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村长牛德旺

这句话不说还好，听了让人心里不舒服。

　　“还有呀，牛德旺不是好东西。朱医生上个星期回家奔丧，如果牛德旺喊你去卫生所顶几天，你可千万不要答应。”

　　“行了大力嫂，嫂子在家等我呢。”

　　范小柱不想听下去，小女人唠唠叨叨，她是村里出了名的包打听，如果随她唠下去，三天三夜说不完。

　　“嗯，那我不留你。别跟嫂子客气，钱不多，但是救救急还是可以的呀。”

　　“不了大力嫂，谢谢你。真的不需要，镇上大老板问我们家订黄瓜，签的是长期合同，以后忙不过来，可能还要请你帮忙。”

　　“呀？签到大客户啦。恭喜恭喜，我咋没听说呢。”

　　小女人的声音越说越低，最后几个字低若蚊吟。趁她低头沉思的时候，范小柱撒腿就跑。

　　“唉，没说完呢，忙不过来记得喊我呀，别跟大力嫂见外。”

　　范小柱早就跑没影，剩下小女人独自在堂屋里跺脚。

　　她想：不对呀，明明看见柳香芸问豹哥借钱的。

　　那天送陈大力去汽车站，路过鸿运棋牌室，看见豹哥亲自送柳香芸出来，柳香芸手里提着一只沉甸甸的塑料马夹袋。

　　范小柱在镇医院住了一年半，用的就是那笔钱。

　　不可能，难道是我看错了？

　　急得小女人直跺脚。

　　傻不拉几的范小柱，柳香芸跟豹哥不清不楚，你怎么一点不关心？

　　真是皇帝不急太监急，气得大力媳妇儿狠狠坐到椅子上，摘下裹头发的浴巾发脾气。

　　再说范小柱，出门跑了几十步，拐弯往北。

　　路过王惠梅家，里面鸡飞狗跳，王惠梅正在院子里打孩子。

　　“让你偷，偷谁家的不好？偏偏去惹那个丑婆娘。”

　　“我没偷，是小黑打赢他们家大黄狗，赢回来的战利品。”

　　稚嫩的童音，夹杂着孩子的倔强。

　　“还敢编瞎话，看我不打死你。”

　　王惠梅更加恼火，摁住小女孩的脑袋，鸡毛掸子举得高高的，照着她的屁股就打。

　　“惠梅嫂，不能打孩子。”

　　范小柱一个箭步跳进去，抓住王惠梅的手腕子沉声喝道。

　　其实她哪里舍得打？

　　自家肚子里掉下来的心头肉，打孩子实属无奈。

　　王惠梅的丈夫去南方打工，掉到枯井里死掉了，黑心老板跑路，一分钱抚恤金没拿到，家里有个八岁的女儿牛草草。

　　孤儿寡母的日子不好过。

　　今天牛草草带着小黑狗在外面玩，碰上张屠夫家的大黄狗叼着块咸肉跑出来。

　　狭路相逢勇者胜，小黑狗恶战大黄狗，把那块咸肉抢到手。

　　没料想张屠夫家的丑婆娘找上门，不但把咸肉拿回去，还抽了王惠梅一个大嘴巴。

　　“呜呜呜，你说嫂子容易吗？马上就要开学了，又要买新校服交代办费。”

　　王惠梅跌坐在地上，哭得梨花带雨。

　　看得范小柱好一阵心酸，把牛草草搂到怀里，撸着她的脑袋，叹了口气。

　　“惠梅嫂子别担心，天无绝人之路，苦日子总会熬出头。这点钱你先拿着，给孩子买双鞋买只新书包。”

　　范小柱掏出嫂子给他的零花钱，整整一千三百块，统统塞到王惠梅手里。

　　吓得王惠梅一哆嗦。

　　“不行不行，嫂子咋能拿你钱？你们家也不容易。”

　　“放心吧惠梅嫂子，有件事想跟你商量一下。”

　　说到这里，范小柱故意停下来。

　　王惠梅心领神会，抽了牛草草一巴掌说：“去把小黑喊回来，没准又去找别的狗干仗。”

　　牛草草脖子梗梗着跑出去。

　　“嫂子，把钱收好，听我慢慢说。”

　　扶女人坐起来，范小柱把钱塞回她手里，将接到大订单的事情一五一十告诉她。

　　“以后啊，我要承包老龙坡，带领大家一起致富。”

　　“要嫂子做什么？你开口。”

　　女人千恩万谢，两只手捧住钞票，泪痕未干的眼睛里闪烁着希望的光芒。

　　眼前的男人，神一般的存在。

　　“要做事的时候我会通知你，目前还在筹划当中，暂时不要跟别人说。”

　　“嗯，嫂子知道。小柱，谢谢你，你真是我们家的大恩人。”

　　“好了嫂子，承包老龙坡需要村委会签字，我得找德旺叔商量，我走了。”

　　“唉……”

　　女人欲言又止，范小柱只当没听见，绕过院门，消失在薄薄的暮色里。

　　牛德旺正在堂屋里喝闷酒，冷不防范小柱推开院门走进来。

　　“德旺叔好雅兴。”

　　“柱崽子来啦。还没吃吧？陪德旺叔喝一杯。”

　　果然是个老奸巨猾的东西，就跟没事人似的。

　　范小柱可没有惯着他，拉了张凳子，直接在牛德旺对面坐下来。

　　给牛德旺的杯子里续满酒，又拿了只空杯子倒满。

　　“德旺叔，自家人不说两家话。这杯酒我敬您，承包老龙坡的事情请您作主。”

　　说完，他两只手托着小酒盅，在牛德旺面前的酒盅上轻轻碰了一下，举起来一饮而尽。

　　“到底是年轻人，有气魄。”

　　牛德旺大喜，望着范小柱竖起大拇指，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随后他夹了块酱牛肉丢到嘴里，嚼了两下说：“这事不能德旺叔一个人说了算，不过你放心，德旺叔一定尽力而为。”

　　“行了德旺叔，都是明白人，别说模糊话。村委会不就你和赵友亮两个人吗？你是村长，赵友亮不过是个做账的。”

　　范小柱自己找了双筷子，续满酒，陪着牛德旺吃喝起来。

　　“咳唉，柱崽子你是不知道。你以为村长位置这么容易坐？就拿老龙坡来说，多少人想要包下来？叔都没有同意。为什么？”

　　“为什么？”范小柱随了他一句。

　　“因为他们纯粹是谋取私利，根本就没有想到为人民服务。”

　　牛德旺拍案而起，背着手望向门外暮色，摆出一副为民谋利，鞠躬尽瘁死而后已的姿态。

　　“德旺叔您放心，我承包老龙坡就是为了老百姓谋福利，彻底摘掉在咱们村头上戴了几十年的穷帽子。到时候村里人统统去老龙坡工作，您还是瓜田村德高望重的老村长，这老村长的待遇嘛……”

　　说到这里，范小柱故意打了个顿，夹了块酱牛肉塞到嘴巴里。

　　不得不说，老东西烹饪的手艺绝对一流，牛德旺从不去外面买熟食，所有卤菜都是他亲手制作。

　　“待遇？我要什么待遇？为国为民，死而……”

　　牛德旺挥舞手臂，开始唱高调。

　　范小柱屁颠屁颠跑过来，打断他的话头说：“果然是德高望重的老村长，小柱最佩服的就是您。不过也不能心里只装着老百姓，把自己饿死了呀。德旺叔您放心，只要老龙坡承包给我，万把块钱月薪少不了您的。另外，村里人有一个算一个，只要愿意跟着我范小柱干，每个月的工资不会比城里低。”

　　“呃……这个，德旺叔果然没有看错人。”牛德旺猛地转过身，握住范小柱的双手使劲地晃：“老龙坡可以给你承包，明天我就找友亮敲定这件事。不过你可得说话算话，答应给每个人的薪资不能少。”

　　他故意把“每个人”这三个字说得特别重。

　　得到范小柱的肯定答复，牛德旺接着说：“小柱啊，老龙坡的事情包在叔身上，叔也有个事请你帮忙。”

　　“叔你说。”

　　“朱医生回家奔丧，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后天卫生局下乡检查，叔想请你去卫生所顶几天，走个过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