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4章 两个继承人之间的明争暗斗（1）

以曹丕的本领，定会取得荀彧的支持。在颍川士族中，曹丕应至少取得了荀氏、陈氏、辛氏的支持，且老臣、少壮派齐备。河内司马氏虽非颍川士族，但与之早已相熟。荀恽、钟繇虽支持曹植，但在颍川士族中占少数。

大批朝臣、士族的支持，尤其是颍川士族的支持，是曹丕的巨大优势，也是曹操立曹植为太子的巨大障碍。曹操即便立曹植为太子，也会在死后面临政治风波或内战的威胁。了解到这一点，再反观贾诩、崔琰、毛玠、桓阶、邢颙五人的表态，就能理解崔琰、毛玠二人缘何被处理。

颍川士族本就坚守嫡长子继承制，追随袁绍父子时即有先例，且其势力根深蒂固，曹操不得不有所顾忌。朝臣向曹操表态或建议时，若提及袁绍父子，明为劝谏，实则无异于警告曹操，以颍川士族为核心的政治集团将对曹植不利。

在多疑的曹操看来，这根本就是威胁，等于告诉曹操：“袁绍统治冀州的时候，我们帮他长子收拾他小儿子；现在你曹操统治冀州，我们还会帮你长子收拾你小儿子。”

曹操是什么性格？

从他说出来的一句话也能看出来他的性格，从来都是我威胁别人，竟然还有人敢威胁我？

不过那个时候的曹操和这会儿正享受太平歌舞盛世的曹操智商不是一条线的。

面对曹操对太子人选的询问，桓阶“数陈文帝德优齿长，宜为储副，公规密谏，前后恳至”。又指出：“今太子仁冠群子，名昭海内，仁圣达节，天下莫不闻；而大王甫以植而问臣，臣诚惑之。”对道德品行和长子身份的强调在曹操看来完全是建议，至多是迂腐之言。

邢颙答复：“以庶代宗，先世之戒也。愿殿下深察之。”先世之戒即夏、商、周、春秋、战国、秦、汉的教训，肯定不是现世袁绍的教训。

贾诩则十分狡猾和腹黑，而且也是一个玩火高手。

他在曹魏根基不深，因“惧见猜疑”而“阖门自守，退无私交，男女嫁娶，不结高门”，尽力保持政治中立。

在曹操询问时，贾诩先笑而不语，待被追问后，才说道“思袁本初、刘景升父子也”。鉴于其中立的政治形象，如此回答既使曹操考虑到太子人选对政治格局的影响，又使曹操不感到威胁。

而毛玠则说道：“近者袁绍以嫡庶不分，覆宗灭国。废立大事，非所宜问”，彻底将袁绍父子先例挑明。毛玠自以为在劝谏，但敏感、多疑的曹操只会认为这是在以朝臣、士族为后盾进行威胁。

崔琰更极端，“盖闻春秋之义，立子以长，加五官将仁孝聪明，宜承正统。琰以死守之。”而且此语还是直接写在密函封面之上，将此事彻底公开。在曹操看来，这分明是告诉所有人，“即使我崔琰死了，曹植也得死”。

曹操闻此言，这种愿望除了在圣诞节听说过还从来没有人在这个时候听说。随即将崔琰由尚书贬为中尉，并将崔琰嫁给曹植的兄女赐死。

曹操性格矛盾，在太子人选问题上尤为明显。曹操擅骑射武力，却视之为匹夫之勇，希望继承人才思敏捷；屠城、杀人、政治清洗从不手软，却希望继承人宽厚仁爱；诡计多端又好女色，却希望继承人品行端正。

这和那些古代王朝的封建统治者一样，开国皇帝都是雷霆手段强硬的人，但是第二代君王都会采取仁政手段去让国家休养生息。

曹植得宠主要在其才思敏捷、擅读书属文，但从其与邢颙、司马孚等人分道扬镳可知其德行操守必定不佳。曹丕虽才华略逊，但从其擅折节下士、曲礼事人来看，肯定在宽厚仁爱、品行端正方面做足了功夫。

曹丕在夺嫡斗争中处于下风时，向贾诩请教“自固之术”。贾诩答到：“愿将军恢崇德度，躬素士之业，朝夕孜孜，不违子道。如此而已。”

此话第一层含义不难理解，既然才思略逊，就在宽厚仁爱、品行端正上下功夫。

更深含义则是要在备受打压的情况下戒急用忍、矫情自饰：无论权力欲望多急迫都要在现阶段保持忍耐，无论遭受何种打压都要坚守德行。

与此同时，曹植阵营愈发恃宠而骄，在四件事上逐渐引发曹操不满。

一是杨修向曹操告密曹丕私会吴质。

曹丕受打压时，让亲信朝歌令吴质隐藏在车载废簏中入府邸谋划，杨修探知后报告曹操。曹丕、吴质得知后，以绢装入车载废簏再入府邸，使杨修误以为吴质仍在车内。

杨修中计后，再次报告曹操。曹操派人推验，却发现车内无人，遂怀疑杨修诬告。

有趣的是，曹操年少时曾用同样计策对付其叔父，历史总是会在某些特定的时候完成闭环。

二是杨修向曹植泄露军国机密。杨修任丞相主簿，“总知外内，事皆称意”，不仅掌握军国机密，更极受赏识。而杨修每与曹植会面，皆揣度曹操心思，写出针对时下军国大事之建议，待曹操向曹植询问时立即答复。

曹操对曹植答复之迅捷感到可疑，推问后发现是杨修泄密。曹操每遇难题，常征询曹植意见，因其才思敏捷而特加宠爱。此事则使曹操怀疑曹植之才华为杨修暗中操控，泄露机密也为曹操所厌恶。

三是曹操以出城门试探曹丕、曹植。曹操令曹丕、曹植各出邺城一门，且提前密令城门不得开启，以观其所为。

曹植在杨修建议下斩杀守卫出城，曹丕则自城门返回。据《曹冲传》记载，曹操十分欣赏宽厚仁爱这一品质。但曹植在此次试探中却展现出不择手段的特质，曹丕倒很合心意。

四是曹植私开司马门。曹操外出邺城时，曹植私自开启只有曹操能走的司马门，并行至金门。

曹操得知后震怒，将掌管司马门的公车令处死。曹操说道：“诸侯长史及账下吏，知吾出辄将诸侯行意否？从子建私开司马门来，吾都不复信诸侯也。恐吾适出，便复私出，故摄将行。不可恒使吾以谁为心腹也！”

可见，最令曹操不满者并非曹植品行不端、僭越科制，而是有人向曹植泄露自己行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