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辞职了,正在去A市的火车上。”
“妈我解释很多次了,我和她不是那种关系!”
“我都照你安排做了!我们只是普通朋友——”
熊孩子的一声惨烈尖叫打断了鹿绯的话,她愣了愣,狠狠皱眉挂断了电话。
一切决定得太仓促,胡乱写了辞职信,胡乱收拾了行李,胡乱订出租屋,四十八小时之后,她脑子一片空白,被迫坐上了去往A市的火车。
”给我吃,给我吃!你坏!“前座的熊孩子不停摇晃座椅,鹿绯板着一张冰块脸往后缩了缩,车票买得急,只剩下嘈杂混乱的普通车厢。
狭窄、乱、吵,还有她身边坐着的男人——
鹿绯转头看去,那男人蜷缩在狭窄的座位上,带着墨镜倚在车窗昏睡,浑身上下脏兮兮的,像刚从煤堆里爬出来,右手垂在膝上勾着棒球帽,左手插在口袋里摸手机。
他没睡之前,鹿绯偷瞄见他在聊天,打了三个字:他没死。
天知道整个车厢里都是什么人?
鹿绯绝望地翻了个白眼,谁知突然,一杯芬达从天而降——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罪魁祸首趴在前座的椅背上看她,鹿绯摸了摸脸上的汽水,心底的火气蹭一下冒了出来。
“你……”
“你干什么呐!快坐好!”熊孩子的母亲从前座站起来,仿佛没看见鹿绯湿透的衣服,若无其事地把孩子抱了回去。
鹿绯瞪着那女人的后脑勺,伸手抄住了她的马尾辫,疼的女人大喊了声“哎呦”。
倚在车窗上的男人晃了一下,墨镜下的眸子缓缓张开。
“你孩子泼了我一身汽水,没看见吗?”鹿绯硬邦邦的话让女人瑟缩了一下,但一转身,发现她只是个瘦瘦小小的姑娘,顿时又有了底气。
“你那衣服是雪奈儿还是阿瑞妮啊?脏了自己擦擦不就完了,小小年纪就这么多事——啊!你干什么!”
鹿绯抄起邻座的保温杯狠狠泼了那女人一脸茶叶,然后若无其事地坐下,“脏了你自己擦擦,别那么多事。”
“你这么大人了跟孩子计较什么!小心眼!”那女人用家乡话狠骂了鹿绯几句,又不解气,上手抓向鹿绯的衣领,丝质衬衫竟被她扯开了个大口子,白皙的肩膀上留下深深的五个红指印!
鹿绯忙着挣扎,就见那女人扬起另一只手要扇她巴掌,她绝望地闭上眼,而预料之中的疼痛并没出现。
“为难她一个小姑娘干什么?”沙哑低沉的声音从耳畔响起,鹿绯转头看去,身旁那男人不知何时醒了。
紧接着,一件带着体温的黑色皮衣落到鹿绯头上。
“你就是这么管教孩子的?做错了事应该说什么?”那男人站了起来,背阔胸宽,腰挺得笔直,精瘦的手臂拦在鹿绯面前,那意思再明显不过了。
熊孩子的妈妈怯生生望他了一眼,小声说,“对不起。”
“向她说,大声。”那男人修长的手指一弯,差点戳上鹿绯的鼻子尖儿,她没出息地打了个喷嚏。
可能是皮衣上土太多了。
火车沿途停靠,那女人瑟瑟缩缩地从前座抱起孩子,头也不回地下了车,那男人从墨镜里望了一眼,眸光中的冷意好一瞬才收敛。
鹿绯小声说:“谢谢。”
“出门在外,还是别太张扬。”
鹿绯愣了愣,转头问他:“我怎么觉得你话里有话?她儿子做错事了不懂道歉,我还不能教训了?”
男人薄唇抿了抿,想了半天,这么说道:“免得遇到什么难处。”
刚说完,鹿绯把皮衣还了回去。
“谢谢你帮我,但如果有下次,我还是这么做。”鹿绯拢着被撕裂的衬衫,肩膀上鲜红的五个指印看着让人心疼,她却满不在乎,“她本就应该道歉,不是迫于你的威胁,而是认识到自己做错了。”
这话倒是有意思,那男人刚要摘下墨镜将鹿绯看个仔细,鹿绯将书包往胸前一背,遮住衣服的裂缝,起身走了。
“谢谢,再见。”
男人看了眼屏幕,火车到站了。
迟勋缓缓摘下墨镜,那双狭长黝黑的眸子轻轻眯起,如雕刻般棱角分明的俊脸沾着不少污迹,英气却未被掩盖半分,他凝视着鹿绯离开的方向,忽然觉得有些好笑。
现在的小姑娘怎么了,衣衫不整,孤身独行,深更半夜,说她是要进狼窝的小绵羊都不夸张,她到底倔强什么?
迟勋静静地等着身边的人下车,忽然微信跳了一下,是租他房子的人发来了消息。
“我今晚在车站酒店留宿,明早搬入,家中是否有人?”
迟勋回复了个“是”字,手指忽然停在了屏幕上。
虽然过了几十秒,鹿绯的影子还是在他脑海中挥之不去。
她倒是有些特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