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2章 肃明观阴会

李练目光一缩，警惕地问：“你在记什么？”

“呵呵，兄长刚才叮嘱的，仇某都要仔细记下，免得出现疏漏，误了上面的事。”

李献笑着说道，同时将那小本子摊开，给对方看了一眼。

接应人李练皱眉看去，果然见到上面用一笔极其潦草、极其丑陋的字写着：

“有几名嫌疑人可以着重调查……”

见此，李练的眉头稍稍舒展了几分，点头道：“你这人做事倒还蛮认真。”

虽是夸奖的话，可语气却没有半分赞许，依旧是高高在上、不容置疑的口吻。

李献却欣然接受，又将之前的问题再问了一遍：“兄长在哪高就？”

李练眉头再次皱紧，不耐烦地道：“你问这个做什么？”

“鲍县令让小弟和兄长多亲近亲近，说这趟差事危险，叫小弟多出些力气，省得兄长冲锋陷阵，平白担些风险在身上。”

李献大言不惭地胡说八道一通。

他顶着仇准那张脸，看着比李练至少大两轮，却一口一个“兄长”叫着，叫得无比顺溜。

李练脸色终于缓和了几分，微微颔首，简洁说道：“国子监四门助教。”

李献连忙又问：“那你是巫祝？还是代表什么神灵？”

参加神灵阴会的，自然应该是神灵才对。

但有些聚会也会接受神灵的巫祝，或者特别指派的人来参加。

毕竟，并非所有的神灵都可以无拘无束地在人界行走。

接应人李练抿着嘴沉默片刻，说道：“我沟通了一个野神，拿到巫祝的身份，但是没有修行假道。”

“那为什么不顺便修行呢，多一个假道多一套能力嘛，为什么呢？不会是因为神窍不够吧？”

李献一脸真诚地问。

“不……不够。”李练就像被噎着了一般，憋得满脸通红，“你以为神窍是韭菜，吃完还能再长？谁会有那么多神窍，用来顺便修行的？”

说完便转身先行，不肯再多啰嗦。

他觉得这个仇准多多少少有点神经病。

国子监四门助教，从八品官职，单神窍，脾气暴躁，沟通一位野神。

李献将这些信息迅速记在本本上，快步跟了上去。

文庙和鲍县令要调查关键目标，找出光明教叛军在城中的内应。

而巡夜司的要求则是调查所有目标，一切可用情报都可以记录折算为功勋。

“所有目标”自然包括李练，以及仇准。

仇准的信息他已经掌握了不少，而且随时可以自行再编一点出来。

至于李练，小本本上已经记得足够多了，只是私自沟通野神这一条，巡夜司和镇妖司就随时可以把这人抓了。

所以，李献还没进入阴会，目标调查便已经完成了两个！

而且等会这个脾气暴躁、神窍不多的国子监四门助教，还要给自己提供几个关键嫌疑人的信息。

完美的开端！

李献暗暗点头，若非一时间想不出什么恰当优美的成语，他这会儿高低要给自己整点儿溢美之词。

……

举办阴会的场所，在肃明观的东北角，一个竹林掩映中，颇为僻静的单独大殿。

这殿阁内原先大概是有座神像的，不知供奉的是哪路神仙，眼下神像已经拆除，只在靠北墙正中，剩下一个光秃秃的基座。

此刻屋内灯火通明，光洁如新的木榻铺满整个房屋。

数十个藤编的蒲团散布在四周，将中间空出一块来。

李练领着“仇准”入内时，四十多个蒲团，已经只剩下十多个空座，众人有的在交头接耳，有的闭目养神。

有的则干脆拉了一个小圈子，互相品鉴和交换物品，仿佛后世卖古董的事先串货。

李献顿时有些瞠目结舌，都这么放松的吗？

如此光明正大地搞非法集会，正常人多多少少都会有点心虚紧张的吧？

这种情况只有两种可能：

第一，存在着某种特殊因素，让这个阴会根本不担心会有人来查。

第二，这些人全都不正常。

李献比较倾向于后者。

因为第一条已经被他自己推翻了——他自己现在就在查这个神灵阴会。

而且同时代表巡夜司、万年县、京兆府，以及文庙！

既然全都是非正常人类，那就好办多了。

李献欣喜地想，至少融入进去不会存在太大的困难！

李献这个陌生人的入场，短暂吸引了部分目光，但人们大多只是朝他扫了一眼，便很快扭转目光。

仍旧各干各的事情。

一名执事模样的人，从角落走了过来，查验了李练的熟客证明，然后给李献这位“新客”也办了一张勘合。

也就是将一张纸裁成两半，在拼缝处画押盖章，然后那执事留下一半，另一半交给李献。

拿着这张勘合证明，然后参加过这次的聚会以后，李献也就是“熟客”了。

办完以后，李练非常熟练地落座，并拉着李献坐在他一侧的蒲团上。

后面陆陆续续又进来几人，那执事也以相同的流程又给两名新客办了勘合。

这些人都身披道袍，晃眼望去除了高矮胖瘦，其余没什么分别。

李献也看不出这些人各自的身份是什么、姓甚名谁、住址籍贯。

只好先记下了人数，再写下这个熟客引荐新客、并由执事办理勘合的流程。

又过了一炷香时间，也不知到没到准点，反正有人宣布一声开始交易。

屋内先是静默了一瞬，随即便有人跃跃欲试。

李献的身旁，接应人李练始终保持着冷静与沉默，只是静静观察着四周。

沉凝的气质显示出一种相当专业、相当可靠的水准。

而且场中像他这样的不在少数，李献粗略一数，至少有六个人此次目标并不是什么交易，或者交换情报，而是观察和收集情报。

至少暂时是这样。

终于，有个中等身材的男子站起来，大声道：“有没有驱除佛门业障的方法，必须彻底清除，报酬是价值三百功勋的灵性材料、两斤高阶灵兽肉，或者不超过二百五十功勋的非军工票三者任选其一！”

这人声音略显粗犷，即便脸上沾了两丛胡须，也能看出脸颊上皮肤黝黑粗糙，绝非成日躲在家中求神拜佛的虔诚巫祝。

李献皱了皱眉，佛门业障，那是什么？

这时，有个尖细的嗓音道：“请你说清楚，是什么样的业障，效果如何，否则没人能接你这单委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