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冥冥之河

李献穿过月拱门，回到前院正堂，面对着那十三座神龛，七座神像。

就在他躲到中院正屋旁的茅房外，联络蓝观音的这段时间，这里的神像又倒了两座。

这表示灵界之中，又有两位神灵死去。

不过新倒的两座，并未变成泥坯土块，可见并非死于那位拥有土化能力的对手。

李献走到其中一座仍然站立，但已布满裂纹、几近坍塌的神像前，突然伸手一指，喝道：“呐，我之前劝你们去死的时候，你就该直接去死，居然还有脸苟延残喘到现在！如果你还有一点羞耻之心，就该立刻自爆，以谢天地，你说是不是？”

砰！

布满裂纹的神像炸了。

余下的六尊神像同时晃动了一下，随即，正堂内一片死寂。

……

灵界。

坍塌大半的城墙底下，十几位身影模糊的神灵正挤在一起，躲避狂暴肆虐的风沙。

砰！

其中一道身影突然爆开，毫无征兆地炸成了一团血雾！

其余的身影全都无言，在这足以摧残一切的风沙之中，互相挤得更紧。

片刻后，荧惑西极灵君开口问道：“正堂里的几位，到底出什么事了？”

几道身影晃动了两下，其中一道：“是万年县那个不良人！”

他话音落，旁边一位冷笑道：“那小子好像突然入道了，灵性增长不少，而且借用的是荧惑领域的神权。荧惑西极灵君，那小子该不会是你的巫祝吧？你是内鬼？”

此言一出，好几道目光聚集在荧惑西极灵君身上，全都带着深深的警惕和敌意。

“放屁！”荧惑西极灵君一愣，随即大声驳斥道，“方山鬼王，你的脑子是不是塞进屁眼里了？我的巫祝已经被我夺舍了，就在废园里，和你们的巫祝站在一起啊蠢货！”

“呵呵……”方山鬼王淡淡一笑，不再多言。

聚集在荧惑西极灵君身上的不善目光，缓缓收回，但众神对他的态度，明显冷淡了许多。

就在这时，荧惑西极灵君本就模糊的身影，突然极不稳定地晃动了一下。

不过很快，他的身影重新稳定，再开口时，已换了一种不容置疑的低沉语气：“萨满大人有新的命令，我和方山鬼王、老黑熊、冥河，我们四个本体下去，尽快拿到老土婆的神像。”

顿了顿，他补充道：“顺便抓住那个万年县不良人！”

方山鬼王讥笑一声：“萨满大人会下这种节外生枝的命令？该不会是你自己想从那小子口中，套出其他荧惑神权的线索吧？”

他说话间，身影愈来愈不稳定，最终随着一阵风暴卷来，直接化作烟尘消散。

下一刻，又有两道身影消失，荧惑西极灵君铁青着脸，也缓缓消散。

……

何司马宅中院。

夜色中，三道扭曲的人影正在向西厢房摸索。

走到半路，他们突然顿住，人影相继变得清晰起来，原本稍显模糊的轮廓，也重归正常的线条和纹理。

很快，三张脸孔显露出来，都是何司马家的仆役。

“冥河，你真有抵挡诅咒的法器？”问话之人原本是一张还算白净的圆脸，此刻却在不断长出黑色油亮的粗硬毛发。

三人中身材最高大的那个不置可否，淡淡地道：“你要不放心，可以跟在我后面。”

说完，他便当先前行，步伐不疾不徐，向西侧唯一亮着微弱烛光的屋子走去。

第三个人不知何时已戴上一副青面獠牙的面具，不声不响跟在后面。

“鬼王，鬼王……”黑毛圆脸的仆役紧跟两步，低声问道：“这个冥河什么来头？”

方山鬼王声音沙哑地笑道：“不知道，大家都是卑下的从神罢了，能有什么来头？你要怕的话，不如去找荧惑西极灵君，你们两人对付一个万年县不良人，总不会有什么危险的。”

黑毛圆脸想了想，突然加快了脚步，嘟囔道：“我才不去，荧惑西极灵君去杀人，是办私事，我就算帮了他，又能有什么功劳？”

方山鬼王低声笑道：“你还不笨。”

说话间，身材高大的冥河已经在何家小姐的闺房门外，停下了脚步。

他没等身后两人，直接伸手去推房门，仿佛根本不需要帮手，也不惧怕屋内的危险。

见此情形，刚刚还犹豫质疑的黑毛圆脸，反倒一个箭步超过方山鬼王，生怕这个冥河一人闯进屋里去，独吞了功劳。

吱呀——

房门被推开，冥河一步跨入！

黑毛圆脸脚步更加急促。

屋内突然传出一声怨毒的娇喝：“吊死他！”

黑毛圆脸下意识顿住脚步，然而眼前景象陡然变幻，自己不知何时已经从几步之外，直接出现在了房门口，而且一只脚已经跨进了门内！

嗡！黑毛圆脸脑袋刹那一空！

还没等他反应过来，眼前再次移形换景，一根朱红色的门梁，横亘于头顶，占据了绝大部分的视野。

十几根绳索排成一排，笔直地挂在门梁下方。

黑毛圆脸双脚在空中蹬了两下，便直挺挺一动不动，双瞳涣散，下体污秽横流。

“呕……”

中间隔着一人的肖万年，被这股突如其来的臭味熏到肠胃翻涌，不断干呕。

……

何小姐闺房门外，方山鬼王瞪大双眼，惊愕出声：“冥河，你干什么？”

他刚才眼睁睁看到何小姐喊出诅咒的刹那，冥河掏出并打出一张符箓，然后便瞬间与黑毛圆脸互换了位置。

本该指向冥河的那段诅咒，便直接将黑毛圆脸带上了天。

冥河淡然道：“我说我能抵御一次诅咒，我还说我走在最前面，我都做到了，有什么问题吗？”

一股莫名的寒意，陡然从方山鬼王的心底升起。

是，你他妈是抵御了，你拿别人的命抵御的！

方山鬼王下意识想要后退，想要逃跑，可是念头刚起，耳边就听到一声冰冷的低喝：“冥冥之河，永暗如恒！”

轰！

方山鬼王眼前一黑，仿佛陷入了无底的深渊之中。

恍惚间，他只看到冥河探出左手，朝自己虚握了一下，接着便有一条奔腾着黑暗之水的无边长河，从无尽遥远的星空那头，倒挂倾泻而来，眨眼间将自己无情吞没！

“你他妈决不是从神——”

方山鬼王绝望怒吼，可他的声音霎时便随着他的身体迅速下沉，没能发出一点。

天地万物不浮于冥河！

方山鬼王的身影彻底消失，闺房门外便只剩下冥河一人。

他缓缓跨入闺房之中，看向神龛之前，脸色苍白如纸的何家小姐。

两人对视了两息，冥河缓缓开口，说了一句只有他们两人能听到的话。

何家小姐颇为秀气的脸上，倔强和愤怒的神情逐渐消退，取而代之的是惊讶、迷茫以及不解。

……

正堂内，李献睁开眼，从吐纳定神之中缓过神来，刚才差点又干空的灵性，已经恢复了大半。

梁道长送的养生功，养生不养生的暂时还看不出效果，但拿来恢复灵性竟意外管用！

轻扣应声虫铜针，李献低声道：“喂喂喂，荀仙师，你那边情况怎么样？我准备去找何家小姐，你们有啥建议吗？”

说完，不等回应，李献便直接起身，打算向门外走去。

砰！

他刚刚迈开脚步，正中间那座青面獠牙的神像，竟毫无征兆地倒在供桌上。

神像的表面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腐烂、烧蚀，一阵阵刺鼻的烟雾飘荡起来，很快充斥了整个屋内。

就在这时，一道人影出现在正堂门外。

一个充满蛊惑意味的声音笑道：“呵呵，小兄弟年少有为啊，弑神者我见得多了，像小兄弟这般潇洒利落的，绝无仅有！在下荧惑西极灵君，这厢有礼了。”

说罢，荧惑西极灵君躬身行礼，让人顿觉亲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