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乌云沉沉,屋内死气一片,沈雨墨麻木地站在原地,听着邹母悲痛欲绝的哭声,从心底里感觉到一丝苍凉。
客厅正中停放着邹君豪的骨灰盒,正对面的桌子上,摆放着他的黑白照片。照片上的人约莫二十八九岁的年纪,笑容永远定格在了那瞬间。那是她的丈夫,结婚四年,同吃同住,却在这样的年华死于胰,腺癌。
她悄然叹了口气。
四年婚姻,即便一开始就是被勉强,即便她从未动过真心,可人死如灯灭,到了此刻,四年的怨怼似乎也成了浮云。
“你这个狠毒的女人!我儿子在世的时候你就对他不冷不热,什么时候尽过妻子的义务!现在他死了,你开心了是不是?你为什么不哭,你为什么不哭!”
李雪英狠狠地拽着沈雨墨的领口,像是要将所有的悲痛都发泄到她的身上。
“妈,你冷静一点。”
她不开口还好,一开口,就像是火花掉到了油海中,瞬间在李雪英心中燃起了冲天大火。
“你这个狠毒的女人!你是不是就盼着这一天?我告诉你,就算我儿子死了,你也得为他守身如玉!这辈子,你别想离开这个家!”
沈雨墨有些无语地看着眼前这个形容憔悴的女人,她一向妆容精致,如今遇上这样的事,也顾不上打扮了,眼角的鱼尾纹,眼眶底下的乌青色,让她整个人瞬间苍老了十岁。面对这样的婆婆,沈雨墨心有不忍,只好由着她发泄。
沈思琪站在她身边,看着濒临疯狂的奶奶,吓得紧紧地抿起了嘴唇。沈雨墨转过头给了她一个安抚的眼神,悄悄地握住了她的小手。
正在这时,门口忽然传来一声突兀的鼓掌声。
沈雨墨惊讶地抬头,却在对上那人的脸时,表情骤然僵硬。
因为前来吊唁的宾客不少,大门一直是洞开的。那人就站在门口,背光而立,一身黑色西装,将他的挺拔身形完美包裹,宽肩窄腰,随着他进来的脚步,那张脸也渐渐变得清晰。
眉眼俊朗,脱去了五年前的青涩,平添几分料峭寒意。他面无表情地环视了一眼屋内的人,视线在沈雨墨的身上停留了一瞬,随即又默不作声地移开了去。
“你怎么进来的!谁放你进来的,管家,管家!”
一直沉默坐在一旁的邹世刚愤怒地指着邹时皓,颤颤巍巍地站起身,一旁的李雪英连忙上前扶住了他,怒道:“还不把人赶出去!什么阿猫阿狗都往家里放,你们是不是不想干了!”
等了半天,却没有一个佣人上前。邹世刚和李雪英脸色一变,特别是李雪英,脸色已经难看到了极点,眼神躲闪着,气急败坏地上前就要把他往外推。
“你给我滚出去!”
邹时皓躲开了李雪英的触碰,反手一推,李雪英没有防备,立刻被他推得撞在了一旁的沙发上。
“你!”
“你什么?当了这么多年富太太,还真的心安理得地习惯了这一切?李雪英,你们俩啊,就是作孽太多,这不,报应不爽,只是,你们儿子的死,怕是不够给你们赎罪的。”
他说着,走到邹君豪的黑白照片前,静静端详了片刻,手一挥,照片跌落在地,成了一地碎片。
“邹时皓,你疯了是不是!”邹世刚愤怒地大喊了一声,随即开始剧烈地咳嗽。场面立刻变得混乱,李雪英对着沈雨墨吼道:“你还愣着干什么!报警,报警把这个人抓出去!”
沈雨墨犹豫着拿出手机,就接收到了邹时皓一个冷冷的眼神,她下意识地停住了动作。
“你倒是一个好儿媳妇,邹太太。”
这轻飘飘的一句话,犹如一柄锋利的刀刃,一下子戳进了沈雨墨的心脏,绞得她生疼。
曾几何时,他们才是两情相悦的一对,只是后来发生了一些事,她逼不得已,嫁给了他的弟弟邹君豪。
而邹时皓说完这一句,就转过身去不再看她。他注视着邹世刚,“不用费心了,我已经帮你们报过警了。”
几乎是他话音一落,外面忽然传来了警笛声。李雪英喜道:“警察同志,快把这个人抓起来,他私闯民宅,还破坏我儿子的丧礼!”
进门的两个警察冷冰冰地上前,“哪位是李雪英?”
李雪英一愣,但还是下意识地回答:“是我啊……”
话才说完,双手已经被手铐拷住。
“李雪英,你涉嫌五年前一起买凶迷奸案,请跟我们回去配合调查。”
“警察同志,你们是不是弄错了!”
李雪英的惊叫声还在耳畔,人已经被强制带了出去。屋子里只剩下邹世刚和沈雨墨母女,沈思琪实在是害怕,身子止不住地颤抖,被沈雨墨抱在了怀里。
邹世刚愣愣的,还不能接受事情的走向,半晌,他拿拐杖拄着地,看向邹时皓的眼神几欲喷火,“畜生,你做了什么!”
李雪英可是他的继母,死去的邹君豪可是他同父异母的亲弟弟。
他弟弟的丧礼,他却来大闹,简直禽兽不如。
邹时皓冷冷一笑。他对着门外打了个响指,立刻有西装革履的人进门,递上一份文件。
邹时皓将那文件展开,放在邹世刚面前,“看看清楚这份文件,现在,请你离开这里。邹氏,以及这个房子,跟你已经没有关系了。”
沈雨墨下意识地看着公公的反应,实在不能接受事情的走向。怎么会……突然成了这个样子?然而,就像是跟邹时皓的话相呼应一样,邹世刚拿着文件的手抖得越来越厉害,到最后,拐杖砰地一声掉在了地上,失去了支撑,他整个人也是一晃,歪倒在了沙发上,两眼一翻,竟然晕死过去。
客厅立刻乱成一团,沈雨墨愣愣地看着几个人把邹世刚送了出去,偌大的客厅里,只剩下他们三个人。
邹时皓的视线终于落到了她的身上。
沈雨墨下意识地抖了一下,一颗心直直坠入谷底。
早在看到他的一瞬间,她就知道,他变了。
即便眉眼间还有过去的影子,可是那眼神,那雷厉风行的做事方式,都与以前判若两人。眼前的邹时皓,仿佛只是披着邹时皓外皮的恶魔,用那冷冰冰的眼神看着她,仿佛下一秒就要将她生吞活剥。
沈雨墨分明看到了他眼中刻骨的恨意。
随即,那视线落到了她怀中的沈思琪身上。
沈思琪才四岁,哪里见过这样的阵仗?哇的一声就哭了出来。沈雨墨连忙将她的脸埋进自己怀里,努力控制着声音的平稳,看向邹时皓,“你还想做什么?”
邹时皓盯着她,忽然冷冷笑出了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