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2章 水中尸体

李献答应过蓝观音，有可能的话会帮一帮更夫。

现在镇妖东司司监亲自开口，机会错过可就作废了，不用白不用。

孟关山倒是没有多为难，说道：“可以，反正蓝观音已经挂在丹城军的名录上，朝廷早晚会给身份册封的，不算野神了。你把那个牛黑子，还有蓝观音的神像都领回去吧。”

说罢，他朝荀羽一指，吩咐道：“那个谁，荀小妹是吧，你去跟你们头儿说一声。”

荀羽顿时满脸通红，一直红到脖颈处，闷声闷气地道：“是，孟司监。”

“对了，”孟关山转向李献道，“巡夜司衙门你还不知道在哪吧？”

不等李献回答，他便报出了一个地址。

……

谁也没想到，巡夜司的办公地址会在平康坊东南。

而且紧邻着崔仙姬所在的大馆，具体在大馆以北，保唐寺以东。

虽然这个选址看起来相当非主流，李献却十分理解。

这并非他脑回路比较清奇，而是因为他知道，那里有一处唐城的入口。

上次他与荀羽两人从唐城逃出兴庆宫，最后正是从大馆那个出口离开的。

类似于镇妖司这种衙门，他们真正的底蕴，全都在地下唐城之内。

所以巡夜司在这个地方开衙，非但并不奇怪，反而是一种必然。

大概一炷香以后，李献看到了牛黑子，也就是更夫。

这位蓝观音的上一任巫祝，此刻明显消瘦了几分。

但精神还不错。

九品兵器师的修为虽被彻底抹除，但身行步伐依旧矫健利落。

看来镇妖东司并未对他施加重刑。

当然，镇妖司若想从一个人口中得到情报，有的是各种难以防备的办法，靠肉体上的折磨逼人屈服反倒落了下乘。

在看到李献的一刹那，牛黑子原本锐利桀骜的眼神，瞬间出现了几分迷茫，呆呆看了半晌才道：“是你？”

李献从荀羽手中接过一个木盒，里面装的是蓝观音的蓝观音那座无脸神像。

他向牛黑子点点头道：“走吧。”

牛黑子脸上惊疑不定，看了看李献，又抬头看看天空中的茫茫大雨，竟有种恍如隔世、沧海桑田之感。

实际上他被捉拿至今，并没有过去太久的时间。

……

东市的水位依旧居高不下，街道的水面上漂浮着各种各样的物事。

桌椅、货箱、草鞋、布店招、遮阳席蓬、衣服头巾，还有各式各样的轻便货物。

不少商贩冒着大雨，挎着竹篮，在水中追赶着自己的，或者不知道是谁的东西，追上之后便捞起来，丢进自己的竹篮里。

李献和司空凝两人都是半灵体的状态，打着伞并肩走在前方，牛黑子也打了一把伞，抱着装有蓝观音无脸神像的木盒，亦步亦趋地跟在后面。

他深一脚浅一脚地踩在水里，时不时抬头看一眼前方，看到李献的背影，总觉得一切都不那么真实。

“找到了！”

忽然，前方水渠边，一个披蓑衣的东市署吏员兴奋大喊，将手里的木棍高高举着，吸引其他同僚的注意。

一瞬间，附近的几名东市署和平准署的人，全都哗啦啦地凑了过去。

一个手持铁钩子的平准署杂役，接管了那位吏员的位置，他干脆脱掉碍事的兜里，举起铁钩子向水里戳了两下。

也不知戳到了什么东西，那杂役也惊喜叫道：“是这里，是这里堵了！”

众人齐声欢呼，纷纷弯腰去掀暗渠上盖着的砖石，那杂役则撇着嘴吭哧吭哧地向外拉扯铁钩，也不知勾住了什么东西。

然而，众人刚刚将两块砖石掀开，水底却突然涌出一大团殷红的血色，并在积水中迅速向外扩散。

所有人都愕然呆住，就连李献和司空凝，也不约而同地停下脚步，惊讶地看了过去。

也不知是谁爆发出的第一声尖叫，围在那里的东市署和平准署的人，全都退散开来，有一人一脚踩空，扑通一声摔入弥漫的血水当中，溅起一大团水花。

“啊——啊——”

那个跌在血水中的人惨叫起来，在水中扑腾着向后倒退。

此时那名杂役终于将铁钩拔了出来，哗啦一声，一只惨白的手掌被拉出水面！

周围又是一阵惊呼，以及哗啦哗啦的踩水声，所有人都在向四周散开，惊恐地盯着那只探出水面的手。

李献皱了皱眉，将灵性感知释放出去，瞬间探查到大量驳杂的灵性气息。

有强有弱，也有一些明显是人类修行者的，灵性感知触碰到这些人的时候，立刻就被弹开，显然引起了他人的警觉。

不但如此，几乎在瞬息之间，东市之内便有两道颇为不弱的气息拔高而起，似乎要寻找这股灵性感知的源头。

“长安城里不要随便探查。”司空凝撑着伞，低声提醒了一句。

李献连忙将灵性感知收束到方圆十步的范围，刚好能将那只手笼罩在内。

那杂役胆子倒是挺大，竟然不怕尸体，俯身抓住水下的手臂，腰背发力，猛的向后一扯。

哗——

那只手被杂役用力举到了空中，一同被拽出来的，还有半截已经被水泡得浮肿发白、完全赤裸的尸体！

是的，只有半截。

这尸体，就像是被某种可怕的力量硬生生撕成了两截，自腰部以下已经不见踪影，只留下一排参差不齐的，碎烂如破布的伤口。

有点邪门啊！

李献皱眉想着。

这时，他余光突然从人群中扫到一张熟悉的面孔。

下意识转头望去，只见街对面不远处，张屠户正卷着裤腿站在水中，死死盯着那半截尸体，双眼之中凶光毕露，脸上也尽是狰狞之色。

李献微微眯眼，朝身后的牛黑子道：“你叫那家伙到玉浮观来见我。”

说着，他伸手朝张屠户一指。

牛黑子转脸望去，心领神会地点了点头。

他对这种身份的转变，竟然完全不需要适应期，迅速接受了自己的角色。

……

玉浮观，偏殿。

偏殿内香烟缭绕，安静异常。

这里刚刚多了一座神龛，蓝观音的神像被供奉在新的神龛当中，面容沉静恬淡，一如往昔。

牛黑子站在神像前，无比虔诚地祷祝，嘴唇翕动着，并未发出声音。

张屠户站在一旁，面对着李献，目光闪躲。

快一个月没见，这位在昇平坊口碑比李献还差的恶霸，明显消瘦很多，原先的满脸横肉，肉眼可见地消下去一圈。

显然最近过得不太如意。

“东市死的那个人，你认识？”

李献突然开口，打破了沉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