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石越

长安城，万年县。

黄县尉刚刚被肖万年喷了一脸唾沫星子。

“老子人手本来就不足，城里现在这么吃紧，你还把李献支到蓝田去，县里的案子还办不办啦？”

肖万年在黄县尉的公廨里，梗着脖子口沫横飞。

黄县尉用手帕抹了一把脸，然后将湿漉漉的手帕拧干，无奈地道：“老肖啊，你现在脾气越来越暴躁了哈。让李献去蓝田，这是我能决定的吗？”

“那是赵县令？我找他去！”

“哎呀，也不是赵县令嘛，实话对你说吧，是京兆府。”黄县尉突然压低嗓音，说道，“这件事肖内侍也知道。”

“我哥？他怎么管这种事？”肖万年愣了愣。

“呵呵，你以为以府尹和赵县令的谨慎，会单派个没什么经验，刚刚入道九品的李献去办那件事？”黄县尉施施然地道，

“要知道那个夺舍体金九功，可是轻松杀死一位文道九品高手的，李献一个人去别说能不能成功捉捕拿到功勋，自己能不能保住小命都难说。”

肖万年皱眉道：“那为什么还要派他去？”

“你想啊，京兆府要挣这份功勋，至少在明面上，案子得是本府自己经办的，是不是？”黄县尉循循善诱地解释，

“李献就是这个明面上的人，京兆府万年县九品兵器师，独自追凶百里，擒拿要犯归案。

“然后勘验、结案、刑部的功勋划拨到京兆府的账上，这才说得通，对不？”

肖万年此时大脑已经不太够用，只能机械地点点头，表示自己应该听懂了。

“其实暗地里呢，是府尹大人和赵县令，从你兄长肖内侍那里，借了一位八品力士，一位武道八品，还有一位武道九品，三位高手帮忙。”

黄县尉继续低声道，“李献在明，三位内侍省高手在暗，把这个案子一办，功勋下来二一添作五，明白了吗？”

肖万年这下终于明白了。

内侍省有高手，但没有办案挣功勋的权限。

京兆府近水楼台，有权限有渠道，但是没人，所以两下一勾搭……不是，一合作，把这个功勋一起挣了。

省得让给镇妖司，一个字儿也捞不着。

原来是这样啊……

肖万年搓了搓下巴，想起了什么般问道：“内侍省的人出发了吗？别等李献都发现案犯了，他们还没到，岂不是会有危险？”

“他们提前出发的，走的是太宁驿，估计已经在查金九功。”黄县尉十分轻松地道，“等李献一到，说不定案子已经办完了。”

“那还差不多。”

……

蓝田青泥驿，三名身穿青衣的内侍省高手，横死于驿馆之内。

三具尸体全都瞠目张口，满脸惊骇恐惧之色。

其中一具双眼突出，伤口溃烂发脓，腹部鼓胀如球，内脏已腐烂胀气，仿佛陈尸多日。

……

李献连哄带骗地让汤圆吃了两个汤圆，随后就着驿站提供的饭食随便填饱了肚子。

滋水驿的鲁驿丞一直陪同在侧，表现的十分谦恭谨慎。

他虽是流外五等官，但面对李献这个吏员似乎并不需要放低姿态。

但李献是代表赵县令而来，一言而决他的前途。

“账簿不用看了。”李献摆摆手道，“将驿站内所有人都请到马厩，我看一眼就行。”

鲁驿丞和两名驿丁互相对视一眼，都没摸清这位新上任的司兵佐，到底是什么路数。

不过既然有明确的要求，自然照办。

鲁驿丞派驿丁去叫人，自己则带着李献先到马厩。

滋水驿的马厩比长乐驿大得多，最多时有过八十匹马，眼下规模缩水，可也有四十多匹。

前朝时，纯粹是由于滋水驿到长安城内驿站距离太远，经常跑死马匹，才在中间设置的长乐驿。

等所有人到齐以后，出乎鲁驿丞意料的是，这位巡查官并没有挨个问话训话，只是简单扫了一眼，清点了一下人数和马匹数量，便点头道：

“可以了，辛苦各位。”

李献毫不拖泥带水地对鲁驿丞道，“劳驾帮我换匹马，准备一些干粮和水，我即刻启程。”

鲁驿丞心里着实没底，却又不敢怠慢，连忙按照要求准备好了一切。

李献出门时，瞧见外面那些人也在吃饭，大多是些馒头和大饼之类的食物，只有少量的肉食。

不过这些人饭量极大，三五个人围着一个装满食物的大箩筐，犹自狼吞虎咽。

李献没再和任何人打招呼，便径直上马，于驿道前方转了个弯，沿着灞水往东南方向而去。

谁知他前行不到一炷香的时间，身后突然传来一声招呼：“喂，小官差，你这是去往何处？”

李献一惊，连忙扭头去看。

却见身后一人踏风而来，速度快逾奔马，衣袂飘飞，猎猎作响，神态却潇洒自若，犹如闲庭信步。

此人三两步赶到李献身侧，与他并肩前行，一身麻布短衣，足踏草鞋，方堂脸，黑眼瞳，正是那位魁首！

李献连忙放慢马速，挑眉道：“我去蓝田。”

那魁首也脚步放缓，仍旧与他并行，哈哈笑道：“既是同路，不如同行。”

“也好。”李献根本没法拒绝，只能答应下来。

不过他也不是特别担忧，毕竟以对方的气度做派，不像是那种一言不合杀人越货的为人，反倒像是前世武侠小说中那种行事狂放不羁的大侠。

“在下李献，万年县司兵佐。”李献拱手通了姓名。

那人快步奔走之中，上身不动，抬手还礼：“我叫石越，银州抚宁人。”

李献问：“他们为什么叫你‘魁首’？”

石越哈哈一笑，说道：“胡乱叫的，大家要做点事情，总得有个领头的。”

李献半开玩笑地道：“你们这么多高手聚集在一起，该不会是去和官军干仗吧？”

“那也说不定！”石越也以玩笑的口吻道，“要看最后形势怎么变啦，官老爷最后要派禁军卫军动手，我们就和官军打一打。”

李献闻言，心想这人好大的口气，但又觉得对方也不失一股睥睨天下的豪迈气概。

“你们打得过？”他忍不住问。

本以为对方会在“打得过”或者“打不过”里面挑一个。

谁知石越只是摇摇头：“不知道，逼到没退路了，只能打打看。”

李献就愈发对他们的目的好奇起来。

于是他直接问道：“你们进长安城到底是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