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想留留不了

　　叶志强奋力踩着车，披星戴月快速地行驶着，速度起码是平时的两倍多。到学校的时候，学校静悄悄的，只有蟋蟀声不时鸣响。他朝女友宿舍看去，发现灯亮着，门敞开着，并没有其他男人，这下他放心了，然后尽量蹑手蹑脚地走进女友宿舍，伸手拍了下正伏案写东西的女友的肩膀。刘芸吓了一大跳，喊了一声：“哎呀！”扭头一看，原来是男友，这才转惊为喜，不过仍感到奇怪，问：“这么晚怎么还来？”

　　叶志强笑笑道：“想你呗。晚上还在忙？”

　　“不会。今天吃了鸡汤了没啊？”刘芸问道。

　　“吃了，还留一份给你呢。”

　　“是吗？呵呵。”刘芸会心地笑着，还露出个迷人的酒窝。

　　寒暄一阵后，叶志强说：“晚上我不回去了，陪你睡好不好？”

　　刘芸很爽快地说：“在这儿睡当然可以。不过用词不对，不是陪我睡，应该是我陪你睡。”

　　“这有区别吗？”

　　“当然有。”

　　“哈哈。”叶志强笑了。然后把门窗关闭，抱着女友上床，无比的美妙，爽若当神仙。他想，女友这么愿意把身体给他，说明她是爱他的，说明堂嫂说的肯定是捕风捉影，不值得一提。他还期望今后要跟女友长相厮守，天天都过美好的日子，再不要分居分离。这个愿望会实现吗？

　　接下来的几天，叶志强要么在家里帮帮忙干点儿家务事或农活，要么拜访拜访亲戚，要么就去找刘芸或者约刘芸去他家玩或者到外面玩，日子过得充实而甜蜜。他甚至想，如果人生能够一直如此悠然自得，那就太妙了。

　　不过，这样的日子能持续多久还是个问号。若在以往，不管是外出读书时还是工作时，每次回家都只是快乐那么几天，但为了求学或谋生，不得不离开家乡而远赴他乡，总觉得时间太匆匆，都没有享受够美好的时光呢。以前，他对城市充满着梦想，认为只要在城市努力工作，就会得到自己想要的收获，所以十分乐意奔向城市，有那种十足的干劲，但经过几年打拼，自己越发感到失落，因为所期望的结果并没有得到，反而觉得在城里生活很疲惫，激情不再，人像机器一般上班下班回家，再上班下班回家，只是为了活而活，打拼的信心大大受挫。他现在琢磨着，能不能不再去城市，而换个地方，比如选择在农村里发展呢？一方面不必远走他乡，可以留在熟悉的故乡生活；另一方面可以跟女友相厮守，还可以陪伴父母，多好啊！

　　但这是人生的一个重大选择，必须慎重。这几天，他一直在反复琢磨该主意，且越来越坚定。但是他仍不敢跟家人和女友说，曾几次想说却担心被否决被讥笑而说不出口，只好憋在肚子里。

　　随着时间的推移，叶志强所谓的假期越来越久，久得令人产生怀疑。一次在跟女友约会时，女友便问：“志强，你回家都有八九天了吧？”

　　叶志强低声应道：“是的。”他有种不祥的预感。

　　刘芸继续问道：“你年休假这么久？什么时候去上班？”

　　叶志强心虚起来，暗呼不好，该继续编织谎言呢，还是如实告知呢？他想了想，如果一直撒谎，时间久了肯定会出现破绽，何不把自己的想法跟女友商量商量。思虑后，他选择了后者，他抓起刘芸的手并搭在自己的脸上，说：“芸，你打我吧，我之前向你说了谎话。”

　　刘芸看着男友如此真诚的样子，并未生气，而是脸带笑容问道：“什么谎啊？”

　　叶志强一脸沮丧地说：“其实……其实我根本没有年休假，这次回来，是因为被公司辞退了。”

　　“啊！”刘芸吃了一惊，倒退一步，一时无语凝噎。

　　叶志强发慌起来，赶紧把事情原委一五一十地告诉给女友。女友听后，认为被辞退并非男友的错，便原谅了，只是说道：“既然公司这么不近人情，不干也罢，去城里再找一份就是。”

　　叶志强为难了，低着头喃喃道：“这……”

　　“怎么了？”刘芸关心地问。

　　叶志强抬起头，道出心里话：“我不想去珠州了，我想留在家里陪你。我不想离开你。”

　　刘芸听这话，知道男人爱自己，心里挺高兴的，但也知道爱情是要有物质基础的，说：“傻瓜，人要吃饭的嘛，你一直陪着我，饭碗怎么办？”

　　叶志强信誓旦旦地说：“我可以的，我想留在家乡做事，我有了主意，可以在家里搞农业……”

　　叶志强话还没说完，刘芸就以诧异的眼光看着男友，并提高声音分贝说道：“什么？！你还想搞农业。你怎么会这样想？”她认为一个大学生搞农业，太大材小用了，而且太没面子了，有失身份，别人搞农业无所谓，但自己的男友搞农业她难以接受，她也是要面子的。但是，她不好直言心里话，而是比较委婉地说：“志强，你可不能糊涂了，搞农业，我想算了吧，做这行赚不了几个钱。我知道你喜欢我，不想离开我，我何尝不喜欢我们能够一直在一起，但工作更重要，做人有得总有失。你还是重新考虑吧。”

　　叶志强心凉了一截，不过，他仍不死心，说着自己的理由：“芸，你误会了，我说的搞农业不是像我爸那样简单的种点儿田，而是规模种植，承包大片的土地科学种植，我想只要做得好，照样赚钱。”

　　刘芸说：“承包土地哪有那么容易？别人肯让你承包吗？要投入很大成本，你有那么多资金吗？还有你有技术吗？你不是学文学的吗？哪懂这些？万一没搞好，风险可是很大的，还不如外出打工。”

　　“这个……”叶志强无语了，自己确实考虑的还不够周到，自己的确没钱没技术，一切的一切，还是个未知数。思虑了下后，他又想到了个比较让人信服的理由，权当安慰女友，说：“我有文凭，即便不做农业，也可以考公务员，还可以考教师，这总算有工作了吧，我想总比去城里老给人打工好。”

　　这下刘芸态度来了些变化，好多了。在她的眼里，如果能当公务员当然是好，有地位，又稳定，可她知道公务员并不好考，竞争的人太多；至于当老师，现在也要考试上岗，也有一定难度，而且男友连教师资格证都没有，这也得去考，即便考上，教师工资偏低，她也知晓。她说：“公务员和教师不好考，不是一时半会就能考上。真的要考的话，也不需要一直待在家里备考，肯定要边工作边考。在家里没什么工作，还是在城里工作好，如果真的考上了，再辞职回来，那我同意。”刘芸考虑的还是比较周全。

　　说来说去，终究还得去城里，至于以后能不能考上，叶志强其实没底。说真的，他已经考了好几次公务员了，可是屡战屡败，实在没有什么信心，不得不承认自己不是那块料。

　　时间又过了几天。叶志强仍没有外出，相反，他老是去田里或山里去，还常常扛着锄头，戴着草帽，带着水壶，穿着短衫短裤，肩批一条毛巾，一副农民样。在这之前，乡亲们看见他跟着父亲去山里，没觉得什么不好，但是看见的次数多了，乡亲们不由地觉得奇怪，渐渐异眼相看，甚至议论起来，这大学生不去城里工作，老来田里和山里做啥？难道想当农民？

　　作为父亲的叶金谷，看着儿子回家许久了，却不见重新去城里的迹象，也纳闷起来。一次在田里干活时，有一位叫叶大牛的亲戚问起志强的事，问志强是不是也想当农民了，还问志强是不是哪里想不开出了问题。这让叶金谷颜面扫地，恨不得钻个洞藏起来。回到家后，他把农具扔到一边，连整理都不整理，也顾不上喝水，便把儿子叫到一边，问道：“志强，坐过来，爸有话跟你说。”

　　“嗯。”叶志强坐到一旁。

　　父亲脸一黑，生起气来，语气粗重地说：“志强，你到底怎么了？这次回家都十多天了，你怎么还不去城里上班？是不是也要当农民？”

　　原来是问这事。瞒是瞒不住，既然老爸问了，索性坦白了吧。叶志强怯生生地回答：“爸，我……我想不去城里了，想留在家里搞农业。”

　　“什么？！你真的要当农民？”父亲从椅子上蹦了起来，高声惊叫。声音如撞击的洪钟一般大，引得家里其他几人均关注过来，连在玩耍的小孩也停住了玩，走近来看个究竟。

　　叶志强平和地解释道：“爸，你误会了，我想搞的农业不是普通的农业，当的农民不是普通的农民。我想承包山地种茶叶。”

　　“啊！原来你真的这样想。”父亲接着哀叹一声，十分悲伤道：“志强呀志强，家里辛辛苦苦供你读书，为的是什么，不就是希望你能够走出大山，不再像爸这样天天种田，能够在城里找到好工作出人头地。可是你现在不去城里，反而待在家里种田，这让家人哪有颜面见人？你看看家乡有几个青年人留在家里的，留下来的都是没有本事的，要么是傻的，像阿相那样；要么就是懒得要命的，像木昆那样，难道你要跟他们一样吗？你有文凭有能力，不能学他们，年轻人就得到外面闯，留在家里没前途，知道吗？”

　　叶志强听着这些话，心里异常难受，尤其是听到“哪有颜面见人”这句，这难道真的就影响了父亲的脸面了吗？为何观念会如此陈旧？此外，他知道村里的阿相是精神出了问题的人；而叶木昆是好吃懒做的人，已是三十多了，但不愿外出打工干活，在家干农活又没赚多少钱，因此娶不上媳妇成了光棍。父亲竟然将自己跟这类人相比，太让人伤心了。

　　随后，母亲、嫂子也站出来说话，先是安慰父亲不要生气，然后跟叶志强说了一大堆理由，无非是不支持在家里搞种植，种什么都没前途，要有前途还得去城里发展。叶志强听后沉默了，不敢反驳，真的没想到家人的观念跟自己相差如此悬殊，传统观念如此根深蒂固，他不由退缩，思考着是否要改变自己原有的主意，重新去并不愿意去的城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