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渐晚,千灯高照,南越国处处一片热闹非凡的景象,而这其中最热闹的地方当属“不夜楼”,南越最奢华的烟柳之地,这里有好酒,有美人。
长岭之战大胜,祁千凝方从战场凯旋而归,便急巴巴赶来了这。
瞧着这方繁嚣天地,她只觉点点欢愉上心头,一副眉开眼笑貌,然则身旁的青弦却是蹙起了眉头。
“小姐,您刚到府上还未歇了脚,便又来这等烟柳之地,倘若丞相发现该如何是好?”
“不打紧的,爹爹如何会知晓。我只和他道去看望那柳家三妹妹,他难不成还会来这儿寻我?”
祁千凝毫无惧色,她向来我行我素惯了,大不了被发现就是一顿板子的事,她祁千凝皮糙肉厚,一顿板子又能奈她何!
青弦终还是不放心,但见她举目四望,颇不安神,却仍不忘挪揄小姐一番。
“那可不一定,小姐您的风流韵事早已传遍了整个南越,到这儿寻你一拿一个准!”
祁千凝狠狠给了青弦的脑瓜子一记打。什么风流韵事,在她看来这里不过是逃离世家虚伪嘴脸的消遣之地罢了!
她随手寻了一张榻坐下,不远处的王妈妈瞧见了这位尊贵的老熟人,赶忙迎了上来。
“哎呦喂,这不是追风将军吗!您许久未来,那几位哥儿可惦念您了!”
王妈妈最盼着这追风将军来,这追风将军出手阔绰,一来必豪掷千金。
“如此如此,那还烦请王妈妈将那哥儿几个唤出来!”
说着祁千凝便将几锭金子摆在了桌上。
王妈妈赶紧将那几锭金子收了去,笑盈盈地道:“好嘞好嘞,您稍等,这儿就给您唤去!”
良久,几名俊俏的小馆便相继小跑了出来,他们个个唇红齿白,面薄腰纤的,比那些个女子还要惹人怜。
祁千凝一瞧见他们,便眉开眼笑,这世间谁不爱色相?即使是女子,见到姣好的面庞也会满心澎湃。只见她左拥一个,右搂一个,聊的好不快活。
“将军为何近日没来看望阿奴?阿奴可甚是想念将军您呢。”
“近日战事吃紧,你看我这不一结束便匆忙赶来看你了吗。”
“将军只念阿奴,却不念升儿,升儿伤心了。”
一旁的升儿撅起小嘴,嘟囔着自己的委屈。
“念念念,当然念,我可甚是想念升儿唱的小曲儿!”
祁千凝说着便将那香唇啄在了升儿的小脸蛋上,惹得他的脸颊瞬即被一片绯红侵染。
旁的小倌瞧着如此,竟也争风吃醋了起来。
“那阿源呢?”
“那桢儿呢?”
“那莫莫呢?”
……
祁千凝被一片娇嗔声淹没,正左右为难时,恰好瞧见不远处的王妈妈手里正拿着一坛‘春风酿’,赶忙借机转移话题。
“王妈妈,快将那‘春风酿’拿上几坛来,与我这群宝贝们一道品酌!”
谁料那王妈妈却是一脸抱歉,赔着笑,疾步赶了过来。
“哎呦,追风将军真是对不住,那‘春风酿’刚卖给最后一位客人,适才才拿给他哩!要不给将军您换一种酒吧,我们店最近还有新出的很多好酒嘞!”
“不不不,我只爱喝那‘春风酿’,别的酒喝不惯。”
王妈妈的面目颇为难,但见她蹲下身子,眼色示意后头,轻声耳语道:“那‘春风酿’正是卖给了那位公子,那公子来头可不小,听闻是皇室中人!老奴可不敢得罪的,还烦请将军行行好莫要这坛酒了!”
祁千凝回首一瞧,只见那人一袭锦衣于身,手持一把蓝鹤折扇,头发一丝不苟地用镶嵌着金曜石的发冠挽起,显贵气度已是昭然若揭。
再仔细一瞧,这不正是那彀砀王陌蜮衔吗!
此人可经常在皇上面前参我一本!要不是我立下过赫赫战功,而今怕是早就被赶下了台!今儿个出门可真是没看黄历,冤家路狭!
祁千凝本不想难为王妈妈,索性就不要那坛酒,但若是此人要喝的话,那这坛酒她祁千凝也非喝不可了!有仇不报非君子!
只见她转头对王妈妈说道:“这酒我非要不可!”
然则后头的陌蜮衔偏是个耳朵好使的,此话登时传到了他耳朵里,但见他挑了挑眉,悠悠开口:“追风将军风流成性就罢了,作何还有抢人酒的癖好?”
“我今儿个就抢你的,你能奈我何?”
“哦?那你试试看。”陌蜮衔眉眼含笑,不过那笑意却是携着一抹狡黠,使得祁千凝胸中的怒火更甚。只见她欲让剑锋出鞘,却被王妈妈一把拦了下来。
“哎呦,追风将军,您高抬贵手,给老奴一个脸子,切莫在店肆里耍弄剑棒啊!”
王妈妈扑通一声跪了下来,满目恳求之色。她算是老熟人了,祁千凝也不好驳她的颜面,只得将紧攥剑柄的手硬生生给压了回去,但那坛‘春风酿’她仍是未打算放弃,只见她伸手欲夺,陌蜮衔一个眼明手快,用手中折扇将其打落。
“喂!你懂不懂怜香惜玉!”
此话一出,谁料那陌蜮衔的笑意更是深了三分:“是本王眼拙了吗?香在哪?玉又在何处?”此话是挪揄那祁千凝粗犷浮滑,全然无一女子的脾性,他原以为祁千凝会怒火上心头,却着实是失了算,因为那祁千凝竟厚颜无耻地指了指自己,还一副正色庄容貌,道:“我不就是嘛!”
话刚落,陌蜮衔便发出一阵轻声嗤笑,刚进口的酒水亦差点渍出来,此等嘲讽之行再度激起了祁千凝的不悦。
“你笑什么笑!”
“本王笑追风将军盗钟掩耳的功力是一流的。”
“你……你……”
这是嘲弄她自欺欺人,其实根本就不像个女子喽!祁千凝哑然失言,又羞又恼,竟一时不知该如何回嘴了。
“怎么?无力驳斥了吗?”陌蜮衔复又发出一声冷哼。
“狗蛋王!你莫要阴声怪气的!是男人就去外头用刀剑说话,尽知耍些嘴皮子功夫!”
“狗蛋”二字一出,众人皆是咋舌不下,就连那素来冷静的陌蜮衔亦是敛去了笑意,嘴巴微颤了起来,周遭气氛一直陷入低沉。
陌蜮衔的家仆小宽子瞧见主子这幅模样,一时间慌了神,毕竟这陌蜮衔从小锦衣玉食,身份尊贵,众人皆是对他毕恭毕敬的,旁人尚且不会对他有丝毫逾矩之行,更别说敢当众称其为狗蛋!
“你唤本王什么?”陌蜮衔一字一顿,语气冰冷。
“哎呦,适才瓢了嘴,不过这彀砀狗蛋极为相似,我看您还不如唤作狗蛋王吧,叫的也顺口些!”
祁千凝一脸矫揉造作,眸中的笑意挡也挡不住,腔调亦还怪声怪气的,一言以蔽之,则是欠揍的紧!
更甚的则是她绷不住,竟还漏出了笑声,青弦赶忙扯了扯她的衣袖,示意她收敛些。
此刻,陌蜮衔已是沉下了双眸,铁青着脸,除去那不惧死的祁千凝,众人皆是屏息敛气,不敢言只字片语。
祁千凝本想继续挪揄他一番,没成想片晌之间,那陌蜮衔缓抬眉眼,又恢复了往日里从容的模样,然则他的一抹诡异眼色却落在了祁千凝的面上,祁千凝不禁怛然失色,揣揣不安了起来。
这该死的狗蛋王作何不生气了?难不成又在打什么鬼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