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筹码

许晴天在茶桌正中的主泡位子坐下，开始煮水、投茶等一系列动作，娴熟而优雅，旁边设计简约、古色古香的落地灯晕出橘黄色的光影，营造出一种与客厅完全不同的氛围，瞬间让人的心沉静了下来。莳光轻轻地拉开主泡对面的圆形靠背原木椅，坐下来不说话。

等水开了，晴天泡好了一壶茶，拿出干净的茶杯放在莳光面前，给他和自己各斟了一杯茶，仔细地品了起来。

“怎么，还没想好？”许晴天喝好了茶，见莳光仍然不吱声，觉得这人难得半天不说话，有点不正常，就顺着刚刚的话题问到。

“嗯，茶好喝，忘记要说什么了，先欠着。”莳光在茶桌上果然还是懂规矩的，收起了平时吊儿郎当的调调，声音温润低沉有磁性，只是不知道这次要几秒破功？

许晴天一气呵成地泡了几杯茶，这两天她确实渴了，发烧之后出了很多汗，喝水也不大管用，现在这几杯热茶下肚，让她顿感神清气爽，身心都仿佛受到了滋润。

而莳光似乎也很享受品茶的过程，每每晴天给他斟一杯茶，他总是仔仔细细地端起杯子，闻一会，再欣赏一会汤色，最好才分几口喝下。而许晴天泡茶的时候，他就静静地看着，像欣赏一件美丽的艺术品，不错过任何一个细节。时光静谧、岁月安好，不过此时。

“想好怎么说了吗？”她突然抬起头问他。

莳光当然知道她问的是什么，只是此时此刻气氛太美，他不忍破坏，毕竟那些陈年往事，有点……脏。

他把玩着手中的杯子，双眼看向窗外，那里是一片清澈无云的湛蓝天空，看起来那么干净、辽阔。他深吸了一口气，将身子坐得更舒服些，缓声说道：

“嗯。五年前的那个晚上，后来的事，你还记得吗？”

莳光本来对五年前的事情早就记忆模糊，但因为知道了涉及晴天，因此就将细枝末节都慢慢地记了起来，他不想错过跟她认识的每分每秒。

“嗯，记得。”五年前的往事，一幕一幕地重现在两人眼前。

那晚，许晴天被冯东海赶出了家门，天上下着雨，她走在一条黑漆漆的路上，衣衫单薄，又饿又冷，后来她进入了一家便利店，买了吃的喝的却发现自己没有带钱。她伤心地正想把东西放回架子，却有一个少年帮她付了账。那个少年的手腕内侧有一条疤痕，那条疤痕弯曲扭转，像一条小龙。“他为什么会在这里受伤？”许晴天在心里嘀咕了一声，正想拒绝这个陌生人的帮助，没想到“嘀——”的一声，店员已经结账成功了。“谢谢。”少女回头怯怯地看着少年，低声说到。而少年已经拿着他的东西，准备离开便利店，但他看着外面滴滴嗒嗒仍在下着的雨，有点踌躇。他紧紧抱着手中一个长长的纸筒、像抱着一根救命稻草一般。

这时的许晴天已经走到便利店的吧台上，她饿了太久，拿着手中的食物就马上狼吞虎咽了起来，直到吞得太急有点卡喉，她才想起来把饮料漏在收银台上了，当她抬起头，发现少年还在门口站着，雨就在他的前面，而他还在犹豫，他看了一眼怀里紧抱着的纸筒。许晴天连忙走过去，把刚才自己放在门边的伞拿起来，递了过去。“给你。”少年抬起头，就看见少女眼中那暖暖的光芒。“嗯。”少年应了一声，撑起雨伞迈步走进了雨里。他的背影单薄瘦削，却挺直了脊梁，一步一步坚定地往前走。

“那个纸筒是你很珍贵的宝贝吗？我看你显然不是怕自己被雨淋湿，而是怕它被淋湿。”

“嗯，在当时还挺重要的。那是我的筹码。”

“筹码？”

“是，对付我爸的筹码。”

“对付你爸？！”

“是的，对付我爸，因为……他也是个家暴男。”莳光说起他父亲，语气就冷了下来，整个空间的气压竟然也好像低了下来。听到这话，许晴天倒吸了一口冷气，抬头看向男人，眼神中有了一些不忍和心疼，就好像看到的是，当年那个少年单薄而坚毅的背影。

“我那时还小，每次看见妈妈被他喝醉酒后欺负，心里就既害怕又着急。而她的丈夫、我的父亲，在酒醒后总是很后悔，每一次都向母亲低头认错，发誓下次不再犯。其实平日里，他是很爱妈妈的，可以说是呵护有加、体贴万分。妈妈是名门淑女，相貌才华气质俱佳，年轻时在江城追求者众多，可她偏偏看上了家境一般的父亲。她是父亲同一间大学的学妹，那是一所国际上一等一的名牌大学，父亲是寒门出贵子，凭着个人的努力考取了全额奖学金，在学院里也是出了名的学霸，那是他人生的高光时刻。后来他和母亲在一起，更是让一众人红了眼睛。”

莳光顿了顿，许晴天这时刚好给他砌了杯新茶，他端起一口气就喝下了，幸好这是杯绿茶，泡的时候就把水温降了。

“他们毕业不久就结婚了，我妈带着丰厚的嫁妆嫁给他，而我爸那时刚毕业，可以说什么也不是，在所有人眼中，都觉得他高攀了母亲，走了捷径，可是只有父亲自己知道，那种压力和压抑。”

“他经常在母亲家人面前抬不起头，还要承受外界的冷嘲热讽，时间久了心理上就有点扭曲，这些是我长大后他跟我说的话。我当然并不认同，有病就去治，心理有问题就想办法自己去解决，而不是发泄到无辜的人身上，特别那个还是最爱你的人，这简直就是不可饶恕的！”

莳光说得咬牙切齿，内心似有奔涌的怒火，呼吸也有点急促。他停下来，平静了一下情绪，继续说道：

“在我小的时候，他们是很恩爱的，所以我也是在温暖中长大的。后来到我高中的时候，那时父亲的生意越做越大，他的脾气也开始波动起来，经常在外面喝酒喝到很晚才回家。回家后，就借着酒意向母亲发泄不满，轻则摔东西重则打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