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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红颜砥砺,儿郎用功

第十章:红颜砥砺,儿郎用功

书名:磨81作者名:何玉鹏本章字数:5739更新时间:2023-12-27 20:58:08

  班级重新调换座位了,男女混坐,说是以此减少男生同座捣蛋的几率,安老师安排司马嫣然和琅琅同座。

  司马嫣然是从外校来的插班生,生得白白净净,素面淡雅,从容娴静,长得很诗情,颇画意,特适合在春江花月夜里弹奏一曲醉人的《春江花月夜》。嫣然乌黑的头发在后面梳扎成马尾辫,走起路来,便翘跳着灵动的青春音符,如奏一曲欢快的《天鹅湖》。前边一溜儿齐整的刘海,更显出纯真无邪的可爱气儿。眼睛明澈得恨不能让情癫琅琅化身其中,脸似鲜桃,白里透红,又如石榴,鲜嫩欲滴,眉不描而墨,唇不点而红,皓白的牙齿如芙蓉叶片般地齐整。整个人如一件巧夺天工,精致无伦的上佳艺术珍品。一袭黑衣,伴着珠玉落盘似的爽朗笑声,款款而来,翩翩而去,挥洒着仙女下界,霓裳缓舞般的曼妙轻盈,整个人如行云流水般地欢畅洒脱利落飘逸。

  如今,琅琅在课堂上神游,不是被闲书,就是被司马姑娘勾去了魂魄。嫣然的举手投足,一颦一笑,划着美丽的弧线,左右着琅琅的视线,驻留在郎的心间。

  吃饭时,睡觉时,走路时,那张嫣然一笑的脸,时不时地如影随形于琅琅的脑海中。有时,琅琅骑着自行车,哼着《年轻的朋友今天来相会》,就会忽然惊喜地看见嫣然在前面袅娜走着,又忽然回头,向琅琅招手,琅琅刹了闸,却不见人影。痴人笑了笑,原来是幻见。

  男人们大都战兢于红颜对自己软肋的专注目光,可嫣然一点儿也不嫌恶琅琅说话,这使琅琅悬着的心稳稳地落了地。

  这日,操场上,同学们围坐一圈儿,在玩“大西瓜,小西瓜”游戏。每位同学组长轮流站起来喊“大西瓜”或“小西瓜”,另一位同学用手比量着相反的形状,比量错的同学则要背组长走一圈。轮到琅琅了,但见他神情窘迫,颤头瞪眼:“大,大,大……大……西瓜……”

  同学们笑得前仰后合,几位同学还捧起了肚子。司马嫣然仍静如一潭止水。琅琅羞臊得满脸通红。

  上课玲响后,同学们走进教室,嫣然坐下后不久,写了张纸条,偷偷递给琅琅。琅琅打开纸条,上写着:一个字,一个字,慢慢说。

  琅琅笑着点头致谢。

  她小声说,我和你一样。

  他追问,什么一样?

  她支吾着,岔开话头。

  琅琅发现,嫣然常爱说半截话,只说出上半截,下半截让你猜。

  那天,同学们在上自习,嫣然走进来,穿着网眼衫,梳着麻花辫子,这异于往常的妆扮吸引了班级不少目光。嫣然坐下后,发现老对儿在专注地看自己。

  “你,你今天不一样了。”琅琅小声说。

  “心情不好时,重新打扮一下自己,换个发型,穿件新衣服,心情一下就会好起来。”

  “你,你心情不好?”

  嫣然不语了。

  琅琅看着嫣然,欲言又止。

  “这是冯程程梳的那种辫子。好看吗?”嫣然抚弄着自己的辫子。

  “好,好看。”

  后面的隋仁俊等几位男生妒光一片。

  “没妈妈梳得好。”嫣然神色间掠过一丝黯然。

  “那,那你为什么不让你妈给你梳?”

  嫣然又不语了。

  下课了,学校的大广播中播放着朱晓琳的《妈妈的吻》:“在那遥远的小山村,小呀么小山村,我那亲爱的妈妈已白发鬓鬓,过去的时光难忘怀难忘怀,妈妈曾经给我多少吻多少吻,吻干我脸上的泪花,温暖我那幼小的心,妈妈的吻甜蜜的吻,叫我思念到如今……”

  琅琅忽然发现嫣然泪流满面,不禁诧异地问道:“你怎么啦?”

  嫣然依然无语。

  自习课,班级里一片喧哗。众同学在向隋仁俊请教记忆地理名词的秘诀,这次期中考试他的地理又得满分,在班级拔得头筹。

  “随便说一个,我给你们露两手。”隋仁俊拍着胸脯,眼睛斜瞟着司马嫣然。

  “新西兰首都惠灵顿,澳大利亚首都堪培拉,还有塔斯马尼亚岛,墨累河,都不好记。”李修真皱着眉。

  “听着——澳大利亚这只巨兔,在撒开腿狂追两只昆虫,这两只昆虫是新西兰北岛和南岛,两只昆虫聪慧灵巧地遁了——慧灵遁,新西兰首都惠灵顿谐音——”

  同学们点头。

  隋仁俊继续道:“兔子追啊追追了多少亿年可怎么也追不上,只能眼巴巴地干望,所以一直到现在澳大利亚和新西兰还只能隔海相望呢。兔子追不上,又气又急又羞,一跤跌倒,摔掉一颗大牙‘塔斯马尼亚岛’,这是澳大利亚南部岛屿,墨黑的血从口中流出,成了一条墨累河。看,兔子可真赔啦——‘看赔啦’,澳大利亚首都堪培拉谐音!”

  同学们拍手称好。

  “秘鲁首都利马。”李修真又说了一个。

  “秘鲁,你就硬往便秘那儿靠,首都是利马,倒过来是马利,谐音是麻利,便秘(秘鲁)患者拉屎可就不麻利呀,这样不就松快地记住了嘛。”

  同学们大笑,向隋仁俊伸出大拇指。

  隋仁俊自鸣得意道:“不是吹,我学的许多东西一辈子都忘不了。”

  琅琅和嫣然也在专注听着,笑着。

  “隋,隋仁俊身边总有那么多人围着他转。”琅琅不无羡慕地对嫣然说。

  “他就是能说会道。说话也逗。有点歪才。”嫣然笑着。

  “爸爸也说,人,人的舌头是最柔软的,但也是最强大的。”

  琅琅自愧不如,并朝隋仁俊望了一眼,隋仁俊恰巧也向这边望,他其实是瞄司马嫣然。正与琅琅四目相对,爱哗众取宠的隋仁俊顿时又来了兴致。

  “柯琅琅唱的比咱们说的都好听。”隋仁俊大声道。

  “这话怎么说?”有同学问。

  隋仁俊眉飞色舞道:“你听那首《泉水叮咚响》:‘泉水叮咚,泉水叮咚,泉水叮咚响’,你能说唱歌的人磕巴了吗,柯琅琅不也是这么说话的吗?谁说琅琅磕巴了,人家那是在唱歌呢。”

  同学们笑,嫣然也笑。琅琅也禁不住笑了,他觉得这嗑儿不赖。隋仁俊又向嫣然瞥着,正与嫣然目光相对,他向嫣然呲着牙,嫣然则瞅了他一眼。

  前座的同学在谈论电影《红衣少女》,一个说喜欢安然,一个说喜欢安静。

  “你看过《红衣少女》吗?”嫣然问琅琅。

  “没看过。”

  “我很喜欢假小子安然,她活得那么自在,那么快乐,真羡慕她。”嫣然喃喃着,低下声来,脸现一抹绯红,“你说我穿红衣服好看还是穿黑衣服好看?”

  “当,当然是红衣服好看——你咋那么喜欢穿黑色的呢?——不,你穿黑衣服也挺好看的。”

  “其实我爱红衣服,我穿黑衣是为了纪念一个人——”

  “谁?”

  “翁美龄。她自杀了,虽然她不是我的亲人,但我感到了一种钻心的痛,如花美眷,逝去如水。”

  “噢,就,就是演《射雕英雄传》的黄蓉。我也觉得可惜的。她为什么要自杀呢?”

  “她有解不开的死结。也许自杀是最好的方式。”

  “那,那也不能说死就死,生命多宝贵呀。我爸说过:心大了,事就小了;心小了,事就大了。”

  嫣然又不语了。

  嫣然翻开了她的日记本,琅琅凑过去,但见她的日记本扉页上贴满了翁美龄像片,摆着各种姿势,尽现各样妖娆。

  “我,我看看行吗?”

  嫣然将日记本递给琅琅。琅琅看见翁美龄头像上面有一行娟秀的字迹:天国又多了一位美丽的人间天使。

  琅琅看着翁美龄,又看看嫣然,小声说:“你的眼睛长得像翁美龄。”

  “你有时傻傻得像郭靖。”嫣然旁顾左右,轻声说,脸现一抹红。

  琅琅下意识地往下翻她的本子,看到了本子中有“琅琅”的字样,嫣然忙止住了他:“别翻,那是我的日记本。”

  下课了。操场上,隋仁俊搂着琅琅的肩,嘿嘿道:“琅琅,你把小白马儿让给我吧。”

  琅琅先是一愣,后又腼腆一笑:“说什么……乱七八糟的……”

  “看你俩那个亲密劲儿……”

  隋仁俊狠劲挠了一下琅琅的私处,脸上浮现着幽深的妒意。

  嫣然平素安详如观音,动时则若脱免,爱据理力争,以刚克刚,很有股泼辣劲儿。

  这天,学校要组织观看《开国大典》电影。班长唯独没给琅琅发票。

  班长生得人高马大,像一尊金钢,对同学有着“号令一出,山呼般服从”的威慑力,更仗着其父是庆喜镇副镇长,说话颐指气使,处处显出官宦子弟的气派。

  琅琅找班长要,他说,我,我再核,核实一,一下……

  琅琅知道他又在玩刁难,上次玩“大西瓜,小西瓜”游戏,他明知琅琅说不出“大”,非要逼他说出这字,让他当众出丑博大家一乐。

  嫣然来了。琅琅咕哝着,就没给我发票,明摆着欺负人。嫣然说,找班长要去。琅琅说,要了,他不给。嫣然拍案:这算什么事,我找他理论。

  班长放诞着一脸的坏笑:我说司马女侠,你和柯琅琅什么关系,你吃饱了饭撑的管啥闲事?嫣然怫然:他是我老对儿,怎么啦。班长大笑:呀,老对儿,说得多亲切,是天生的一对吗?啥时候办事,别忘了请我们吃喜糖。班里的狂笑声,起哄声,纷乱杂陈,如大观园被抄后众老鼠大搬家。嫣然大怒:告诉你,本姑娘眼里绝揉不得沙子,你简直无法无天了,班长不想干了,是不是?我找安老师,评评理,让他治你!我还要找你爸,让他管你!

  班长可以不把安老师放在眼里,但搬出老爸则恰戳中了他的痛处,就像吓唬桀骜不驯的孙悟空要念紧箍咒。嫣然的爸爸也曾在镇政府工作,她知道镇长对儿子管教极严,下手不留情,常拿皮带抽。

  班长服软了,赔着笑:我和琅琅闹着玩呢,故意逗他说话呢。来,琅琅,票在这儿呢!

  那天,琅琅和嫣然坐在一起看《开国大典》,他有些心不在焉,不时地偷瞥着她。他和她四目相对时,他向她伸出了大拇指。

  “你不是小女子,是女,女侠。”

  “你是柯大侠。”嫣然莞尔一笑。

  “我怎么成了柯,柯大侠了?”琅琅莫名其妙。

  嫣然妩媚一笑:“《射雕英雄传》中的柯镇恶大侠不是你亲戚吗?”

  琅琅一脸鄙夷道:“他,他那三脚毛功夫……”

  嫣然呵呵笑起来。

  此时大荧幕中正出现着那个激动人心的历史画面:在天安门广场,毛主席向全世界人民宣布,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了,中国人民从此站起来了。

  琅琅握着拳,在心底起誓道:终有一天,我也要向全世界宣布,我终于打败了大磕巴敌人,从此站起来了。

  第二个影片是《405谋杀案》,当片中的一个男人悄悄地从背后向另一个男人猛击时,嫣然捂着脸,坚决不看。过后,她对琅琅说:我不爱看一丁点带血的电影。我怕血。琅琅笑:女,女侠还怕血?嫣然羞赧地一笑。

  校运动会,他在台下跑,她,拉拉队,在台上喊。

  他虽倒数第一,与倒数第二差了一大圈,但坚持跑完全场。他瘦小的身影,晃在空荡荡的赛场上,孤零零地,刚倔倔地。

  上了台,她笑着,他笑着。

  那年,在汉城亚运会,中国蝉联金牌数第一。

  他的胸中,把民族自豪的情怀激荡充溢:只要中国做第一,我输一百次也无所谓!

  中国强大了!

  我是这个伟大祖国的子民,我也要强大,强大呀!

  偿若中国能在奥运会上揽获金牌数第一,我就是光腚在败场上丢上一百圈的人,也值!

  并排坐着,她和他,听歌儿荡漾,看操场上健儿如飞,彩旗迎风招展。

  嫣然的笑脸如花儿般绽放,似阳光般灿烂,琅琅心儿欢,魂儿驰,魄儿飞,陶陶欲醉,身子随歌儿飘飘然:这歌儿不就是为我俩而唱吗?

  幸福的花儿心中开放,爱情的歌儿随风飘荡……亲爱的人啊,携手前进,携手前进,我们的生活充满阳光……

  琅琅和嫣然不一般的关系,嫉妒得男生们眼里燃起了火焰山。班级男女混坐,大多数男生身旁都得以挨着一小girl,可那与嫣然并提,统统黯然得“六宫粉黛无颜色”。

  琅琅和嫣然不管不顾地活着,他们的自然行事让一切飞短流长的多舌者都觉得无懈可击:俩人若即若离,亲疏有间,课堂上并排挨着,可连个衣襟之亲都没,下课了放学了便各走各路;俩人离得最近,是一起切磋问题时,那在男生们看来,头挨得稍嫌近了些,语气也稍嫌亲昵了些,神态也稍嫌暧昧了些;俩人离得最近,也是琅琅心驰神摇之时:温软的话语熨贴着五脏六腑畅快无比,少女的体香沁入周身每个细胞,脸上的娇羞又似白云披上了晚霞彩妆。

  琅琅陶醉得痴痴地,有时不曾把一丝话儿听进去,任耳旁风过后,又反过来问说些啥,惹得少女一声娇嗔,绵软无力似弱风扶柳,更显嫣然的柔情万种。

  操场上,嫣然和女生们踢毽子,当毽子传到嫣然时,总能被她灵动地操控于双脚间几个来回再踢出去。琅琅在一旁看着,痴痴发呆。有女生打趣道:琅琅,你不去玩,怎么爱看我们女生的玩艺儿?另一女生神秘地笑:我知道他看谁。琅琅红了脸,走了。

  期末考试,嫣然第1名,琅琅第31名。安老师说:琅琅,你和老对儿差距太大了,你得奋起疾追呀。琅琅低着头,红着脸。下课了,嫣然悄对琅琅说:你得追我呀,追我呀。说着说着,自觉失言,也红了脸。

  琅琅开始发奋了。功,非砥砺不能用也。多少浪男儿,毅然回了头,胸中往往轰隆着红颜这台发动机。

  “你孩子上进了许多,不看闲书了,不玩台球了,好像换了个人似地,这次期末考试第六名,原先老在三十多名徘徊呢。”安老师大喜过望,对柯老师说。

  “这得感谢老安教导有方啊。”柯凤林喜形于色。

  “不,是他自己有了内在的动力。”安老师又神秘地笑着,“他心中的马达可不是我安装上去的。”

  琅琅喜欢看闲书,有时在老师讲课时还沉浸于书中情节会不自觉笑出声来,为此,没收、撕毁、罚站、挨揪已成了他的家常便饭。安老师便频频向柯老师告状。

  当柯凤林知道了儿子在学校不务学业的行径后,少不了苦口婆心一番:“后年上高中,眼瞅着要面临考大学了!知道吗?——农村的孩子只有考上大学才能跳出农门,才能有好出路,才能更好地在社会上安身立命。你现在正处于人生的关键时刻,兵临城下了,怎么一点没有紧迫感,危机感?……”

  柯凤林正告儿子:从现在起到考上大学,再不许看闲书了,今后,在家里,我一发现闲书,有一本烧一本。

  自此,琅琅在家中东藏西掖的闲书一被父亲发现,即被焚烧;弄得琅琅的书东躲西藏,如被敌人追捕的地下党。

  在校方和父亲的严封密锁下,琅琅只能退而偏居于被窝一隅偷偷看闲书。晚上,父母歇了后,琅琅得以大过其瘾,老柯有时突击检查,琅琅迅速地掖到褥下,装模作样地哗哗翻着教科书,掩饰慌乱的表情。爷爷老蔫心疼电费,时不时地来几句絮叨和敦促。某次停电,琅琅挑烛夜读《射雕英雄传》,读着读着,睡意难支,梦见自己和西毒欧阳锋被困于山巅,四围的熊熊大火张牙舞爪扑来,琅琅大叫一声醒来,下意识地拍灭头上的火,惊见枕头怎么燃起了,爷爷老蔫迅速地将火团拨扫到地上。这件事后来成了柯凤林借题发挥劝勉仨女儿勤奋读书的榜样:古有头悬梁,今有发被燎;发奋读书,远学苏秦,近学你哥。

  为了赶超学业,为了奋进疾追,琅琅毅然斩断与闲书的缱绻情丝,只以本本为念,就如总是在外沾花惹草的浪荡夫君又重归妻子身边。看了一半的《静静的顿河》暂搁置一边,本小伙儿可没闲工夫理会你格里高力和阿克西尼亚如何偷情。

  琅琅一回家,安妥好坐骑,就一头拱进东屋,与本本厮守,黄灯作伴,直到柯母喊“吃饭喽”,直到爷爷喊“快睡吧”,直到柯父喊“快关灯”。

  琅琅见缝儿把针插,无时无刻不在用功:在新买的“凤凰”上背数学公式,就当给这只“大鸟”唱拉纤进行曲;在如厕时念化学元素,它太像便秘时拉的干屎块儿;在被褥上画几何图形,今晚亚洲,明晚欧洲,后晚被渍湿弄醒了,哟,整出个南极洲,怪不得这么凉。二妹嘻嘻乐个不停:“哥哥天天晚上梦游五大洲。”琅哥嘿嘿一笑:“你哥想当年还在被窝里发过太平洋呢,褥子顿成泽国一片。”柯父大笑道:“你妈在你小时候抗洪防灾工作做了不少,但收效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