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神仙神仙

卷宗库中颇为阴暗，只有角落里点了一盏灯。

荀羽坐在昏黄的灯光下，双目微阖，似已神游天外。

他的身前放着一尊香炉，炉中一根线香，正飘出袅袅烟气。

一片深沉黑暗的世界中，一座神龛静静浮现于荀羽前方。

神龛前有三炷香，却并未点燃。

神龛上有一道门，正敞开着，显出其中的神像。

那是一个佝偻、畏缩、神情卑下的神像。

一个从神。

“我想变强！”荀羽开口向那神像说道。

他略显稚嫩的脸庞，此时分外凝重。

那从神的神像突然睁开眼，淡淡地道：“你需要等待，就像我一样！”

说话间，神像在神龛之中缓缓站直了身体，畏缩、卑下的神情，瞬间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抹隐藏桀骜的淡然。

“继续念诵我的名，侍奉我，供养我，然后，等待！”

神像又缓缓佝偻下去，双目紧闭，神龛的门随之缓缓关闭。

砰。

门关，荀羽睁开眼。

他低头默默念诵两句，掐灭了线香，快速收拾起香炉。

嗒嗒嗒。

卷宗库的大门忽然被敲响，陈匪石的声音在外道：“忙完到唐城找我。”

话音落，门外陈匪石的脚步渐渐远去。

……

万年县衙。

黄县尉的衙署内，肖万年正在口沫横飞地忽悠：“李献现在是我手下最得力的干将，又是我们万年县的精锐，他代表的是咱们县，是县令大人，如果他在金吾卫丢了人，那丢的就是我们万年县的人，是县令大人的人！

“这你作为本县县尉，能答应吗？肯定不能啊，你说是不是？”

肖万年最近发现，每当李献说出“你说是不是”这句话的时候，他前面的那些话，往往都会显得很有道理。

所以他现学现卖，准备拿来忽悠一下黄县尉。

黄申才举起袖子擦了擦脸，将脸上的唾沫星子擦干净，才移开茶碗上方的左手，叹了口气道：“老肖啊，不是本官不帮忙，你要把遮妖刀给他，那不是掘我……不是，掘我们万年县的命根子吗？”

“什么狗屁命根子？”肖万年一摆手，无比霸气地道，“那玩意留着还能生小刀啊？就算能生，也得给它配把母刀啊。”

“什么乱七八糟的！”黄申才双手合十，念了两声“南无”，才道，“听你说话简直是种罪过。”

肖万年叉着腰道：“你就说给不给吧，为了咱们县，还有县令大人，别说不是命根子，就真是命根子，也得先掘下来用用！”

黄县尉满嘴发苦，最终只能点头道：“好吧，那可是件从九品上的仙兵，你让他来试试，只要他能压得住，便权且借他用用，不过你得签个担保！”

“那是必然。”肖万年拍了拍干瘦的胸脯，砰砰直响。

……

李献回到昇平坊，站在十字街路口徘徊片刻，还是选择了回家的道路。

玉浮观现在是被查封状态，而且是因为邪神祭祀而查封的，白天他要敢去，只要被人发现了一举报，说不定就得被镇妖司捉了去审问。

虽然李献在镇妖司，也算是有熟人了，而且还是队友。

刚刚还在奋发图强，准备追赶队友的脚步呢，不能一天功夫都不到，就要请队友到大牢里捞自己了。

再者说……那小仙师估计也没那么大的权限。

何况他还要利用下午的时间，去找崔仙姬要的祭品，也就是一个活的灵体。

此时的猫耳朵巷，不少住户开始了下半天的忙碌。

有的抱着木盆和碗筷，准备到井边去清洗午餐的残留。

有的朝巷子外走，要去揽活、工作、挣钱。

还有一些不谙世事的小孩们，吃饱了肚子奔出家门，在整个猫耳朵巷里呼朋唤友地玩耍。

不过他们有个共同点，就是在看到李献的时候，都露出了或嫌恶或惧怕的神情。

能躲则躲，不能躲则假装没看见，低头快步离开。

几个刚刚聚拢在一起，准备游戏的小孩，也瞬间哭着喊着作鸟兽散。

李献嘴角挂着得意的笑容，走路愈发大摇大摆。

回到家，李献脸上笑容慢慢褪去。

他走到张屠户送来的那张供桌前，看了一眼神龛中的木质雕像。

三法则其一：祝将对神灵虔诚信仰、忠心祷祝。

李献心中浮现起崔仙姬回答他的内容，忽然觉得好笑。

他似乎还从未对崔仙姬祷祝过。

规则嘛，还是要遵守的。

毕竟我这个巫祝也要讲契约精神。

他取出一根线香，插在香炉之中，双掌合十，低声念诵：“荧惑神女，亥初灵官，寒山圣母娘娘在上，暂时没有贡品，晚上给你买只烧鸡，只要你保佑我把玉浮观的钱拿回来……”

话音未落，只见眼前黑气凝聚，出现一个大大的草书文字：滚！

李献见状，话语一滞，尴尬地抽了抽嘴角。

随即，他忽然想到了什么，伸手入神龛，将那雕像旋转半圈，让蓝观音的那张脸朝外。

又点燃一根香，李献再次双掌合十，低声念诵：“蓝观音，你想吃什么就跟我说，只要你保佑我……”

这次依然没能让他说完，忽然景物变幻，一片深沉黑暗的世界，仿佛突然降临一般，出现在眼前。

三座神龛随之浮现。

三座神龛，三道门，三个香炉，各三支香。

只有第一个香炉中的第一支香点燃着。

中间的那座神龛，忽然打开了门。

蓝观音的神像坐于其中，缓缓睁开眼睛。

她好奇地打量着这个世界，最终将目光落到李献的身上。

卧草？

李献惊了。

“是你叫我？”蓝观音好奇问道。

李献呆愣点头。

“你就是我的新巫祝？”蓝观音又问。

李献还是只能点头。

“你要修炼兵器师吗？”蓝观音想了想道，“不过我的位阶很低，最高只能帮你修炼到八品。”

啊这……

李献又惊了。

这什么神仙神仙？

这不比崔仙姬那种……

李献刚要腹诽一下崔老板，忽然看到第一座神龛上的门动了动，连忙在心里闭嘴……

“我可以同时修炼两种吗？”李献抓紧机会向蓝观音请教。

“可以啊。”蓝观音点点头，“你有三个神窍，可以同时修炼三种。啊，那个贪财鬼追过来了，只能长话短说，我需要的祭品是：一柄九品仙兵！这个送给你，我走了。”

说罢，蓝观音从斜挎着的麻布兜里，翻出一只树皮手套，直接从神龛中丢了出来。

那扇门缓缓关闭，蓝观音变得遥远的声音，从门缝中传出：“这只手套可以压制低品阶仙兵的反噬，另外，有可能的话，帮一帮牛黑子……”

大门彻底关闭，三座神龛重新恢复寂静。

牛黑子……

李献默念了一下这个名字，忽然想起来，这是更夫的名字。

他的意识突然下沉，眼前深沉黑暗的世界倏然消失，家中的供桌、香炉、神龛，重新出现。

神龛之中，属于蓝观音的那一面神像，不知何时出现了完整的身躯，一座神像彻底变成了一体两面！

供桌上，一只质感粗糙的树皮手套，正静静躺在神龛之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