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奉国的坊市人来人往,其中一处不算很起眼的摊位被围的水泄不通,全是颜色各异的年轻姑娘。
颜如翡站在摊位后面,手上托着一块无暇的白玉,只见她拿着一柄刻刀,在白玉如切豆腐一般轻松,三两下便刻出一只兔子的雏形,快的让人眼花缭乱。
不出片刻,兔子的形象越来越具体,就连凸出的小眼睛都活灵活现,栩栩如生,围着看的姑娘不由得发出‘哇’的一声惊叹,纷纷从荷包里掏钱,要她现场雕刻。
“都不要挤,不要挤!”
颜如翡将雕刻好的玉兔发簪递给一位女子,收下她的银子后开口喊道。
“下一位!”
听见这声吆喝,排在最前面的几位女子轻声细语地争执着谁先谁后,有刚来不明所以的看客问起,很快就有热心的人帮着回答。
“这摊上卖的尽是些玉石边料雕刻的小玩意,像什么指环吊坠,耳坠发簪一类的。”
“嗐,这有什么新鲜的?”
“这你就有所不知了,样式都是一等一的新奇,雕工也精致非常,这不,摊上的卖完了,摊主要现场雕刻呢。”
说话间,一位女子胜出,凑到颜如翡的面前,递过去一块巴掌大的鸽子血。
不少人倒吸一口凉气。
这可是罕见的宝贝啊。
颜如翡接过来也不由得称赞:“颜色通透,色沉如血,当真是好料子,姑娘,你真舍得?”
那女子含羞带怯般笑了笑:“留着它也没什么用处,还请摊主帮我雕个小像。”
“小像?”颜如翡问道,“不知可是姑娘心上人的?”
她摇摇头,脸颊绯红:“我只是崇拜他罢了,是……是齐王世子宫无衣。”
此话一出,旁人便能理解了。
毕竟宫无衣乃是长奉国第一美男,据说见过他的人均难以忘怀,为之倾倒,但难就难在,颜如翡没见过他啊。
她掂量了一下手中的宝石开口道:“我没见过这位齐王世子,不如姑娘你描述一下?”
“这……”那姑娘微怔,“齐王世子乌发如墨,一双眸子深邃迷人,鼻子高挺,嘴唇偏薄,显得有些薄情,身材高挑挺拔,肌肉结实明朗……最出尘的就是他那漫不经心又勾魂夺魄的气质……”
颜如翡越听越不对劲,这哪是崇拜?这分明是颜狗吧?
再说了,世上真有这般完美无暇的人存在?简直瞎扯。
于是她凉凉道:“姑娘你这说的是男人还是妖精啊?抱歉我实在想象不出来,要不你换一个?”
那姑娘拿回鸽子血,面露失望:“不,我只想……”
话没说完,只听人群中传来一阵骚乱,刚刚还挤在一起的人堆自动分成两边,且个个噤声,连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颜如翡抬头看去,不由得呼吸一滞,她这才发现,原来这世界上真有像那位姑娘描述的那般,惊才绝艳,亦妖亦仙之姿。
男人穿了一身暗红色的官府,修长的腰身旁别着一把长刀,眉峰上挑,唇边带笑,只是一双眸子漆如点墨,带着说不尽的冰冷与戾气。
他身后跟着的侍卫高举腰牌,唱喝道:“天权司巡逻,速速回避!”
话音一落,颜如翡的买家们瞬间鸟兽状飞散离去。
男人走到她面前,打量了一下空无一物的摊子,伸出手道:“坊市名帖拿来。”
颜如翡身形一僵,想要在闹市摆摊是需要办理坊市名帖的,只是她本想着先来试试水,便还没去办理。
她扯出一抹乖巧的笑意:“这位官人,我今儿头一天出摊,还没来得及办。”
男人点点头,对身后的下属道:“没有名帖该罚什么来着?”
那人翻了翻手中的册子,朗声道:“当罚银钱五十。”
男人对上颜如翡的双眼:“听见了吗?掏钱。”
此时,颜如翡已经猜到了他的身份,能指挥的动天权司又长成这样,多半就是有第一美男之称的齐王世子宫无衣了。
她暗道倒霉,头一天做买卖就出师未捷身先死,但是想让她掏钱,也没这么容易。
“大人,小女实在是囊中羞涩,掏不出罚款啊。”
宫无衣轻笑,声音宛如低语:“那更好办了,天权司走一趟吧,什么时候做苦力把银子交上,什么时候再回来摆摊。”
这般土匪行径让颜如翡一阵无语凝噎,良久,她才不情不愿地从荷包里掏出些散碎银子,交到宫无衣的手上。
狠狠出了血,此时她语气不佳:“大人可看好了,省的一会说我交的不够。”
宫无衣掂量了一下就将银子扔给身后人,看着颜如翡完全没有让她走的意思。
颜如翡微微皱眉:“大人这是何意?”
“没什么,只是我改主意了,”宫无衣嗓音迷人,只是说出来的话恶趣味满满,“我现在怀疑你妨碍公务。”
颜如翡:“?”
要不是她打不过,现在真的要扑上去挠他了。
她耐着性子挤出一抹笑来:“不知大人哪里不满意?”
宫无衣未语,反而看了看摊上省的一点玉石料子,半晌才懒散开口:“你这摊子是卖什么的?”
颜如翡老实回答:“卖一些自己雕的小玩意。”
“哦?”宫无衣想了想,从袖口掏出一块汉白玉,“那不如你为我也雕一个,若是我满意了,就放你走如何?”
颜如翡自无不可,将玉接了过来:“不知大人想雕什么?”
宫无衣的目光游离在她的身上,仿佛漫不经心道:“那就雕一个我的小像,越像妖精越好。”
颜如翡:“……”
这人分明是刚刚听见了她们的对话,故意公报私仇,怎么心眼这么小!
宫无衣的确是故意逗弄,但也是看中了她雕刻的手艺,想试探一番,见她久久未动,便催促道:“快点刻,还是说你想回天权司做苦力?”
正所谓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为了能安全回家,颜如翡咽下满肚子吐槽,专心致志地雕刻起来,时不时抬头审视宫无衣一眼,不过寥寥数刀,便将他的大致轮廓雕了出来。
就连宫无衣身后的侍卫们也有点惊奇,毕竟就算是当代的雕刻大师,要想完成复杂的小像也要提前做足准备,哪里像她这般信手拈来。
不怪他们没见识,主要是颜如翡并非这个世界的土著,而是来自于现代,身为玉雕大师的后人,不夸张的说,她打一出娘胎就跟玉石打交道。
更不用说,她本就天资过人,只可惜英才薄命,一场地震要了她的命,再睁眼,她已经成了长奉国的侯府小庶女。
嫡母对她没有半点好脸色,亲娘还逼着她攀高枝,颜如翡索性重操旧业,挣了银子就搬出侯府享清净。
谁成想出师不利,开张第一天就遇见了宫无衣这尊大佛!
出神中,她已经将小像雕出了一个大概,活动下酸疼的手腕,正准备继续,却听宫无衣叫停道:“可以了,我很满意,你走吧。”
说着,他拿过她手中的玉石,头也不回地带着一队人马离开。
颜如翡看着他的背影许久,才小声骂道:“还没给钱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