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5章 两个继承人之间的明争暗斗（2）

而从“不可恒使吾以谁为心腹也”一语可知，泄密之人曾为曹操心腹，很可能就是杨修。

司马门事件成为曹植彻底失宠、曹丕立为太子的导火索，其事当在建安二十二年四月至十月间。

考虑到杨修向曹操告发曹丕私会吴质，以及二人得知后将计就计陷害杨修，可推知曹植、曹丕二人不仅在对方阵营互有卧底，在曹操身边也都有卧底，且杨修本人即为曹植卧底。

相较而言，曹丕的情报工作远比曹植隐秘。

经此种种，局势已日益明朗。从政治影响而言，曹丕根基深厚，深得朝臣及颍川士族支持；曹植在朝中缺乏根基，孤立寡援。

从品行操守而言，曹丕宽厚仁爱、品行端正；曹植恃才放旷、品行不端，在曹操身边的卧底也被暴露。从才思敏捷而言，曹植虽胜曹丕，但可能是杨修暗中操控所致，而曹丕实际上也不差。

由此，曹操在心理上，面对着一个品行端正、政治根基深厚而且才华并不逊色的曹丕，以及一个品行不端、政治根基浅薄而且真实才华成疑的曹植。再加上贾诩不失时机地进言，“思袁本初、刘景升父子也”，终使曹操下定决心，于建安二十二年十月立曹丕为太子。此时距崔琰、毛玠案仅一年有余，政治形势可谓风云突变。

是岁，曹丕年三十一岁，曹植年二十六岁。

建安二十二年十月，曹操立曹丕为太子，随即开始为其铺路。

一是命曹丕尽礼敬荀攸。荀攸自建安九年起常为曹操谋主，建安十八年建魏国后任尚书令，深得信任，被誉为“人之师表”，且为颍川士族重要成员。以名士进行辅佐是曹操有意于其子的重要信号。曹丕也对荀攸尊异非常，在其生病时亲往拜访，“独拜床下”，应该取得了其支持。

二是以凉茂、何夔为太子太傅和太子少傅，与尚书东曹并选太子、诸侯官属。司马孚、鲍勋、颜斐、荀纬、刘邵、郑冲、王昶等以太子官属加入曹丕阵营。由于凉茂、何夔掌控诸侯官属选任权，曹丕还可在曹操诸子身边安插卧底。

三是压制曹植阵营，为曹丕扫除障碍。曹植失宠后，杨修愈发为曹操所厌恶，终在建安二十四年七、八月间以“漏泄言教，交关诸侯”被杀。“漏泄言教”即向曹植泄漏军国机密，“交关诸侯”即为曹植出谋划策。

此外，曹操还默许曹丕迫害丁仪。杨修之机敏、丁仪之凶狠在曹植得势时为曹操所用，在曹植失势时则成为罪证。而曹植已因失宠而意志衰颓，曹操也加重诸侯科禁。

曹丕自建安十一年起，隐忍十一年，终得太子之位。此时，曹丕在取得以颍川士族为核心的大批朝臣、士族支持外，还掌控曹魏政权和曹操诸子官属的人事权，更得曹操扶植。看到胜利曙光后，曹丕也搞了不少小动作。

一是收拾丁仪。丁仪为沛郡人，其父丁冲与曹操亲善、常同乘车舆，丁氏与曹氏、夏侯氏当为旧相识。曹操闻丁仪有才能，欲将女儿许配给丁仪。曹丕却以丁仪有眼疾为由，劝曹操将女儿许配给其亲信夏侯楙。日后，曹操见到丁仪本人，将此事和盘托出，将丁仪用作政治打手服务于曹植。

曹丕为太子后，以丞相副身份将丁仪转为右刺奸掾，并欲丁仪自裁。丁仪为自保，只好向曹丕亲信夏侯尚叩头求情，但夏侯尚也爱莫能助。掾属被调职且面临死亡威胁，自己却无动于衷，曹操身为丞相必然是默许此事。

二是拉拢钟繇。钟繇出身颍川钟氏，与同郡陈氏为世交，又曾与荀彧、荀攸共事。钟繇被荀彧举荐后，被曹操委以镇抚关中、节制凉州豪强的重任。建安二十一年，钟繇时任大理，助曹操铲除崔琰、毛玠，随即升为相国。此时，荀彧、荀攸早已过世，陈群尚年轻，钟繇成为颍川士族核心人物，很可能也是曹植的政治靠山。

曹丕顾忌其政治地位，试图拉拢，立为太子后赐钟繇五熟釜，在铭文中希望钟繇勤勉奉公、为群臣楷模。曹操征汉中时，曹丕还向钟繇索要玉块，钟繇也当即送予曹丕。

三是处理魏讽谋反案，借机展开对曹植党羽的政治清洗。

建安二十四年曹操征汉中时，魏相国西曹掾魏讽与长乐卫尉陈祎密谋在邺城叛乱，曹丕知悉后火速剿灭，处理涉案人员。结果，魏讽、张绣之子张泉、王粲二子、宋忠之子、刘廙弟伟被诛，刘廙、文钦下狱，杨俊、钟繇免官。

考虑到张泉、王粲、宋忠、刘伟、刘廙等的荆州背景以及刘备广泛交接荆州豪杰、士人的情况，魏讽谋反案极可能是刘备、关羽在许昌叛乱、宛城叛乱后策划的第三场叛乱，且发生在曹魏统治核心地带。

此时，曹操在汉中战事不利，损失惨重。魏讽谋反案必定在曹魏内部造成极大震动，使曹丕将矛头指向荆州背景人士。

而从曹丕的处理结果还可发现更有趣的事实。曹操身在汉中，得知王粲因二子被诛而绝后，叹曰：“孤若在，不使仲宣无后。”刘伟牵连被诛，其兄刘廙连坐下狱，按律当死，后经陈群向曹操说情而得以免，罪出狱。

以此可知，曹丕治魏讽谋反案时牵连甚广，令曹操不满。

再考察王粲、刘廙二人的社会交往。

曹植曾作《赠丁仪王粲诗》《赠王粲诗》与王粲，前者是将王粲与其亲信丁仪并列，后者是宽慰仕途失意的王粲。

王粲虽与曹丕、曹植皆熟识，但应与曹植关系更近。况且假若曹丕与王粲亲善，也绝不会使王粲绝后。

又据《刘廙传》记载，“廙著书数十篇，及与丁仪共论刑礼，皆传于世。”可见，刘廙与丁仪也曾合作著述，关系匪浅。

案发时，杨俊任中尉，主司遏奸防谋。魏讽谋反案由陈祎向曹丕告密方被知晓，杨俊实属失职，以该案牵连之广定无法幸免。杨俊在案发后自我弹劾，赶赴曹操所在之处，应当是意识到自己会受牵连，遂火速逃离邺城以求自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