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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流民,“癞疤”

第1章 流民,“癞疤”

书名:苟在妖武,被迫当神作者名:小荣本章字数:2880更新时间:2024-06-28 18:51:42

长安东市二八楼。

万年县九品守夜人宝丰迈步进了酒楼,就像他第一次进长安城一样,忍不住四下打量起来,只觉处处都充满着好奇。

这位曾经的桃溪堡地理先生,此刻已经穿上一身黑色戎常服,腰悬灵兵佩刀,走路虎虎生风。

半年下来,早将过去的神棍气质褪去大半,越看越像个正经差官了。

靠里的一桌上,有个人抬起手向他招了招。

宝丰瞧见了,立刻走过去,拱手笑道:“费仙师,破费破费!沾你的光,这等酒楼小弟还是头一次光顾。”

说着,又将店内环境打量了一圈,这才解下佩刀,随手斜靠在一旁,于费穆对面坐下。

长几上已经上了几个菜,一旁温着两壶小酒,费穆笑着问道:

“什么破费,正好发了一笔补贴,我这一时半会是没法晋升的了,留着功勋也没什么用,不如吃喝花销了。”

宝丰羡艳地道:“你算混了个好差事,你们镇妖东司手里拿着一大批灵性材料,肥得流油,每月都有一大笔补贴,哪个衙门不眼馋!”

费穆脸上露出一抹十分隐晦的不屑,摇头道:“这两个月发得越来越少了,听说以前陈司监在的时候,补贴是现在的两倍有余。”

宝丰会意地笑笑。

镇妖东司司监阿史那干度的风评,大家都知道的,贬大于褒,基本没什么值得称道的优点。

“不过东都洛阳快打下来了,那边至少也要三个镇妖司。”宝丰消息很灵通地笑道,“你也是七品,就没想过调到东都去,混个中候做做?”

自安史之乱以来,唐军虽然收复了长安,但东都洛阳一直都在史思明长子史朝义手中。

半年前先帝命颜真卿为朔方行营宣慰使,招大将朔方行营节度仆固怀恩入朝,但因为先帝早崩,仆固怀恩担心朝内猜忌,因此入朝之事未能成行。

不过入朝的目的是请他领兵征东都,皇帝在东宫登基以后,不再提入朝之事,命雍王李适为天下兵马大元帅,仆固怀恩为副,夺取洛阳。

仅仅两个月时间便将东都周边扫平,史朝义叛军成了瓮中之鳖,城破只是时间问题。

东都包括大半个河南道、河北道,都是一块新的大肥肉,战事还未结束,很多利益都已被瓜分完毕。

各种半真半假的信息也都慢慢放了出来,只等有心人主动去投身钻营。

这自然也包括必定会成立的东都镇妖司。

费穆对此不置可否,二人虽然是一道儿从桃溪堡逃出生天的,算是有些特别的交情,但也止于此,有些话他并不打算跟这个地理先生提起。

“光州的光明教叛军,也基本被郭老将军平定了,那里也有几个中候的缺,真想挪动,我倒不如去广州。”

费穆笑着道。

他眼下还是个普通的镇妖司仙师,顶头上司是宗英。

眼下镇妖东司的另一个中候,是阿史那司监的老部下,兵器师宋鳌。

半年前“神乱长安”的事端过后,镇妖东司司监陈匪石很快就被调离长安,只身前往满目疮痍的光州,接手光州镇妖司。

至于他曾经的部下,星判宗英与丹青师阎狂生,选择留在镇妖东司,为新任司监效力,匠工阿悉结丘在半个月后申请调往光州获批,成为唯一一个追随陈匪石离开的人。

至于司空凝、马泰、荀羽以及曲萍,被司天监抽调出来,派去追查某些东西的下落。

而留下的宗英,以八品星判检校中候一职,费穆就被编入宗英手下。

四个月前,宗英晋升七品,正式接任镇妖东司右中候。

至于何鸿雁,早在半年前,镇妖东司的人被集体扣押受审时,便已下落不明。

宝丰笑道:“我听说有不少叛军向南逃过阴山关去了,万一卷土重来,光州镇妖司未必吃得消。

“哪怕只是小股潜入袭扰,也够陈司监喝一壶的。

“毕竟光明教还有四位天王,听说至少都是五品。”

费穆无所谓地道:“哪里都不平静,长安也非久居之地,半年前‘神乱长安’,光镇妖西司就死了六个人。”

宝丰对此却并不赞同,反驳道:“我看咱们这位圣人倒是颇有进取之意,赏罚分明、处置果断,下面都说咱们大唐有中兴之象。

“所以终究长安才是天下之都,将来还会成为万国首善的。”

费穆笑笑,没有继续这个话题,他不想扫宝丰的兴。

于是提壶倒酒,两人便不再谈论大事,拣了一些平日的琐碎闲聊。

聊了一半,宝丰忽然说道:“对了,你有没有仇准的消息?”

费穆一愣,说道:“没有,从桃溪堡离开以后便没见过他了。”

他说完便很快低头拿酒,以掩饰脸上的异常神色。

他当然知道仇准的消息,而且他还知道,那家伙其实真名并不叫仇准,那副尊荣当然也是假的。

因为他的契约神灵,就在深渊里那家伙的领地之上,给人当了有半年的管家兼护院。

所以费穆对那人已经颇为熟悉。

他知道那人真名叫做李献——就是通缉令上和仇准并列的那个。

他也知道李献眼下不在别处,就在光州。

这也是他打算申请调往光州的理由。

……

光州殷城县坐落于浍水边。

浍水是淮水的一条较大的支流,发源于殷城县南部、大别山腹地黄柏山东峰尖,流经殷城、固始,向北汇入淮水。

此刻殷城西城门外,已经挤满了等待入城的难民。

还有更多的难民正从浍水两岸,排着一眼望不到头的队伍,向殷城拥挤而来。

浍水临近城门的一段,有人干脆便沿河搭建起了简陋的窝棚,自发形成了一块块癞疤一般的聚居区。

这些“癞疤”散布在城门左右、浍水两岸,仿佛这片满目疮痍的大地上,一块块刚刚愈合的创伤。

但殷城没有打开城门。

因为殷城县城内只有两千八百户,不足万人,居住在这样一座小城之中。

而城外的流民足足有三万以上。

这些人是被光明教叛军从光州各地押送到定城,又从定城兵败后,作为俘虏和口粮,一路向南裹挟到了殷城境内。

前几日郭子仪的兵马迅捷南下,直接击溃了这一支叛军,导致这些俘虏滞留在殷城。

为了活命,已经转变为自由身的流民们,只能流动向殷城乞食。

这才造就了眼下的局面。

城外,浍水西岸,其中一块“癞疤”之中,大约聚集着二百号人。

这些人包揽了附近很大一片地方的草根、树皮,以及从最近一段河流中取水、捕鱼的权力。

这个小小的聚居地,经过六天的发展与磨合,已经形成了一些简单的秩序。

比如采集到的所有收获要集中分配,比如每二十个人要分成一保,每保要至少出五个保民出去采集、外加两人捕鱼、三人维持“边境线”,剩下的留守聚居区。

这天傍晚,秋风正紧,很多人还穿着单薄的衣衫,眼下只能吃力地挤进属于自己的窝棚里,勉强遮挡一些河岸边的湿寒气息。

他们中有一些重伤和重病的,此刻只能躺在窝棚外面,奄奄一息地等待着死亡的降临。

这些伤员基本上都来自于昨晚的那场争斗。

前天下午,一股新来的流民到达殷城。

在进城无果只能暂时安顿的情况下,这些由青壮男子组成的流民,很快便相中了他们的地盘,特别是这河岸边那个非常适合下水的浅滩。

先是维持“边境线”的保民,与不速之客们发生了冲突,很快所有留守的人全都上了“前线”。

流民手里都有战场上捡来的各式各样的“家伙”,所以很快冲突变成械斗,械斗变成厮杀,虽然最后成功打退了那些“强盗”,但保民中也出现了大量的伤亡。

聚居区没有充足的食物,没有医生,没有药物,甚至连干净的环境都没有。

所以小伤看运气,大伤看命,重伤等死。

那个暂时被打退的流民团体,还在一旁虎视眈眈,一边不断吸收新的流民加入,一边在等待这块聚居区原住民的崩溃。

现在看来,即便这个聚居区已经有了不错的秩序,即便保民们仍旧团结,但在采集人数减少,重伤和死亡人数不断增加的情况下,崩溃只是时间问题。

类似的事情不断在这片地带发生。

今天,很有可能是这些人的最后一个夜晚。

就在太阳只剩一点余晖的时候,采集的队伍回来了。

不过这次,他们除了带回来很少量的一点草根以外,还带回来两个身穿道袍的人。

一个青年,一个小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