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京兆府的打算

万年县衙。

赵县令在二堂亲自接待了一位客人。

“戴罪之人，岂敢当如此礼遇！”身材瘦小的高羡君，正盘腿坐在一张自带的牙雕胡床上，脸色阴沉地道，“我是来自首的，赵县令，请把我拘拿了吧。”

县令赵恒愣了愣，奇怪地道：“高将军何出此言啊。”

高羡君一身珠光宝气，坐在赵县令对面，丝毫不像是来自首伏法的，反倒像是在招摇过市。

他冷哼一声，道：“你们县有个不良人叫李献，是不是？”

赵县令一听便觉不妙，但还是装作一派轻松地道：“是有这么个人。”

高羡君捋了一把手腕上的三道金镯，阴阳怪气地道：“你们这位李大人，命我晚饭之前来自首，否则就要亲自上门抓人，我一介国破家亡之人，犹如丧家之犬，在大唐不过蕞尔草民，岂敢不来？”

“呵呵，那定然是有什么误会了。”赵县令不咸不淡地应了一句，起身道，“高将军不必介怀，回头本官说他两句便是了。”

高羡君双眼微眯，赵县令的反应，有点出乎他的预料。

他也缓缓起身，淡淡道：“那就烦请赵县令，尽快找到纵火烧我高氏货栈的凶手，给我一个交代。”

说完，他转身便走。

半个时辰以后，高老板的马车从长安县光德坊驶出。

雕花繁复的车厢之内，高羡君脸色十分难看，他刚刚见过京兆府的几位熟人，提了一嘴万年县不良人李献。

以往只要他稍作暗示，不管是地头恶霸也好，强凶小吏也罢，甚或一些看不顺眼的小官，都有人帮他出手收拾。

然而这次他就像是撞在了一块铁板上，所有人的态度都和那赵县令一样，让他无处施力，反倒让自己愈加愤怒。

真是奇怪了！

高羡君想不通。

他套着十枚戒指的手指交叉在一起，眉头紧锁，唇角不自觉向下，阴狠气息毕露。

“叫泉闻道进城！”高羡君向车外吼了一声，立刻有脚步离开马车，快速远去。

……

李献在傍晚时分去了一趟县衙。

赵县令找他。

“你看看这张通缉令。”赵县令将一张画着粗糙头像的通缉令递过来，沉声道，“举荐给你的司兵佐，京兆府已经同意了。赏钱一共五十五缗，刨去预支的二十缗，还有三十五缗，你等会走的时候就可以去司户佐那里领。”

李献耳中听着赵县令的叙说，两眼已快速看完通缉令上的内容。

通缉目标是个其貌不扬的男子，名叫金九功，年三十六，万年县修行坊人，职业是东市某个商户的帮工伙计。

通缉的原因是杀人潜逃，捉拿到案有四千二百钱的赏金。

至于目标的特征：五尺四寸高，抬头纹较深等。

都是一些不算特征的特征。

衣着饰物也没有任何可供甄别的特点，都很普通。

唯一值得注意的，就是对方的左手会随时不受控地抽搐。

这时，就听赵县令接着说道：“不过你也可以选择不领钱，全部换成功勋，现在换的话可以等价换，三十五缗换三千五百功勋，拿着这些功勋，可以到京兆府衙门兑换一些特殊材料。”

说完，赵县令便看着李献，眼神之中若有深意。

如果李献没有左千牛卫那三千功勋，或许他立刻就会要求全部换成功勋了。

然而他现在并不缺功勋，缺钱，急缺！

所以李献想也没想地道：“不必了赵大人，我还是拿钱吧。”

赵县令眼中闪过一抹失望之色，摇了摇头，但也不再多说什么，只道：

“你自己拿主意。

“另外，这个金九功大概已潜逃出城，根据司天监的测算，应该是往蓝田的方向去了……”

司天监……什么杀人犯要动用司天监测算潜逃的方位？

李献不解地问：“需要我做什么？”

“这个金九功不是普通的杀人犯，他杀死的是一位国子监主簿，文道九品高手。而他本身，是一个夺舍体。”

赵县令声音低沉，措辞十分谨慎。

夺舍体的意思，就是被神灵或者妖邪夺舍之人，这个人本身已经死了，只是皮囊仍然作为夺舍者的载体存活着。

李献皱了皱眉：“大人的意思是，让我追捕金九功？”

“不是我的意思，是京兆府。”赵县令道，“在确定死者身份的那一刻，案子就已经自动移交到了京兆府。原本按照惯例，在获知金九功是夺舍体的同时，案子就要再次向镇妖司转移。

“但这次京兆府没有转移的意思，上头打算在京兆府内部解决这个案子，不必惊动镇妖司。”

内部解决？内部拿头解决？

就凭一府两县这帮不良人？直接移交给镇妖司不好吗？

李献实在搞不懂，京兆府的大老爷们又在搞什么东西，这些当领导的，是不是都这样一天天不干人事？

就算内部解决了，京兆府又能拿到什么好处？

李献将京兆府狠狠吐槽了一遍，但吐槽到一半，他突然心中一动。

解决这个案子，京兆府似乎确实是能获得好处的……

李献想到了功勋兑换制，想到了这件案子背后可能产生的功勋奖赏。

同时想到了万年县后堂，赵县令和黄县尉他们偷偷供奉祭祀的某种东西。

赵县令他们要用灵性材料，来向万年县衙的某个存在供奉。

他们需要功勋。

万年县存在这种情况，京兆府呢？

赵县令需要功勋，府尹呢，很可能也需要！

或许所有人都需要，在这个功勋即将成为稀缺品，灵性材料即将进入管制的时代……

京兆府要建立自己赚取功勋途径！

这次任务应该就是一次重要的尝试和契机……

想通了这一点，李献顿时明白，这件任务自己是无法推辞的了。

果然，赵县令道：“府上决定，派你走一趟蓝田，以巡察驿站的名义。正好你已是司兵佐，巡察驿站也在你职责之内。沿途一直到蓝田关，所有官吏都会给你行方便。”

赵县令语调很温和，但话语中隐含的态度，却是不容回绝。

既然无法推辞，李献干脆做得漂亮些，当即大声道：“谨遵大人调遣，此去必全力追捕金九功！”

赵县令脸上终于露出几分笑容，点头道：“好，勇气可嘉！你可以从本县挑选几名不良人，作为帮手同去。”

李献笑着推辞道：“多谢大人美意，不过人多可能会引起不必要的关注，还是我单独追捕为好。”

“嗯，你考虑得不错，便依你。”赵县令更加满意，“宜早不宜迟，你明日便启程。等会到司户佐那里多领五缗，路上做盘缠用吧。”

“是。”

李献正要转身出门，赵县令一抬手，又补了一句：“对了，东市有个高氏货栈，货栈的东主叫高羡君，是个新罗人，你尽量不要惹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