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门

2021年，5月24日，是个重要的日子。

因为在这一天，我出狱了。

作为曾经名震全省的赌神，在我踏出监狱大门的那一刻，就受到了社会各界的广泛关注：媒体想报道我的事迹，故友想让我重出江湖，但都被我一一拒绝。

隐姓埋名之后，我在沿海城市买了套房，过上了一直梦想的生活。

面朝大海，春暖花开。

我一度忘了曾经的经历，直到某一天，某位知名作家找上门，说要帮我写一本自传，我这才回想起我的前半生。

我作为赌徒，无疑是最成功的；但作为人，我很失败，因为当初入行就不是我自己的选择，故事还得从那家小茶楼说起……

我出生在一个濒临破碎的家庭，我妈重病在床，而我爸却嗜赌成性，别说医药费，就连基本的生活费都不给，整个家庭的经济来源全落在我一个十七岁的孩子肩上。

起初我是一边上学，一边在镇上接一些散活，后来我妈的病情越来越重，需要的医药费越来越高，我便辍了学，经人介绍，来到镇上生意最好的一家茶楼，做起跑堂的伙计。

茶楼名叫小芳，是老板娘用她的小名命名，说是茶楼，其实就是个高级一点的赌场，不仅有大堂，还有别致的雅间。

因为我爸的原因，我是十分讨厌与赌相关的任何事情，但茶楼的老板娘给的实在是太多了，一个月两千的工资外加各种小费，对于那时候的我来说，实在找不到拒绝的理由。

于是，我找到了人生的第一份工作，同时也走上一条不归之路……

我在茶楼，一干就是一年，由于我为人老实又勤快，很得老板娘的赏识，就连她的私密衣物，都放心地交给我来洗。

我的工资越来越高，在茶楼的地位也是直线上升，以前只能在大堂里端端茶，送送水，后来哥们直接成为二楼包厢的首席执行官，还兼职卖瓜子、花生、汽水……

这一天，茶楼里来了个奇怪的小老头，瘦的跟个刀螂似的，鼻梁上架着黑色的眼镜。

我以为是来要饭的，二话没说，从裤兜摸出几张钱，塞到他的手里。

“小伙子，长得挺俊，心地也好，以后必成大器。”小老头笑呵呵地挣脱我的手，又补上一句，“我是来赌钱的。”

我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直到他说他是真瞎，我才悻悻地收回手。

我问：“大爷，你这样子能赌钱？”

小老头气的胡子翘上天，“你们赌场规定瞎子不能赌钱？”

我摇摇头，小老头立马骂道：“那你TM废什么话？”

我整个人都惊了，又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你丫的真瞎吗？

“余三，不得对许先生无理！”

老板娘不知道何时出现在我的身后，呵斥我一句之后，又满脸笑意的走到小老头的身边，熟练地挽起他的手，饱满的双峰有意无意地蹭着。

目送两人上了楼，我费解地挠挠头，伸手招到柜台后面的小丽，问她认不认识小老头。

小丽也是农村来的，比我来得早，心思没我活泛，更厉害的是，她来到这里五年，一分钱没挣着，还倒欠老板娘的钱，至于什么原因，她没说，我懒得问。

小丽叫了声三哥，“他是这里的常客，真名不知道叫啥，别人都叫他许瞎子。已经好久没来玩过了。”

 我又说：“来这里快一年了，我还没见芳姐对哪个客人这么热情过。”

 小丽见左右没人，在我的耳边悄悄说了四个字，我不由地精神一振，忙不迭地跑上二楼，刚走到楼梯口，就撞到了芳姐。

 她看了看我，又看了看小丽，嘴角勾起一抹耐人寻味的笑容，“许先生在紫薇阁，你从柜台后面拿几包好烟过去，说是你请的。”

 我搞不懂芳姐的意思，也只能照做，拿了几包华子，敲响紫薇阁的门，得到屋里人的允许，我才敢开门进去。

 里面只有许瞎子一个人，我恭敬地叫了声许先生，又将华子放在他的面前。

许瞎子点了点头，示意我站在他身后，没过多久，陆续有人走进包厢，一共三个男人，看上去都有四十五岁的年纪，个个戴着大金链子小手表，就差没将暴发户三个字写在脸上。

通过几人的谈话，我大致清楚了他们的过节，一年前，许瞎子跟三人赌钱，连裤衩子都输没了。如果不是有个好心的赌鬼，借给他一条，恐怕许瞎子真得裸奔出门。

许瞎子这次回来，就是报当年之仇。

赌局很快开始，他们玩的是麻将，玩法偏小众，我听他们说叫什么赢八张，能碰不能吃，没有点炮，只能自摸，反正听着就很麻烦。

没有底钱，每一局的筹码，都由他们自己决定，想下多少下多少，中途还可以再加筹码，跟赌骰子差不多。

出乎我意料的是，这场赌局持续的时间并不长，连两个风都没有打到，那三个土大款就输个底掉精光，他们加一起胡的次数都不超过五次。

不是他们牌艺不精，而是许瞎子会出千……不是我看出来的，是小丽之前告诉我的，她在我耳边说的四个字，就是“他会出千”。

我来茶楼这么久，多多少少听过老千的传闻，但从未见过真正的老千，于是当我知道许瞎子的另一层身份时，就迫不及待地想亲眼见识一番。

然而，现实总是出人意料。

一场牌局下来，我站在许瞎子身后，别说动，连眼睛都没有眨一下，可就是没看出来他是怎么出千的。

难道他没出千？

不可能呀，他如果没出千，怎么会通杀？

在我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许瞎子笑呵呵地拿着烟递了过来，问我看清楚没？

我啊了一声，神情有些局促，最后摇了摇头。

许瞎子哈哈大笑，说我还嫩了点，之后又问我想不想学？

我听了一愣，随即坚定地摇摇头，许瞎子要是真流弊，之前为什么会输的连裤衩都找人借？

许瞎子没有多说什么，扔了几个筹码给我，大笑着扬长而去。

我赶忙坐下来，把所有的麻将牌都翻了一遍，没有发现一丝破绽。

“三哥！”

这时候，小丽气喘吁吁地跑上来，拉着我的手就往屋外冲。

“外面来了个人，说你爸在外面借债不还，被人打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