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 失去你的世界荒芜一片

　　“睡不着？在想什么？”黑暗中，姜黎枕在项霆的臂弯里轻声询问。空气中漂浮着淡淡的烟草气息，她知道他刚刚起来抽过烟。

　　“想方案，吵到你了？”项霆把她往怀里拢紧一点，手伸过她那边掖了掖被角。

　　其实她也一直没睡着。她在等他发问，关于她和胡凛之间的种种。但他什么也没问，她几次欲言又止，话到嘴边又不知从何说起。说什么呢？有时候越是急于撇清，越显得欲盖章弥。况且胡凛只说他们是从小一起长大的邻居，又没说是初恋情人。或许项霆根本没在意，他的环抱还是那么有力，亲吻还是那么缠绵，和往常并没有什么不同。等他问起再说吧，如果他不想探究，她又何必打破这份平和宁静。

　　想到这里，姜黎决定不再杞人忧天，脸贴上去蹭了蹭他下巴上新冒的胡渣劝道：“明天再想吧，先睡觉。”

　　他侧转过身来，和她脸对脸地问：“你怎么还没睡？”

　　姜黎纳闷地说：“反正你睡不着，我也睡不好。”

　　窗外有月光隔着窗纱投射进来，她能隐约看见，他的眼睛正一眨不眨地盯住她。她慢慢把手放到他的脸上，用触觉感受他。宽宽的额头，浓浓的眉毛，高高的鼻子，暖暖的嘴唇。他忽然张嘴咬住她的一根手指，她不满地把手缩回的同时，他也翻身压了过来，把头埋在她的胸口，声音暗哑道：“不如我们做点有助于睡眠的事。”

　　她脸上一热，很快，酥麻的感觉从胸前一点点扩散开来，她闭上眼，心潮澎湃地感受着他的唇和手所带来的魔力……

　　最最充满激情的一刻，他与她肢体交缠如藤与蔓，他轻咬她的耳垂低问：“小丫头，你幸福么？”她的回答是主动伸手与他十指相扣。

　　与此同时，对于城市那端的另一个人来说，同样是个不眠之夜。此刻他正斜躺在客厅沙发上，边喝着啤酒边回忆往事。屋子里回旋的是一首老歌，略带沧桑的低沉男音在唱着：“我曾经爱过一个人，她对我总是一往情深，她的心曾是那么单纯，只愿意陪我一世一生。是如此美丽的容颜，让我心疼也让我爱怜，多希望可以留住时间，让她能永远在我身边。也许注定要为你孤单，当你流着泪说今生无缘，当你愈走愈远，思念却愈陷愈深。这一生为情所困，只为当初你的心太真，这一生痴痴恋恋，只为一个无法实现的诺言……”

　　他一遍又一遍，翻来覆去，仿佛永不厌倦似的听着这首歌。脑子在半醉半醒间琢磨，不知道她现在还迷不迷梁朝伟？认识她这些年来，她只喜欢过两个男明星。在那个小虎队最风靡的年代，她特别钟爱稍显稚嫩，笑容却最为亲切可爱的乖乖虎苏有朋。当女同学们争论着霹雳虎和小帅虎哪个更帅的时候，她总是说：“还是乖乖虎最帅，他成绩最好，最上进。”

　　他当时听了撇嘴笑笑，她喜欢成绩好的男生，那他是年级第一，她不就是喜欢他咯？然而他也只是想想罢了。那时候，他对男女之情尚未开窍，只觉得每次瞧见她那胆怯的样子，胸口就会有股窒闷的感觉。因此他总忍不住鼓励她，帮助她，想快点让她成为一个勇敢自信的女孩。

　　曾经有一度，她是他精神上唯一的支柱。除了她，他不想跟任何人接近。那时他经历了人生中的第一场挫折，对于从小顺风顺水的他来说无疑是一次重大打击。事到如今，他已记不清那段时间浑浑噩噩的心理变化，只知道必须想办法扭转状况，从哪里跌倒就从哪里爬起来。

　　他习惯了总是有她默默陪伴的日子，以为两个人之间已经建立起不言自明的默契。现在想来，他还是忽略了她的想法和感受。或许是他不明朗的态度，让她缺乏安全感，所以，她才会对他频频误解吧？现在一想就通的问题，为什么当时就是想不到？就因为太过年轻气盛，根本不懂处理感情上的矛盾，白白平添了许多的猜疑和误会。

　　如果那时他能够软下身段来求她，如果他能够许下让她安心的承诺，就不会是现在这样的局面。可惜没有如果，这世上没有后悔药卖。出国时，他负气抛下一句：“我不会再回来了。”就这样带着惆怅和遗憾独自漂洋过海。

　　在异国他乡的这几年，他不敢跟她联系，任何一个小小的触动都能引发他浓烈的归乡情绪。他给她发了一封邮件，千言万语、千丝万缕只化做千斤重的一句：“等我回来！”他告诉自己，要坚持，坚持就是胜利。

　　生日收不到她的温馨祝福没关系，生病了没有她的嘘寒问暖没关系，郁闷时少了她的悉心抚慰没关系。他可以把这些缺憾暂存起来，留待日后慢慢填补。他们还年轻，还有几十年的日子可以一起度过。他默默祈求上天给予他时间，熬过这几年，他一定回去给她暌违已久的幸福。

　　然而，当他终于熬过这缓慢磨人的岁月，以为即将到达幸福的彼岸时，却发现另一个男人站在了本应属于他的位置上，赢走了她的爱情。他终究输给了残酷的命运。过去他不懂珍惜，所以命运惩罚了他。

　　他从未好好思考过，她为什么中学时喜欢笑容灿烂的苏有朋，而大学时却喜欢忧郁颓废的梁朝伟。他根本没有把他们跟中学时一脸阳光的自己，和大学时阴郁沉闷的自己联系在一起。他从来没有好好探究过她的心。所以失去她，是他咎由自取。

　　如今再多悔恨也没有用。就像苏有朋的歌中所唱：“今天过了不会再有一个今天，十七岁也不会再有另外一次。没人能为我唤回青春，没人能替我走完人生。”旧日总拿年轻当借口，以为一切都还来得及。可是等他回过头来，才蓦然醒悟，原来早已物是人非。人人都在前进，没有谁会停下来等在原地。

　　尽管无比沮丧，无比失落，但他依然不想放弃，他也不可能放弃。在这漫长的二十年里，她整个人仿佛已经融进他的血肉，成为他生命中不可或缺的能量。他无法想象没有她的生活会是怎样，所以他必须和命运再赌一次。赌她对这十几年来一起走过的岁月是否还有留恋，是否跟他一样无法遗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