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快特么来捞我

何司马宅门外，十几具悬挂的尸体互相交叠，门梁上显得颇为拥挤。

挂在门梁上的绳子，全都因为不堪重负，在嘎吱作响。

万年县不良帅肖万年腿肚子直转筋，却还是麻着胆子道：“我先进去看一眼！你们谁跟我一起？”

哗啦！

李献立刻向后退了一步。

其他人全都退了两步。

肖万年一把攥住李献的手，感动地道：“好兄弟，大哥没看错你，关键时刻只有你对大哥忠心耿耿！”

混蛋啊你们！

李献扭头看向身后，满眼悲愤。

平日里一个个称兄道弟，关键时刻陷我于不义，还尼玛一个个装无辜。

“大哥，这事儿明显不是简单的凶杀案，我们还是移交镇妖司好了，我有熟人，马上给你叫来！”

李献说着就要扣动应声虫铜针，死道友不死贫道，这活儿还是让给有实力的人去干吧！

谁知肖万年却阻止了他，摇头道：“信我的，眼下长安城里咱们谁也请不到，只有靠自己。”

“那不如明天再干，这黑灯瞎火的，也容易漏掉线索，你说是不是？”李献垂死挣扎地劝解。

肖万年深深看了他一眼，叹道：“兄弟，哥也怕死，哥在黄县尉那里也是这么说的。不过县令大人下了死命令，长安城今晚有案必破，所有异常必须铲平。”

李献一愣，问道：“铲不平呢？”

“那就拿命铲！”肖万年的脸上难得露出郑重肃穆的神情，说着，从腰间解下一把连柄带鞘通体漆黑的长刀，抛给李献，“拿着试试吧兄弟，这是大哥磨破了嘴皮子帮你借来的。你如果压得住这把遮妖刀，咱们哥俩还有一线生……”

呛！

一声龙吟。

遮妖刀出鞘！

斩断了肖万年的“机”。

李献手中长刀寒芒骤然灿烂，刀尖指地，顿时激起一阵寒气，地面灰尘瞬间向四周吹散。

肖万年半边身子都起了一层鸡皮疙瘩，惊骇退后半步。

嚓！

遮妖刀归鞘。

所有光华收敛，周围气温都仿佛回升了几度。

李献右手的树皮手套紧紧贴住皮肤，悄然震颤蠕动着，缓缓归于平静。

刀鞘之中，遮妖刀也在轻轻震颤，不断催发着疯狂和嗜血的意念，试图影响李献的精神，试图让他疯狂！

遮妖刀便如同一头野性难驯的猛兽，在疯狂反噬那个执刀人。

然而这一切都在树皮手套的压制之下，消弭了大半，李献虽然还是受到影响，变得冲动易怒、热血上涌，但尚可勉强压制，外在并未表现出异样。

肖万年咽了口唾沫，嘶声道：“进！”

李献如果依照本性，这时绝对会动用蛊惑之力推辞，至少也要拖延时间。

但此刻受到遮妖刀影响，脑中根本没有太多考虑，听到肖万年招呼后，抬脚便一同冲了出去。

两人弯腰从一排鞋底下钻进何司马家大门，立刻便感到一股阴森气息在院中萦绕。

啪！肖万年手中的风灯毫无征兆地熄灭，院内顿时一片漆黑！

两人同时停下脚步，肖万年连忙去兜里掏火镰。

头顶一弯残月，在云层之中若隐若现，本就不多的月光，也只象征性地将屋顶一座鸱吻照得忽明忽暗。

李献缓缓向前走了一步，按照他之前来过的记忆，寻找前往后院废园的方向。

他直觉感到，事情的根源应该就在那里！

啪、啪、啪……

肖万年手举火镰，不断敲打着半块火石。

迸发出来一团团的火星，不断照亮他的半张脸。

李献扭头望去，静静等待着。

即便他心里蠢蠢欲动，恨不得立刻冲到废园乱砍一通，但同时心中也很清楚，这种环境下，重新将那盏灯点亮，是完全必要的准备。

但是肖万年手中那团火绒，始终没能点燃。

肖万年心中焦躁，手中敲打的频率变快，同时扭头向院外吼道：“来人，送两盏灯进来！”

喊声在院内回荡，但是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啪……

肖万全停止敲打，四周一片寂静。

院门不知何时，已紧紧关闭了。

就像根本没有开过。

李献与肖万全，在漆黑中对视了一眼。

突然，肖万全好像看到了什么东西，他缓缓举起双手，靠近李献。

啪！

火光迸现。

他猛然睁大双眼，看清了那个东西——一根绳子！

一根打结成环，悬于李献头顶，正在缓缓下垂的绳子！

“啊！”

肖万全惊恐大叫一声。

李献下意识向后一滚，同时呛然拔刀，一股匹练般的寒光照彻方圆丈许，却没照到肖万年的身影。

李献只来得及捕捉到一抹残影，以极快的速度嗖然飞上头顶，接着便直接消失了。

院内只剩李献一人！

他本能迈开双腿，想要冲向大门，冲出这个阴森恐怖的院子。

可他忽然又半途停住脚步，盯着紧闭的大门，不敢向前——李献有种感觉，那扇门，比这里更危险！

何司马宅的大门外，不良人们一阵骚动。

门梁上悬挂的尸体，突然多了一个。

院内，李献艰难吞咽一口唾液，轻扣应声虫铜针，颤声说道：“你俩这会儿谁特么有空的，快特么来捞我！”

……

“啊——”

延兴门外，浓雾之中，孤身一人的荀羽已然接近彻底崩溃，一边疯狂奔跑，一边哭吼嘶喊。

恐惧与孤独，正在疯狂蚕食他的理智。

荀羽残存的意志不断祈求着，祈求能马上见到一位同伴，或者，至少听到同伴的声音！

他需要帮助，需要安抚，需要心灵的依靠！

否则，他下一秒可能就要彻底疯掉！

就在这时，胸前的应声虫铜针微微震动，一个熟悉又有些失真的声音，骤然在耳边响起：“你俩这会儿谁特么有空的，快特么来捞我！”

荀羽猛的停下脚步，他的灵魂像是找回了归属，迷乱的双眼一下恢复清明。

平日那让人无比反感的粗口，此刻却彷如天籁。

荀羽对着应声虫铜针，眼泪像决堤的洪水，再也止不住，哭着骂道：“捞尼玛啊，请不要说这等粗鄙言辞！”

……

何司马宅院里，李献闻言一怔。

我不就情急之下说了两句脏话，这小仙师，至于就哭了？

他没空多想，低头对着铜针叫道：“别废话，有空快来捞我，明天请你们二八楼吃满汉全席！”

……

南宫久猛然睁开双眼。

恍惚间，他有一种从所未有的抽离感，像是灵魂抽出了身体。

耳边还在嗡嗡回响着某种声音。

那声音最初听得不太真切，但渐渐愈发清晰。

“……快来捞我，明天请你们二八楼吃满汉全席！”

什么是满汉全席？

南宫久念头一动，下意识地想。

然后，他看到了一片漫漫黄沙，一座残败的古城，十几个表情迷茫的金吾卫同袍，上百具横七竖八躺在地上的金吾卫尸体……

以及古城中央，一座屹立于风沙中的，巨大的将军神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