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练气

收拾完碗筷，三个人并排坐在台阶上，夜秋池坐在了中间，左边是墨未浓，右边是锦十弦。如水的月色照了下来，伴着秋日里凉爽夜风，就听见夜秋池对墨未浓说道：“你年纪小，没听过也是正常的,毕竟现在世人修仙者居多，其他三门就比不上修仙门的人多了。仙门一直是世人眼中正途，很多人首选都是修仙的。”

锦十弦嘟着嘴说道，“我看那些修仙的人,一个个都是道貌岸然的，也没多好，就是衣服好看些。”她年纪不过十岁，嘟着嘴巴说话的样子特别俏皮可爱。

夜秋池也没有责怪她，但是还是说道，“师妹，凡事是不能一概而论的，仙门中人有好有坏，咱们魔门中人也是如此的。不管哪一门，都是良莠不齐,不能以偏概全。”

锦十弦还是哼了一声，“我见过的几个仙门弟子，都是用鼻孔看人的，一副高高在上,好像很了不起的样子，我对他们就是没有好感的。倒是觉得他们每个人的鼻孔都那么大……”锦十弦还比划了一下，样子很有趣。三个人都不由地笑了起来。

夜秋池温柔的摸了摸锦十弦的头，他也不过才十三岁，却很有师兄的样子，“师妹说不喜欢，那就不喜欢吧。”

“那师兄，平日里，师父都会教些什么呢？”墨未浓问道。这个是他最好奇的事儿了。

夜秋池和锦十弦的脸色一僵，随即两个人同时尴尬地笑了笑，夜秋池脸都不由地替自己的师父脸发烫，他要怎么跟这个新来的小师弟说呢————

他们的师父，都是将他们散养的，自己学会了砍柴，锦十弦则学会了做饭………………

墨未浓见他们两个都不回答，便不由地更加有些觉得奇怪，就看着他们两个，等待着回答，锦十弦指着厨房说道:“我的厨艺！就是师父教的！”

墨未浓回想了一下刚才吃的晚饭……除了咸味之外，还有点糊味……不由地皱起眉头。

锦十弦又指着厨房外面堆放的柴火，“大师兄砍柴是技术也是师父教的！小师兄，你还不知道吧，大师兄砍的柴火都是极好的，每根柴火都像是精心打磨出来的一般……”锦十弦也是越说越心虚……

“啊？”墨未浓不由地就惊讶地出了声。

夜秋池也不好意思地说道，“是呢是呢……”

“他不教术法的吗？”墨未浓问道。

锦十弦突然想起了什么，一副认真的的样子，眼睛盯着空中的月亮，语气很严肃，很认真，“师父说，做饭，就是修炼，如果能将这生活中最不可少的事情做得出神入化，那也是修魔大成的一种！”她说得无比认真。一双眼睛炯炯有神，逐臣对她说的话，就是她的信条。

夜秋池也说道，“是呀，师父也对我说，砍柴也是修炼，如果能把柴砍得条条根根都有形有质，也是成功。”

墨未浓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突然就想起今天师父的那个见面礼。便从衣兜里拿了出来，“你们看，这是师父给我的见面礼。”

“落叶枯荣……”夜秋池和锦十弦异口同声地说道。

“你们知道？”

墨未浓就见夜秋池和锦十弦分别从自己口袋里拿出了两片叶子，怎么看竟然都是跟自己一样的。

夜秋池笑得很温和，“我这也是入门时候，师父送的……”

锦十弦看着两个师兄也有落叶枯荣，开心地说道，“咱们三个一样呢！”

只有墨未浓看着自己手里的那片落叶枯荣，有些哭笑不得……合着这个师父，都是这么敷衍徒弟们的。

“师父说啦，这是他送我的护身符，我可要好生保管呢。”锦十弦小心翼翼地将她自己的那片落叶枯荣收进了口袋里，还轻轻拍了拍口袋，一副心满意足的样子。

墨未浓心中长长地叹了一口气，他怎么有一种被人骗来即将做苦力的感觉。看看大师兄，砍柴烧火，再看看小师妹，洗衣做饭……墨未浓看看院子里没人打扫的落叶，他觉得，那可能即将成为他修行的一部分。

第二天天还没亮，逐臣就把三个徒弟揪了起来，让他们齐刷刷地站在铺满了落叶的院子里。

逐臣清了清嗓子，看着三个还是有些睡眼朦胧的徒儿，“清醒一点！”他的声音很大，站着的三个人不免都是一个激灵，脑子瞬间就清醒了三分。

墨未浓揉了揉眼睛，天边才刚刚泛起鱼肚白，星星们还在空中闪着呢，也不知道这个不正经的老头把他们三个叫起来干嘛。

就听见逐臣说道，“秋池和十弦已经是学习了几年了，未浓呢，昨天刚来，你们三个正好凑齐了三个人，从今天开始，我就要正式教术法给你们了。”

三个一听，本来三分清醒，现在已经是十分了。

锦十弦拍着手说道，“哇……师父，我终于可以不用做饭了吗？”

逐臣看着锦十弦，一捋粘着泥巴的胡子，晃着头说道：“这个饭嘛，还是要做的……”

锦十弦倒也不失望，“师父教了术法，我的饭肯定做的更好吃！”

可能是想到昨天吃的又咸又糊的菜，逐臣的眉毛就皱了皱，但是在徒弟们面前，他还是要拿出师父的样子的，怎么能贪图美食呢，便又清了清嗓子，故作严肃，“以前呢，我跟秋池和十弦已经讲过了，今天便再给新徒儿讲一边，你们两个就全当温习吧……”

三个人都竖起耳朵听着，墨未浓更是聚精会神，生怕漏了师父的一个字。

就看见逐臣，伸出手，指着天空，说道，“你们看，这天上是什么？”

锦十弦先说道，“是星星！”这个问题师父以前自然是问过的，只是她回答以后，师父也只是点头，没有给出师父认为的答案。

逐臣点了点头，“秋池，你说呢？”

“回师父，是风。”

逐臣又点了点头，“未浓，你说是什么？”

墨未浓看了看天空，天空之上有闪烁的星星，有飘动的浮云，也有大师兄说的看不见的风，可是他看，却觉得这天空将自己包裹着，自己瞬间就变得无比的渺小，仿佛与这万物皆是一体一般，便说道，“是无尽头的……”

逐臣眼神一亮，点了点头，“你们三个说的都对，这天，便是包罗万物的天”说着他又指了指地，“这大地，也是包罗万物的大地，而我们，便在这天与地之间，我们，便是世界万物。”他说着便盘膝坐下，并且示意自己的三个徒儿也做了下来。

三个人便都席地而坐。

“你们坐在地上，可有什么感觉？”

“师父，这地上太凉了！”锦十弦皱着小眉头说道。

逐臣笑了笑。

“师妹说得对，不仅凉，而且还有一点潮湿。”夜秋池，他有点担心自己的师弟师妹，会不会因为地上凉回头身体不舒服。

“我屁股下有块凸起的石砖，有点硌屁股。”墨未浓挪了挪屁股说道。

逐臣大笑了起来，笑完之后讲到，“我要教给你们的第一术法，便是看清自己的本心。”

“世间有四门，分别是修仙门，修魔门，修佛门，修鬼门，而无论是哪一门，哪一种，其实都是将这天地之间的灵气转化为己用而已，所谓，万变却不离其宗。

仙门中人，认为这天，至高无上，所以他们大成飞升之后，立于天界，世人称之为仙人。

佛门中人，认为世间万物众生皆苦，唯有超脱苦境方能荣获金身，佛门中人于西方极乐净土，以莲河之水为界立为佛门，凡事修大成获金身者，便都在那里了”

三个人都全神贯注地听着，就听逐臣继续说道：“再来说一下这个鬼门中人，鬼门，门派众多，弟子人数丝毫不逊于仙门中人，但是鬼门收徒向来是来者不拒，资质品质自然更是参差不齐，不过，鬼门铸造的法器却是一流的，这个可是其他三门都比不上的，这最后，便是咱们魔门了，咱们魔门，向来是一人便是一个门派，身法各异，一般都是独来独往的，就比如你们的师父我。”说着逐臣又捋着自己的胡子，那泥巴渣掉了下来，非常完美的破坏了刚才他那讲课高深莫测的画面。

“咱们呢，主要是将灵气练成属于自己的气，所以一般也是不使用法器的，说起来，仙、魔、鬼的开门鼻祖都是同门师兄弟，后来产生了分歧，便也都自立门户了，有了各自的地界。这些呢，都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不提也罢。”

不知不觉间，天已经亮了起来。

“今天，你们三个，就在这里打坐，没有我的吩咐，谁都不许动。”逐臣说完，就站起了身，拍了拍屁股上的灰尘，“为师我要去吃早饭了……”

三个人面面相觑。

“把眼睛闭上，感受！”逐臣一边往厨房走，一边大声地告诉自己的三个徒儿。

其实从早上到现在已经坐了很久，屁股和腿不免都有一些发麻，墨未浓看了看大师兄和小师妹，他们两个已经非常听话的闭上眼睛了。

于是墨未浓也闭上了眼睛，将双手放在双膝之上。说来也是奇怪，当你睁开眼睛的时候，入眼事物众多，很多的东西，便都是先看见了，反而失去了心的感受，当闭上眼睛的时候，墨未浓觉得自己的心渐渐的平静下来。

清晨之中，他听见有鸟鸣，那声音清脆，像是鸟儿彼此间的嬉闹，他竟然仿佛能听出它们鸣叫之中的愉悦之感，墨未浓将自己的感觉拉近，似乎感受到了坐在一旁的大师兄的呼吸之声，还有对方的心跳，扑通扑通，一下一下，那么清晰有力，再拉远是一点，是小师妹的呼吸，小师妹的心跳，不由地，即使他闭上了眼睛，也仿佛能看见他们两个人打坐的样子，甚至墨未浓感受到小师妹，微微皱起的眉头。

“小师兄……”脑海中突然传来这样的声音。

“不要讲话，认真感受。”这次脑海中传来的是夜秋池的声音，“师弟才刚刚练习，不要打扰他。”

“师弟，用心感受你的周围。”

当脑中这两个声音消失，墨未浓又将感受拉远，他仿佛从空中可以看到庭院中正在打坐的自己和另外两个人，连一呼一吸的微弱动作，甚至都仿佛可以看见，再拉远，是坐落在半山腰的浮云梓熙宫，那宫殿顶上的树木，每一片都看得无比清晰，再远一点，他看见了那片昨天他走迷路的那片树林，再远一点，山川河流，城镇村落……再远一点，墨未浓仿佛整个人漂浮在万里高空，云朵之上，俯瞰着这个世界。

一阵风吹过，丝丝微凉，竟不知，这是地面的风，还是高空的风。

再拉远——————

地面的一切似乎已经看不清了，周围皆是星光点点，脚踩之处仿佛一面镜子，而那镜子下面的，便是整个世界。墨未浓微微一动，那镜面之前泛起阵阵涟漪，竟像是湖面，下一刻就看见从那镜面之下浮上一人，正是锦十弦。

她缓缓浮上，微微地睁开了眼睛，冲着墨未浓俏皮地眨了眨眼睛，下一刻，她手一挥，她头上绑发髻的丝带竟然发出了白光，越来越亮，越来越亮，逐渐地两条丝带就汇成了一道耀眼的白光，一道，两道，三道，无数道光将她围绕在中间。那光刚开始无比刺眼，渐渐柔和下去，随着锦十弦手指的转动而跟着摆动，这便是锦十弦运用灵气所汇的属于她自己的魔气，锦十弦已经给自己的魔气取了名字，银天。

这时候，夜秋池也浮了上来，他身后竟似有一条金色巨龙，那龙周身皆是金色，发着灼目的光芒，龙鳞片片生辉，一双龙眼更是摄人心魂，龙须随着它的摆动上下漂浮，那龙口中赫然还衔着一颗琉璃璀璨的珠子，那龙在夜秋池的身后上下翻腾，仿佛下一刻只要夜秋池的手一挥，它就要听从自己主人的命令，冲破这万丈云霄之地！

“大师兄，你的魔气竟然化形了！”锦十弦刚惊叹完自己师兄的术法，下一刻就啊地一声从这万丈高空之地掉了下去，显然是术法不精，不能再把自己的意念维持个一时片刻，就掉了下去。

“师兄…………我等你们…………啊……”

锦十弦的声音逐渐消失……

“师弟，你也来试试，看看你的魔气。”夜秋池说着，便注视着墨未浓，似乎是鼓励他一般。

墨未浓便伸出了手。

“师弟，感受你周围最强烈的东西，想着将它变成你的力量！”夜秋池鼓励着自己的师弟。

墨未浓闭上了眼睛，他再次感受周围的一切，风声，水生，虫鸣，鸟叫，车马声，呼喊声…………一切似乎那样的嘈杂，突然，一切都安静了下来，他看见一团蓝色的火焰，漂浮在不远处，那火焰很小，但是却像是隐藏着巨大的力量，它燃烧着，就像是要吞噬它周围的一切。

下一刻，墨未浓将右手抬起，对着那火焰，一个挥手，那团蓝色的火焰便已然在他的掌心，燃烧起来。

墨未浓再次睁开眼睛，自己的手中已经泛起微弱的蓝色火光，他只觉得自己体内仿佛有一股气流，在上下的窜动，从脚底到头顶，从右手到左手，快速的窜动着，似乎在找一个出口，下一刻就要迸发而出了！

终于，墨未浓再也忍受不住那股要冲出身体的力量——

“呀————”墨未浓大喝了一声。

夜秋池只见自己的师弟周身上下都已经泛起了蓝色的火焰，心中激动，他替自己的师弟高兴，第一次练习术法，师弟竟然已经能将魔气贯通于全身，这个师弟真是好天资啊！

这时候，墨未浓身上的淡蓝色火焰闪了几闪，忽地就全灭了。

“啊………………”

墨未浓更是啊了一声，同锦十弦一样的掉了下去……

“师弟——！”夜秋池紧张地喊着自己师弟的名字也跟了下去。

再次睁开眼睛，墨未浓还是坐在那庭院之中。刚才的一切，只是他的意识超脱于本体。

“小师兄，怎么样？”锦十弦早就睁开了眼睛，此刻，她正蹲在墨未浓的面前，无比可爱地看着墨未浓。

半卧在地上的逐臣抹了一把因为吃烧鸡腿而蹭在嘴边的油渍，说道，“天资不错，我的眼光一如既往的好！”

“小师兄，快说说，你的魔气长什么样子？”锦十弦睁着圆圆的大眼睛，长长的睫毛随着眼睛的眨动划出美丽的弧线，墨未浓脸一红，说道，“是蓝色的火焰。”

“蓝色的火焰——”锦十弦将手指抵在下巴上做出思考的样子。

这时候，夜秋池也睁开了眼睛，他赶忙问道，“师弟，你没事吧！”

“没事的，师兄。”

“好了好了……天也黑了，来吃晚饭吧，今天，为师可是亲自下厨。”

这时候，墨未浓才发现，天竟然已经黑了，不知不觉之间，一天竟然竟是如此之快的就过去了……

“师父……大师兄好厉害，他的魔气都化形了——是一条那么大的金龙，真是太霸气了！”锦十弦拿着筷子，比划了一个那金龙盘旋的样子，开心地跟逐臣说道。

逐臣听了，那沾了泥巴的胡子不免就又翘了起来，更显得意，“那也不看看，他的师父是谁——哈哈哈”

“小师兄，你的魔气好看吗？到底是什么样的蓝色火焰？”锦十弦好奇地问，她由于术法还不够精，不能随心所欲的控制，还没看到自己小师兄的魔气，便掉了下来，此刻不免就充满了好奇。

“师弟的魔气，很是特别，是淡蓝色的火焰燃遍他的周身。”夜秋池说道。

逐臣洋洋得意，“嗯——他的资质不错，第一次练习就能有这般成就，看来，还是我教的好啊……哈哈哈”

墨未浓心里吐槽了一番自己的师父，但是也为自己取得的成就而感到高兴。

“你们现在还不能把魔气真正的使用出来，等再过一段时间的修行，就可以啦。”

“师父，我们打坐的时候去的那是什么地方啊？”墨未浓问道。

“那才是真正的浮云梓熙宫，怎么样！是不是很恢弘，很不一样，没见过吧！”逐臣更是得意，他无比开心地看着三个徒弟，“这里，只是浮云梓熙宫的形而言，那里，才是浮云梓熙宫真正的所在。”

说完逐臣快速地夹过锦十弦碗里的肉，“小姑娘家家，吃那么多肉干什么！为师替你吃了！”

“师父！”锦十弦嘟起了嘴巴，倒也不生气，只是有些小女孩的撒娇，说道：“您成天吃那么多肉，还吃不够吗！”

夜秋池把自己碗里的鸡腿夹给锦十弦，“师妹，这个给你。”

锦十弦赶紧护好了自己的鸡腿，可别被贪吃的师父又给抢走了。

“未浓啊，小伙子体力壮，你碗里这块也给为师吧！”还没等墨未浓反应过来，碗里的肉早已经不翼而飞了。

逐臣笑着嚼着嘴里的肉，另外三个人都是无语………………

“师父，你的厨艺这么好！”墨未浓吃来一口菜，不免就很赞叹，真没想到，这个看上去不正经的老头，竟然烧菜这么好吃。

“我早就讲过，这个修炼嘛，也是要从生活中来修炼的，十弦，你什么时候能把菜做的跟为师一样，你的术法，肯定更近一步！”

锦十弦嘟了嘟可爱的嘴巴，“知道啦，师父。以后呢，肉都给您吃！”说着，又给逐臣夹了一块肉放在碗里。

逐臣笑得眼睛都没了，“今天你们三个早点休息，明天咱们还要接着修炼呢！”

“是！”

三个人异口同声地说道。

晚上，躺在床上的墨未浓思考着白天逐臣说得话，他不免又坐了起来，闭上眼睛，进行打坐的练习。

这一次，他先感受到的是他所在的这个房间，然后是秋夜里外面吹过的风声……将意识拉远，是夜色下的浮云梓熙宫，如水的夜色洒在被树木遮盖的浮云梓熙宫上，给这座位于半山腰的道观增添了些神秘的色彩。

“快睡觉！”脑海中飘来了这样的一句话。是自己师父的声音。

墨未浓睁开了眼睛，赶紧倒在床上，不知道为何，竟然有一种做坏事被发现的感觉。

“让你早点睡，就早点睡，不然明天怎么有精神。”师父的声音又在脑中响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