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9章 华夏的父子关系

李靖部分青红皂白的一顿训斥让哪吒脸色一僵，他本来就没有给李靖任何好脸色看，而如今听到这一句话的时候就更加如此了。

哪吒看了一眼张小凡，又看了一眼胳膊上的臂章，心中积怨已久的不满强忍下去。

看着哪吒离开的背影，张小凡知道哪吒正在一步步的改变。

他抓着李靖的手就要带着李靖去看看哪吒是否如他想的那样在伪装，李靖半推半就，虽然嘴里在拒绝，可是身体很诚实的让张小凡抓着他走了。

他也想看一看，这到底是不是和张小凡说的那样，真的成了一个品学兼优的孩子。

教室里，哪吒心事重重的坐在课桌前，就算是王阳明在上面讲课，他也是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

“哪吒，你今天为什么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发生了什么事么？”

哪吒迟疑片刻，最后带着些许疑惑的口吻问道：“师傅，学生有一事不解。为什么我和我父亲的关系，好像永远都无法平衡？”

门外，听到这一句话的李靖忽然心里一震。

王阳明也没想到哪吒会这么问，但圣人毕竟是圣人，只是犹豫了一小会儿就在脑子里组织语言说道：“曾经我以为，天底下的父子就应该和朝廷之上的君臣一样。不过来到现代之后，我明白了一个道理，有时候父子之间的关系也能很融洽。不过因为儒家传统思想所约束，所以父亲这个词，在很多人心中是威严的注解，是一种监视和限制，是不自由的前提。”

哪吒若有所思的点点头。

想想自己以前，他和李靖确实是这种相处方式。

要说没有父爱，其实也并不完全对。

王阳明又道：“我们华夏人，父子在家庭中，往往是一种支配与被支配的关系。父亲在家庭中是一个不可反抗的位置，他所发出的命令在家庭中是权威性的存在，而子女所要做的就是去执行，不能有任何反抗。就像皇帝对大臣们的关系。”

这家伙一旦说起话来，那将是滔滔不绝，谁让他曾参加过科举考试呢？

学生提问，他总是条件反射的把自己当做是正在回答卷子上的问题。

延绵不绝的回答让哪吒深思。

“父母总是不自觉地以自己的期望去规划孩子的未来，却往往忽略了这是不是孩子想要的。来到现代之后，我知道这个世界上除了华夏之外，其他的国家的家庭关系和我们并不希望。西方的家庭关系就像一捆木柴，虽然被家庭的纽带绑在一起，但是作为木柴个体而言，他们还是独立的，彼此之间的界限是清晰的。但是在我们国家就恰恰相反，我们的家庭关系更像石子投到水面后水面上的涟漪，是一种由己推人的模式，你很难分清楚彼此之间的界限。”

门口门内的二人似乎都有所触动。

李靖想起来自己之前对哪吒的态度，而哪吒也想起来了自己曾经和父亲之间的种种。

张小凡也想起来一件事，高中住宿的时候，带了个老年机去学校，平常跟家里联系时习惯和老妈打电话。

有一次周末补课没有回家，于是选了个下课的时间和老妈打电话解释时，老妈突然说：“别老给妈妈打电话，给你爸也打一个，你老给我打，你爸心里挺不是滋味的。”

可是每次给老爸打电话，照常问了问近况之后，两人之间就陷入了沉默。

沉默了几秒之后，每次都是张小凡主动说出了那句最常说的话：“那把电话给我妈吧……”

沉默，似乎是父子之间默认的相处之道。

他也不太明白，为什么和爸爸之间，明明感情深厚，却总面临着有话说不出的情况。

他可以清晰地感觉到父亲对儿子的爱，但父亲从不表达出来。反观自己也是一样，有话想对他说时总是说不出口。

似乎在这个国家，的父子表达，就是爱你在心口难开的一种表达。

小时候，谁不是觉得父亲是无所不能的超级英雄呢？

哪吒也曾经羡慕过自己的父亲是一个国家的大元帅大将军，手底下掌握雄兵，穿上盔甲威风凛凛。

但等他痛恨这个世界对自己如此不公的时候，光环首先熄灭的就是父亲。

父爱如山，山山不同；母爱如水，涓涓相通。

比起母亲的温柔唠叨、忧心忡忡，父亲更像是个若无其事、沉默拘谨的旁观者。

父子之间就像隔着一块透明的玻璃——近在眼前，却又难以靠近。

年少不懂父爱深，等到晚来父已走。

门外的李靖早就是泪水盈眶，他声音颤抖着问道：“这位说课的老师姓甚名谁？”

“王阳明，你应该没听说过。”

“原来是他。”

李靖的一句原来是他让张小凡惊讶不已。这家伙的回答，怎么听上去好像知道王阳明一样？

李靖接着解释：“我曾经下凡过一次，那时就听说过王阳明的名字。没想到他说课竟然也这么厉害，老夫也是自愧不如。”

张小凡呵呵一笑：“你是带兵打仗的将军，他是一个书生，你们两个人能有什么联系？”

张小凡心不在焉的回答着，目光却直勾勾的盯着教室里面的哪吒。

经过刚才王阳明的一番说教，哪吒心目中厌恶的父亲的形象，也在此刻有所变化。

他想起来一件事，一个微不足道的小事。

这件微不足道的小事在这几千年的时间里早就已经被他忘得差不多了。可是经过刚才王阳明那么一番说教之后，他反倒是又记起了这件事情。

在他还没有成神的时候，曾经有过一次发烧。

发烧在那个时候并不好治，因为没有人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只觉得这是天神的惩罚。李靖也同样如此。

于是在某天夜里的时候，哪吒昏昏沉沉的听到开门的声音，接着就是李靖跪在地上向上天祷告的话。

“我李靖愿用自己的十年阳寿保我儿平安，希望我儿能平平安安。”

说来也奇怪，平日里不怎么合得来的两个人，竟然会有一人会为另一人对上天祷告！

甚至用到了自己的阳寿！

不过，等哪吒睁开眼的时候，李靖并不在房间。

所以这件事情是否发生过，哪吒也是半信半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