅速升高，所有人都开始汗如雨下。

门外忽然传来脚步声响，一名身披白袍，头戴白帽的青面男子出现在神庙门口。

他感受了一下屋内喷薄而出的热浪，再看向光芒刺眼，已在热浪中扭曲晃动的石匣，连忙沉声下令道：“神主已然降临，不必待在里边，都退出来吧。”

神庙中祭拜之人如蒙大赦，连忙高喊道：“多谢后天王垂爱！”

说罢纷纷退出神庙，只是这么短短两句话的工夫，所有人身上的衣衫都已被汗水浸透，紧紧贴在身上。

后天王背着双手，身周一股气场悄然展开，周围的属下瞬间便有种酷暑转入清秋之感，神庙中那滚滚热浪完全被气场隔绝在外。

众人就在庙外等了许久，那神像掌中光芒逐渐增强，温度上升也愈发快速。

很快整个神庙都冒出白雾，那些藏在木料与砖石、灰土乃至空气中的水汽，在短时间内全都被高温蒸发出来。

刚刚退出来的祭祀者们见状，不由得一阵后怕。

若非后天王及时开口，他们这些人只怕要在神庙之中被烤成肉干！

又过片刻，神像掌中释放出来的光芒却逐渐变弱，最终完全收拢熄灭。

那神像举在胸前的手掌，也缓缓合上，只有石匣中的青铜龟甲，仿佛被烧红的烙铁一般，还在释放着灼热与红光。

然而即便是如此强大的光束，也只是将其烧红，而未曾破坏分毫。

“失……失败了？”

有人结结巴巴地自语。

也有人抱住脑袋，不敢置信地道：“连神主也无法摧毁这东西？”

甚至有人掩面低声啜泣起来。

一股悲凉和颓丧的气息，迅速弥漫于人群之中。

这时，那青面后天王再次开口：

“不必惊慌，这‘丹誓’乃是上古奇物，要想摧毁谈何容易？何况神主尚未完全复苏，可动用的神力不足三成。

“只要能恢复至五成以上，摧毁这东西自然不在话下。”

周围的属下这才平静下来。

后天王又道：“所幸主之臂膀，盗神，已然苏醒。

“南烛，你下界一趟，到三百里妖寨与王除会合，一同引盗神力量渗透过去，盗取妖国手中的火种。

“只需要四枚以上，便可助神主恢复至五成。”

人群中，一名面容姣好的少女越众而出，高声应是。

……

苍梧草海，一头遍体鳞伤的壮硕虎妖停止了奔跑。

狂风拂过，一人多高的长草如巨浪般倒伏而来，露出了虎妖硕大凶猛的脑袋，以及那对嗜血凶恶的双眼。

啪。

一只手掌搭在了虎妖的脑袋上，那双瞪大的虎目顿时耷拉下来，眼中的凶光也瞬间收敛，口中低低得嗷呜一声，似乎在卑微乞怜。

一道人影从虎背之上一跃而下，那人络腮胡，长眉垂至颧骨，面容平静，浑身却散发出一股难以言喻的威压气息。

正是曾经被光明教派至长安，与蛇杖老者、腹语老妪在神灵阴会之上，引导信众交易的长眉中年王除。

然而此刻的他，与七八个月之前的气度神情已全然不同，仿佛脱胎换骨一般。

手掌从虎妖的脑袋上抽回，那虎妖顿时如释重负，低着脑袋口吐人言：“多谢尊驾饶命，小的必有所……”

轰！

王除右半边身体陡然膨胀，一拳轰爆了虎妖的脑袋。

膨胀至两倍大的拳头缓缓缩回原状，他两根手指轻轻一插，便从虎妖腹中挖出一枚鲜血淋漓的六品妖丹，随手便丢入口中，细细咀嚼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