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8章 世界观有点崩塌

“维上元二年，岁次辛丑，仰承天泽，宣慰朔方……”

荀羽手中捧着那卷《宣慰文稿》，坐在阴暗的墙角，目光死死盯着纸上的每一个字，也不知持续了多久。

这文稿是颜真卿写给老友信件的草稿，一共十四行一百三十六字，通篇行书。

《文稿》前半部分讲述此去重任，以及对未来的积极憧憬，笔锋老辣恣肆、意气风发，一笔墨足足写了五十六字，到最后几个字已经是毫枯笔渴，却反倒有种跃然欲出的豪放干练。

后半部分却隐隐表达出对此行的担忧，笔墨苍润、风骨亭亭，四十四字足足蘸墨八次，可谓字斟句酌，内敛无华。

荀羽初看这《文稿》时，几乎一瞬间便头皮发麻，整个人如遭电击。

只觉《文稿》已集行书之大成，天下之书，莫过于此。

再仔细看时，又如痴如醉，深陷其中，不可自拔。

李献找到荀羽的时候，他正盯着其中一个“门”字，手指在大腿上无意识地颤抖划动。

曲萍和马泰两人远远围观，既不干涉，也不靠近。

只是随时注意着，保证这小子不会突然发疯，做出什么难以预料的事情来。

李献向两人点点头打了个招呼，悄然走到荀羽侧面，却见荀小妹满头大汗，脸色潮红，呼吸越来越急促，双眼眼珠已经有上翻、露出眼白的趋势。

嘴里还念念有词。

他心叫不妙，正要劈手抢过那张《文稿》，却见荀羽猛地跳了起来，大叫一声道：“我悟啦！！！”

说着奔到桌案旁，抓起一把黄符纸，提笔便蘸了丹砂挥毫如雨。

眨眼间荀羽已经唰唰唰写成了六张符箓，四张镇灵符、两张定位符。

六张符箓表面同时金光一闪，符成。

然而荀羽却并未停下，继续在黄符纸上写了下去，写的是《正道符箓》上的第五种符箓“丁甲护身符”。

是一种短时间内大幅提升防御的符箓，目标可以是人，也可以是灵性材料打造的兵器、盾具、盔甲、法器。

符成！

第六种“丁甲借力符”，是以契约符文的方式，从六丁六甲借用力量，封印在符纸当中，效果和“丁甲护身符”类似，可以短时间内大幅提升目标的力量。

再次一气呵成！

困扰了他几个月的符箓，就这么瞬间轻易攻破。

画完这张符，荀羽啪嗒一声丢下笔，整个人虚脱一般重重坐下，两眼发直地喘着粗气。

“继续，继续啊，再画两张！”李献不满地走到跟前，指着笔和黄符纸催促道。

“不成了不成了，让我休息一会。”荀羽闭上双眼，无力地摆了一下手，说什么也不肯再来。

研读颜真卿的《文稿》，本就是一件极其消耗精神的事情，甚至不比在碑林内苦修来得轻松。

再加上这么压榨灵感和灵性地连画八张符箓，已经彻底将他榨干。

虽说研读《文稿》获得的灵感余韵，脑子里还残存着几分，但在灵性已经见底的情况下，也实在是画不出来了。

啪！

李献愤然地在荀羽后脑勺拍了一下，恨铁不成钢地道：“完犊子东西啊，你这样什么时候能晋升八品？”

他想的是，《正道符箓》里面一共有十六种九品符箓，像荀羽这个样子，几个月进步两种，那得猴年马月才能开始画八品符箓？

谁知荀羽仰着脑袋闭着眼，露出一抹畅快而轻松的笑容，说道：“符箓不必一种一种地学，只要我能稳定画出八品符箓，哪怕我一张九品的也没画过，那我也是八品。”

一旁的曲萍也嗤笑一声，似乎在笑李献连这都不懂。

居然还有这种操作？

李献不得不承认，自己对于修行一事，其实还是相当外行。

而且过早地接触到了不少“高端”的知识和事物，却从未扎扎实实地恶补过任何基础教程。

但以他的脸皮来说，必定不会表现出尴尬的神色，反倒十分严肃地道：“修行要循序渐进懂吗？年轻人如此好高骛远，一点也不脚踏实地！

“太让我失望了，特别是你，曲萍仙师，你英明的舅舅绝不会认同那种只顾突破，而忽视基本功的属下！”

曲萍愣了愣，随即一撇嘴道：“拉倒吧，他自己两个月就晋升八品了，那时候他甚至连分野图都没完全背下来！”

“啊这？”李献没想到会是这种结果，他以为那种站到中品位阶的大佬们，是绝不可能靠投机取巧突破上来的。

因为按照最朴素的理解，钻空子走捷径只能在早期占到一点便宜，品阶越高，投机取巧取得的成果就越不稳定。

就像一座大楼一样，如果没有牢固的基础，那么楼盖得越高晃得越厉害。

然而曲萍的说法，似乎并非如此……

“小妹妹，这种话可不能乱说！”李献一脸正色道，“修行是一件很严肃滴事情！”

曲萍却一脸不屑：“什么修行，不就是靠一点点悟性、大量的运气，和海量的资源吗？

“只要你运气好，资源足，悟性不是特别差，你甚至可以三个月到半年速成七品！

“大门阀的核心子弟都是这么过来的，你看看那些人有几个是八九品的？”

李献不敢置信地瞪大了眼睛，什么玩意三个月就能速成七品？

书上不都说练功要夯实基础、循序渐进吗？

还有电影里，少林弟子都得挑水几年，才能开始练功……难道都是骗人的？

曲萍看着他的表情，蹙眉道：“修行从来不是靠踏实努力，人生只有短短几十年，不走捷径怎么可能到达巅峰？

“你自己没用几天就突破了八品兵器师和八品灵媒，我以为你早就明白这一点。”

李献感觉自己的世界观有点崩塌的征兆。

他以为自己已经够神经够没品了，现在被曲大小姐一阵敲打，才发现这个世界的运转规则，似乎比自己还要神经，还要没品得多？

我果然还是太善良了吗？

“那……那你怎么还是九品……”李献试图做最后的挣扎。

曲萍无奈地摊了摊手：“因为我契约的神灵只有九品啊！”

那是镇妖东司随机分配的，孟关山也没办法。

不过还有句话她没说，老孟临走前动用了一点关系，朝廷的敕封文书很快就下来，最迟下个月，曲萍的那位神灵就有官方的八品位阶了。

到时候她就可以直升八品……

陈匪石升官以后，司空凝这队人，也确实急需一名八品念术师。

“哎呀……这……”

李献感觉自己脸上火辣辣的，单纯的自己，还是被这世界蒙蔽了啊！

他脑瓜子嗡嗡地走出班房，试图寻找司空凝。

李献还想再挣扎一下，希望能从司空凝这位门阀子弟口中，听到一些不一样的答案。

曲萍这种小姑娘，典型的底层阴谋论者，对，一定是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