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假打

　　新闻播出后，平时关心时事的刘石德自然也收看了。他对政府的此次部署十分重视，认识到可能带来的危险。看完电视后，他在客厅里不断来回踱着步，大脑高速运转，思考着问题。最后，他决定找找黄祥华，从他口中了解些详情。

　　刘石德急不可耐，省去了电话告知等环节，直接带上礼物开上车，风尘仆仆地赶往黄祥华的家。

　　“叮铃铃……”黄祥华的家响起一阵清脆的门铃声。

　　坐在沙发看电视的陈芬芬起了身，走到门口把门打开，一看竟然是刘石德，十分惊讶：“大老板是你啊！今天刮什么风，竟然把你吹来了。”以前刘石德来过，所以陈芬芬认识，只不过来家里的次数并不多。

　　刘石德打量下陈芬芬，拍马屁道：“嫂子好！嫂子越来越年轻啦！”

　　“是吗？谢谢，呵呵。”陈芬芬美美地笑了笑，女人爱漂亮、怕老，很喜欢被人这样夸。“快进来坐吧。”然后朝屋内喊道：“祥华，刘老板来了。”

　　黄祥华知道刘石德来访，也吃了一惊，不过很快，他就猜出刘石德此行的意图。

　　刘石德把带来的名茶、名烟、名酒还有一盒高丽老参放到桌面上。陈芬芬见状，忙说：“刘老板，人来就好了，干吗带东西？”刘石德回道：“没什么，一点点心意。嫂子，这人参是来自朝鲜的百年老参，有空炖一炖，补补身子，毕竟你和黄县长都很辛苦。”他心底还想说，吃了此参，还可以补肾壮阳，大大提高性功能，促进夫妻交融。黄祥华说：“刘老板，我们哪好意思收你的大礼，来坐就好了嘛。”刘石德说：“真的没什么。一定要收下，以后需要的话及时跟我说，我那还有。”黄祥华只好作罢，然后请刘石德坐，并泡起名茶来。

　　陈芬芬也在沙发坐下来，她知道刘石德是大老板，很有钱，心生钦佩和仰慕之情，说道：“刘老板，最近生意不错吧？财源滚滚吧？”

　　刘石德笑了笑，说：“托黄县长和嫂子的福，生意还过得去。但越来越不好做呢。”

　　“噢，怎么说？”陈芬芬问。

　　刘石德解释道：“一方面，做这行的人越来越多，不单我们县在做，别的县也在做，还有外省也在做，竞争越来越激烈，价格战愈演愈烈。另一方面，就是政府打击的力度不断加大，风险越来越高。”

　　陈芬芬本是外行人，被刘石德一说，才知道其间的内情，她微微点点头说：“那也是哦。”随即又加了句：“不过你没事啦，你是大老板，别人竞争不过你的啦！”

　　“哈哈，谢谢嫂子吉言！”

　　黄祥华在一旁静静听着，明白刘石德话里的弦外之音，只是不作回应，默默地泡着茶，直至泡好了，才叫着：“刘老板，来喝茶喝茶。”

　　喝了几杯茶后，刘石德很想谈正题，可是因为陈芬芬在场，一直开不了口。黄祥华是个聪明人，意识到了这点，便向妻子使了个眼色，陈芬芬便上楼回避了下。却躲在楼梯口偷听着。这女人！

　　刘石德现在可以方便说话了，他开门见山道：“黄县长，晚上看了新闻，关于部署打假的，想向你请教请教。”

　　黄祥华轻轻地笑了声，说道：“工作是要开展的，我毕竟是常务副县长，又兼任打假办主任，领的是国家的钱，上头派来任务肯是要履行的。根据部署，下阶段势必会陆续实施一些措施……”

　　“啊！”刘石德听得心悬到嗓子眼，手心直冒汗，暗呼不好，“那……我……”

　　黄祥华说：“打假是一定要的，你们总不能让我们打假办一无所获，那我这个打假办主任肯定当不久，你们该牺牲还是要牺牲嘛，起码也要牺牲一点，牺牲小家保大家。”

　　刘石德心领神会，点点头，说：“我理解你的工作。我知道该怎么做。”随后，跟黄祥华耳语了阵，提了个馊主意。黄祥华得意地点头，表示赞同。

　　再坐了阵子后，刘石德告辞了。黄祥华本执意要还他礼物，但刘石德根本就不想要回，因此跑得很快。

　　随后，陈芬芬下了楼，她来到放置礼物处，先把包装无比精美的人参盒子打开，果然看到两根又大又老的人参，忍不住拿起来摸摸，这时意外地发现盒底下竟然放着一打钱，不多，约莫一万元。

　　“祥华，你看这个。”陈芬芬举着钱对老公说。

　　黄祥华看了一眼，摇摇头说：“唉，这个刘石德。真拿他没办法。”

　　“给我吧。”陈芬芬央求道。她本来就是爱钱如命的女人。

　　黄祥华思虑片刻，或许是因为钱不多，收着没事，或许是因为心情好，发了慈悲，便答应道：“那好吧，不过，你可得保密，千万别出问题了。”

　　“我知道啦，我就说是发的工资。”陈芬芬兴高采烈地把钱放到自己的包里。随后，她问道：“老公，刘石德找你什么事？”

　　黄祥华不情愿道：“你不需要管，少知道点好。”

　　陈芬芬嘟囔着嘴说：“我都听到了，不就是向你打听打假消息吗？”

　　“嘘！”黄祥华示意妻子小声点，虽然旁边并没有人，可见他心里多少还是有些畏惧，接着，他认真道：“我提醒你，刘石德来我们这里说的事，你千万别跟别人说，否则，我就完完了。”

　　“知道啦，我会这么傻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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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刘石德回到家里，发现家里来了不少客人，包括自己儿子刘学明，还有胡来风、吕晓明、张艳等。他们见刘石德回来了，纷纷站起来，说着：“会长，你回来啦！”刘学明说：“爸，大家看到晚上的新闻，就过来找你，已经等你许久了，打你电话都没接，你去哪里了？”

　　刘石德说：“我把手机调静音了，我也看新闻了，为了此事特意去找黄副县长，你们放心，事情差不多搞定了，不过，最近大家暂歇歇……”他把相关事项跟大家交代起来，大家听罢，一块石头落地，脸上的愁云顿消，甚至忍不住嗤笑起来，夸道：“刘会长就是高，实在是高！大家太感谢你了！”

　　“呵呵。”

　　坐了会后，大家纷纷回去，按照刘石德的部署落实措施了。

　　几天后，清安县打假行动拉开大幕，打假办印制了不少海报到各街道、乡镇、村庄的墙壁、电线杆等处张贴，海报内容为“坚决打击假烟，欢迎大家举报，举报者奖励1千元-5万元，对举报者信息绝对保密……”并附上举报热线。此时，还制作了不少布条横幅，在街道、公路、村庄主干道上空悬挂，上面写着各种宣传口号。

　　刘强骑着摩托回家时，在村路口看到了悬挂的横幅，远看还以为村子举办什么喜庆活动，走近一看，才知道是宣传打假的，只见写着：“假烟伤天害地，歇手利国利民”，背面写着：“制假售假违法犯罪，坚决打击毫不姑息！”再走一段路，又有一条，写着：“为了你和家人的平安，请不要做假烟”，背面写着：“社会道路千万条，千万别走做假这一条。”

　　刘强看了看，暗自冷笑，嘀咕道：“写得挺不错的嘛。”接着，看到几个吊儿郎当的初中学生在撕墙壁上的纸张，他走了过去，问道：“你们撕什么啊？”

　　一个绰号叫铁骨的人说道：“撕海报啊，举报的。”

　　“举报！我看看。”刘强说。

　　于是，他们打开让刘强看。刘强读了读后，说道：“你牛逼啊，这个也敢撕。”

　　“怕什么？刘强，举报有奖励啊，最高5万元啊，你敢不敢？”铁骨问。

　　“我才不做这缺德事，你们可千万别想赚这个钱，小心命没了。”刘强年纪大些，教导起小兄弟们。

　　“我们哪敢？会被人扁死的。”

　　“知道就好。”

　　随后，刘强开车回家了，顺便把获得的消息跟亲戚邻居说说，没想到，大家都知道了。没多久，刘强接到老板打来的电话，告知这几天停工，什么时候开工再通知。刘强只好接受，没上班就没收入，多少有些遗憾，但转而一想，这样可以出去玩玩，可以跟女朋友约会约会，那也不错。

　　两天后，在烟草大楼。清安县打假办一位叫王健的工作人员来到位于门口的举报箱（打假办公室设在烟草局），原本他以为设举报箱不过是摆设，不太可能会有人举报，但出于好奇朝里看了看，一看，好像里面有东西，于是，拿出钥匙把举报箱打开，果然有一封举报信。王健赶紧把信交给打假办的常务副主任，即通过竞聘上任的烟草局局长高平远。高平远在担任局长后巴不得多做出成绩，正苦于没有举报线索，因此见有举报信来而喜出望外，赶紧拆开信来看，果然是举报制造假烟的，而且制假窝点写得很详细，是在下洋镇刘家村牛头庙，生产时间为傍晚6点钟后。然后看了下落款，竟然是实名举报，名字是刘学浪。

　　这举报信有地址有姓名，高平远欣喜不已，认为信息真实可靠，只要好好部署，势必能成功打掉窝点，从而为自己记上一功。“好！太好了！”

　　高平远恨不得带上人员现在就去把窝点端掉，但他明白相关程序，不敢冒然私自行动，便迅速向打假办主任即黄祥华报告。黄祥华接到报告，摆出一副无比重视的样子，一方面向县长、县委书记报告，另一方面命令召集打假办主要成员以及烟草局、公安局相关部门人员召开会议，对工作进行部署安排。此外，通知县广播电视台和各媒体驻清安县记者站，要求派出记者跟随采访。

　　打假队选择了个合适的时间，一行人马浩浩汤汤地前往下洋镇刘家村。郑毅豪作为经侦大队负责人，也带几位民警行动，此外，公安局还派上荷枪实弹的刑警大队。

　　约莫40分钟路程，队伍来到下洋镇刘家村。郑毅豪以前去过牛头庙，记得这个地方，因此带路前往。牛头庙位于刘家村外的荒郊处，在一座山脚下、一条小河旁，逢年过节时这里异常热闹，香火很旺，但平时根本就没什么人光顾。队伍到了庙前广场之后，警察们迅速而有序地把整个庙包围起来。

　　此时牛头庙大门紧闭，但大家能够清晰地听到机器发动机转动的轰鸣声，料定庙内肯定有人。于是，黄祥华拿起喇叭，朝庙喊道：“庙内的人听着，你们已被包围，赶紧打开门乖乖投降……”

　　但是，喊了好一阵子，却不见动静，大门纹丝不动。

　　过了一会，黄祥华命令破门而入。警察们听命，撞开门，冲了进去，四处搜寻起来，令人郁闷的是，屋内竟然没人，只有一条被绑着的狗在汪汪直叫，还有一台做烟机器插着电，在高速运转。

　　黄祥华走了进来，问道：“怎么样？”

　　高平远回道：“人好像跑了，机器还在转动，应该是刚走不久。”

　　黄祥华露一副惊诧的样子说道：“不会吧？难道我们的行动信息泄露了？奇怪！”

　　虽然没有人，但现场摆着的东西不少，有机器，有一箱箱的烟丝和烟支，也有桌子、凳子什么的。记者们赶紧拍起来。接着，黄祥华命令清点下现场存留货物的数量，经清点，有烟丝30箱，假烟40箱，烟机2台，还有烟盒等物品。清点登记完毕后，黄祥华命令把烟机拉上车带回去，把假烟搬到操场当场烧掉。

　　郑毅豪出于职业敏感性，来到黄祥华面前说道：“黄副县长，能不能别急着焚烧，让我们先仔细调查调查。”

　　黄祥华冷冷地问：“这还有什么可调查的？”

　　郑毅豪说着理由：“黄副县长，我们现在并没有抓捕到制假人员，我想从这些货物寻找线索，看看能不能有所突破。”

　　黄祥华迟疑了下，说：“那你先调查调查，该拍照就拍照，这些假烟带回去也没有用，等下还是烧掉，免得流入市场。”

　　“明白，谢谢黄副县长！”

　　随后，郑毅豪叫警员认真拍照，包括对机器、烟丝、假烟等进行拍照。他本人也细细查看起来，寻找蛛丝马迹，过一会儿后查看起机器，发现这款机器是老式的，貌似淘汰产品，再细看，发现除了电动机用过外，其他许多部位已经生锈，还沾上厚厚的灰尘，不像是刚工作过的。于是，他叫警员拍拍这些细微部位。随后，郑毅豪又翻开箱子，查看里面的烟丝，闻一闻，有的烟丝已经发霉变味，再拆开其中一箱成品烟，拿出一包掰开一看，也是霉变的。于是，他拿起其中一支烟，来到黄祥华等领导面前，说道：“领导，我发现这个窝点有问题。”

　　“哦，什么问题？”黄祥华问。其他副主任听到后，也凑前过来。

　　郑毅豪掰开烟支，说道：“你们看，这烟丝明显已经变质，我认为这些烟是制假分子遗弃的。”

　　“哦。”烟草局的人员忙看起烟，又拆开几箱看了看，果真全是变质的烟。他们不禁猜想，很可能这个窝点也是假的。

　　黄祥华貌似挺认真地看看这，看看那，同时所有所思，然后说道：“依我判断，有可能是制假分子已经把其他好的烟转移了，这些劣质的没价值，就了留下来。看来我们来晚了。我诧异的是，我们的行动信息怎么会被制假分子知道呢？大家要反思，今后一定要做到密不透风，若有谁通风报信，严惩不贷。”

　　“是。”大家异口同声道。同时心底在骂着，哪个王八蛋竟然通风报信？气死人！

　　黄祥华又说：“这些劣质烟更不能流到市场，快搬到外面烧掉，准备收工。”

　　于是，同志们把烟搬到操场，点起火，一会儿，熊熊烈火燃烧起来。记者们看着火烧得挺壮观，不断地拍着。

　　烧毕，大家收工回去。

　　当晚电视台新闻播报，清安县打掉一制假窝点，缴获了多少机器、多少假烟、案值多少等，但没报道这窝点可能是假的。

　　刘石德等人看到了这新闻，格格地笑。之后，他特意打了个电话给黄祥华，说道：“黄县长，今天收获颇丰吧？”

　　黄祥华忿忿说：“实话跟你说吧，你们也做得太假了，我们打假人员都发现破绽了，唉，你们啊，这么吝啬！”

　　刘石德心里咯噔一下，问道：“黄县长，怎么说做太假？”

　　黄祥华说：“你们放在那的烟草都是变质发霉的，只要仔细看，都能判断这个窝点肯定是蒙人的。你们就不能放点质量好的烟？该浪费就浪费嘛。”

　　刘石德听得心悬到嗓子眼，忙致歉道：“黄县长教导的是。是我没布置好，我检讨。那黄县长，这次是不是就这样过去了？”

　　“以后还是要注意点。”

　　挂了电话后，刘石德板着脸训导了一通在场的老板，指责做事做得不够水平，对大家说要吸取本次教训。刘学明却说：“要放好烟让他们没收，谁舍得？”刘石德怒视道：“那你全部被没收就舍得？”“这……”刘学明无话可说。随后，刘石德说接下来要多感谢黄祥华，要多给他点钱，让他多帮忙，但协会经费不足了，务必要大家捐助。大家说没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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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郑毅豪回到家里，一屁股在沙发坐下来，有些不高兴。

　　郑立明问：“毅豪，今天的行动你去了吧？”

　　“去了。”

　　董秀菊说：“我看了电视，今天你们的行动成绩不错啊！”

　　郑毅豪冷笑道：“妈，你不懂，今天的窝点是人为设好的，纯粹是哄小孩子的。”

　　“哦！”郑立明夫妻均诧异不已，“怎么回事？”

　　然后，郑毅豪把今天见到的情况叙述了一番，还说道：“我查了那个叫刘学浪的举报人，你知道刘学浪是什么人吗？是刘家村的傻子，傻子怎么可能写举报信，肯定是有人耍我们的。”

　　“啊！”董秀菊惊道。

　　郑立明感叹道：“看来，他们够狡猾的。”

　　“就是，爸，我看，很可能是谁有意蒙骗政府。我们还得加大力度，多派人到各个村里巡视，把网撒得大点，要天天查，不松懈，建立起严密的动态的打击机制，不能只靠举报才行动。”郑毅豪建议道。

　　郑立明点头道：“你提的有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