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第十三门大道

南宫久强撑想要起身，同时凝聚拳劲，想要再使出一次“云山崩”。

可他没能成功爬起，更无法凝聚出哪怕半层拳劲。

一旦发力，周身筋骨肌肉便如千蛛万蚁在同时咬噬，冷汗立刻涔涔流淌。

然而那片巨大的阴影，已经绕过神像扑击而下，气势威猛，如战车冲撞，如山岳坍塌！

“嘎——”

突然，那遮天蔽日的鹏鸟嘶声悲鸣，身形在空中一顿，一杆尺寸惊人的马槊仿佛从天而降，狠狠洞穿了鹏鸟的躯体！

根本不等鹏鸟拍翅挣扎，犹如天柱一般的马槊已串着那只鹏鸟轰然下落。

当！！！

马槊巨石凿成的尖端，沾满鹏鸟鲜血和羽毛，重重砸在台基之上。

南宫久脚下的台基猛烈震颤，剧烈的震波以台基为中心，轰隆一声扩散出去，整座土城遗迹都在微微震颤。

鹏鸟身下，暗红色的血液汩汩流淌出来，宽大的翅膀无力在台基上拍打了两下，长着暗红色肉瘤的脑袋抬了抬，又砰然砸落地面。

南宫久忍着浑身的刺痛，愕然顺着那杆马槊向上望去。

马槊似乎通体由巨石凿成，从尖端到长杆，浑然一体，不知出自何样的鬼斧神工。

长杆往上，不知是年岁太过久远，还是风化影响，亦或是刚才与地面撞击导致，已经出现一片片斑驳的裂纹。

南宫久目光不断上移，很快，他看到了一只仿佛同样由岩石凿成的手。

那只巨大的手掌握住马槊的长杆，粗壮的手臂延展出去，与那座巨大的将军神像相连！

南宫久一愣，将军神像竟然……是活的！

随即，他看到了那将军的脸。

一张清瘦干瘪的脸，虽然颇具威严，但容貌绝谈不上好看。

将军也在低头看着他，脸上石雕而成的纹理细致真实，栩栩如生！

咔……

神像的脸上突然也出现一道深刻的裂纹，从左颊一直到下颌。

接着那裂纹开始寸寸蔓延，同时向两边发展，就在两道裂纹交会之处，突然有一块岩石剥落，呼地掉在神像胸口，砰然砸得粉碎。

拳头大小的碎石哗啦啦迸落而下，神像脸上剥落的石块却越来越多，岩石之下露出来的面积也越来越大，竟然缓缓出现半张沧桑憔悴、布满皱纹的人脸！

那半张人脸之上，将军的左眼，迟滞而艰涩地转动了一下，犹如一尊刚刚苏醒的神祇。

那只眼睛又动了一下，往下看，盯着南宫久，缓缓吐出了一个词：“跪、下！”

南宫久瞪大双眼，一股无法形容的强大威压笼罩而下，双腿一弯，便向那位神灵般的将军扑通跪倒，无比恐惧地低下头颅。

随后，他便看到神像脚下，显露出一扇刻满密密符文的巨大石门，正紧紧关闭着。

只是，那扇石门的一角，已经被人砸出了一个深不见底的缺口！

……

兴庆宫的上空，灰黄的沙尘愈发暴躁，就像拥有无穷无尽的力量，正逐渐打破平衡，向那片火云覆盖的天空寸寸侵蚀。

“金吾卫，各旅依次进兴庆宫！”

街道尽头一声大喝，这次不再是兵曹传令，而是翊府中郎将亲自下令！

辛校尉将手中的红布包往乔兵曹手里一塞，便挥手向身后喝道：“走走走，全体跟在我身后，进！”

说罢，辛校尉一拍身上铠甲，哗啦一声响，抬脚便向兴庆宫敞开的宫门走去。

临近门前台阶之时，他像是想起了什么，扭头向乔兵曹道：“我家眼下在通济坊枫叶巷铁锁井边！”

说罢，便头也不回地冲进了兴庆宫。

辛校尉一进宫门，便突觉星斗坠落、天地倒转，身体猛地一僵，灵魂直接透体而出。

没有经历太多的过程，也没有各种奇诡的感受。

下一秒，他看到了一座残破的土城，以及一片黄沙。

土城中，黄沙之上，有一座巨大高耸、正垂首看向地面的将军神像。

……

台基之上，将军垂首看着南宫久，问道：“你可愿，走我的道？”

他的声音沉哑干涩，又隐隐有金铁交鸣之声，震得南宫久脑袋嗡嗡作响。

“道？什么道？”南宫久略显恍惚，似是承受不住气势的威压，身躯微微摇晃，额头上已满是汗珠。

“假道。”将军语气轻飘飘的，隐约间颇有几分玩味。

假道？

那十二门残缺的大道？

南宫久本能产生抗拒，下意识就要开口婉拒。

毕竟自己修行的是武道，上限直通一品之上，可搬山倒海、可破军摘星的通天大道！

可他一张口，却又忽然觉得这个理由很可笑。

什么一品之上！

什么搬山倒海！

什么破军摘星！

朝廷的一道敕授诏书，就可以蛮不讲理地，将一个武人的境界强行压制在六品之下。

你再有天赋、再有修行机缘又如何？

打不破那层桎梏，自身以上的所有，都与自己无关！

如果死战杀敌可以获得晋升，那他愿意去最边疆、最恶劣的战场上厮杀；

如果钻营取巧可以获得晋升，那他也愿意尝试学习类似的技巧！

如果等待可以，那他不介意再等几年。

可南宫久心中很清楚，这些办法都是行不通的。

因为他是封家四郎！

况且四品之上的高阶大将军们，数量是恒定不变的，除去节度使和藩镇遥领的职位之外，剩下的屈指可数，也都在门阀的觊觎之下。

再往上，二品武职只有几个大都督、大都护。

至于一品……那个位置，已经很多年无人染指了。

所以，武道可以说通天，也可以说，上限早就在那里！

鬼使神差地，南宫久看了看那座大门，看了看大门的缺口，脑子里忽然冒出这样一个想法：如果要用我的命去堵那个缺口，我也是愿意的。

可是这样，他们就能让我晋升吗？

那也未必……

因为我是封家四郎……

鹏鸟的血流到了石门边，沿着底边的缝隙，流到了缺口处，一滴血从那缺口中滴了下去，不知坠向了何处。

……

滴答……

一滴暗红色的血液，滴入兴庆宫龙池的沉沉碧波之中。

滴血入水，原本深邃平静的龙池，瞬间气息暴动。

整池的清水霎时如滚汤一般剧烈沸腾，池中鱼龟虾蟹，一应活物凶性毕露，竞相暴走厮杀！

一条昂藏巨蟒猛然浮出水面，仰天嘶吼，下一秒它的身躯便被两排利齿死死咬住，这条庞然大物眨眼便被拖回水中，这一片池水顿时赤红浑浊。

一时间血气与池水一同沸腾，鳞爪残骸纷纷浮上水面，龙池犹如修罗战场。

……

南宫久抬起头，问道：“敢问，将军的道，是十二门大道中的哪一道？”

“十二门大道？”将军突然抬起头哈哈大笑，岩石覆盖的脖颈处，发出嘎啦嘎啦的响声，他目视远方，悠然说道，“天下神性万千，假道无数，何必拾人牙慧？我自创一道，名曰‘武夫’，有何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