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转瞬变化

　　父亲果真找起亲戚（即表兄弟）的电话号码，在抽屉里找到一本全镇的通信录，他戴起老花镜，按村庄名字查找起来，经过一番努力终于找到，然后便打了过去，寒暄一阵后切入主题，问亲戚认不认识二牛。亲戚说认识。又问起二牛在东州情况如何，亲戚说二牛在一家公司上班，听说工资有三千多（说高了点），住出租屋（没买房），不会赌博不会抽烟不会喝酒，人挺老实的，跟老乡们关系不错。接着问二牛家境如何。亲戚说一般，父母都是本分的农民，没赚多大的钱，哥哥外出打工，状况一般，虽然以前也做过生意，但以失败告终，目前一家人住旧式的土楼，又盖了两层的新房，但没装修，还说他们家人缘不错，邻里关系挺好的。亲戚特别强调，至于合不合适做对象，关键要看邱晓芸本人，他的意见只能作为参考。晓芸父亲说那是那是，并表示感谢……

　　之后，晓芸父亲把打探来的情况告诉大家。夫妇俩虽然知道二牛家境一般，虽然也想找个富家子弟，但更知道女儿年纪偏大，怕一拖再拖嫁不出去，因此不敢有太高的要求，对二牛的家境也能够接受，并鼓动着女儿：“二牛人不错啦，这是关键，家庭条件不用要求多好，主要能平安和睦就行，至于财富得靠你们俩去创造，你们俩有文凭有双手有能力，努力去奋斗，还怕没钱吗？你觉得怎么样？”

　　“我……”邱晓芸欲言又止。对于二牛的家境乃至他本人的条件，她并不满意，至少没有达到理想中的标准，不怎么愿意嫁给这么一个平凡的人。父亲说的话自然有理，但如果能够直接找个条件好的，一步到位，可以少奋斗几年了，谁不想如此呢？值得一提的是，她心里还藏着个很多人不知道的秘密，即使她的父母也只知道一点点。这个秘密，让她本人异常纠结，影响着自己的婚姻大事，拖到现在悬而未决。

　　母亲急了，又提高了分贝，问道：“说说嘛。妈和你爸也是为你好。”

　　邱晓芸沉思片刻，缓缓地回道：“要不然再……再等等看吧。”

　　“要等到什么时候？”母亲急不可耐地问。

　　“哎呀妈，我……”邱晓芸为难起来，不知道怎么回答，因为她根本就不知道什么时候。

　　母亲的火气随即冲上脑门，绷着脸责问道：“你是不是又想耍我？想耗我？我可不许你拖呀拖。”

　　邱晓芸见母亲生气了，做了让步，拍了拍母亲的背讨好说：“妈，好啦，我是说这几天先跟二牛接触接触，看看能不能合得来，再定夺怎么样？”

　　“这还差不多。”母亲稍稍松了一口气。

　　……

　　王二牛认识邱晓芸后，因为被她的综合魅力所吸引，加上跟她聊得挺“投缘”，所以，心情美美的，激情满满的，连做梦都梦见娶了她，和和美美地成了家。

　　大年初二，在当地是已婚男陪妻子回娘家、未婚男去外婆家做外甥的日子。也有一些大胆的未婚男生，看中了女孩后，特意在这天去女方家做客，由此表明对女方有意思，要做他们家的女婿。王二牛也想这样做。一大早，他便发信息给邱晓芸，说：“晓芸，起床了没呢？”

　　邱晓芸不好意思地回答：“还没呢，嘻嘻。”

　　王二牛说：“可以起来啦，等下我去做客啊！”

　　邱晓芸知道在这天来做客意味着什么，十分紧张，生怕他真的闯进来，忙回道：“如果是明天后天大后天，什么时间来都可以，但今天肯定不行。”说得很直接，很生硬。

　　二牛见她如此回复，有点失望，只好作罢，顺便加点幽默的味道：“嗯，遵命！”

　　二牛只好选择做外甥了，年纪一把了，不做女婿还做外甥，也是有些难为情，但没办法。吃完饭后，他带上橘子、糖果、鸡鸭等礼物出发了。外婆家在另一个村，不是很远，他选择骑自行车去。

　　当他骑到村口时，不经意碰见了一个很面熟的人——邱凯越，骑了辆弯梁摩托，摩托的篮子里放着几包糖果和柑橘等，身上穿着笔挺而崭新的西服，十分帅气，脸上洋溢着喜气，一副春风得意的样子。王二牛一猜就知道他是要去王姗姗家。他心里有些嫉妒又有些不满，暗自发泄着，妈的，这小子胆子够大的，大年初二还敢上女孩子家的门，比俺二牛牛多了。

　　王二牛向他招了下手，叫住了他：“凯越。”

　　邱凯越停了下来，笑笑道：“牛兄是你啊！你去做女婿吗？”

　　王二牛“切”了一声，说道：“女人都被你抢了，还做什么女婿？去做外甥呢。你小子是不是去姗姗家？”

　　邱凯越羞涩地笑了笑，并微微点了下头，又从口袋里掏出一包中华烟，发一支给二牛。二牛没抽烟习惯，再高档的烟对他而言也是浮云，便委婉谢绝了，只是心里暗暗说道：“太牛了，还买中华烟，够大方的，看来为了讨好姗姗和她家人，真舍得花钱。”

　　二牛接着说：“你真牛，速度够快的，做女婿啦！”

　　“哪里哪里，还没呢。真要感谢你啊！那我先走了，祝你早日找到另一半。”说毕，加大油门，离开了。

　　让人家这么轻易捡了个大便宜，不知怎的，王二牛心里总觉得别扭，有些不舒服，有嫉妒又有后悔的滋味，但事已至此，什么办法也没有，总不能返回去继续跟邱凯越竞争。突然，他又想起表弟曾说过邱凯越结过婚的事，不禁为王姗姗捏把汗，不知道嫁了后会怎么样，但想了想，又觉得还是算了，少管闲事，自己过好就行。

　　二牛继续蹬着自行车，去外婆家。到外婆家后，外婆、外公、舅舅、舅妈等，都问他婚事情况，搞得他十分难堪，无地自容，早知道这样就窝在家不出门了。

　　没老婆真是麻烦，连出门都麻烦。看来，真得努力点，早日完成大任。

　　大年初三的时候，太阳公公出来了，将乌云驱散，气温很快提升，令人感到温暖和欣悦。王二牛又发信息给邱晓芸，说要去她家玩，这次，她欣然同意。于是，王二牛带上礼物，骑了摩托，兴致勃勃前往邱晓芸的家。邱晓芸十分热情地接待他，嘘寒问暖，客气地请坐，主动泡茶，令二牛满心欢喜。这天，她家里还来了其他客人，有她的姑姑、堂姐、姐夫等，他们见到有男生光临，脸上无不绽放出灿烂的笑容，心底在想眼前的小伙一定就是晓芸的对象，看来晓芸的婚事不用愁了。随后，他们了解到二牛还是大学生，且谈吐不俗，更加满意，连连说不错不错。当然，二牛也无比开心。

　　这天凯旋，二牛得意扬扬，一路上哼着情歌。父母知道后，也异常高兴，觉得媳妇很快就要上门了。

　　初四这天，王二牛又更进一步，大胆地约了邱晓芸出去玩，想寻找机会单独跟她聊聊，拉近距离。他们去的是邻镇的一个风景区，只十多公里远。这天，老天依旧很给面子，阳光普照，和煦暖和。邱晓芸穿得很漂亮，戴着顶白色的时尚尼龙帽，上身着褐色的双排扣风衣，下身穿短裤加长筒裤袜。漂亮是漂亮，也很时尚性感，但二牛生怕她冷着了，尤其是下半身，不过邱晓芸笑笑说不会冷，裤袜很厚，且风衣很长，可以盖到下半身。

　　王二牛开着摩托，无比幸福地载着邱晓芸前往目的地。路上，他有意让邱晓芸坐得紧一点，越紧越好，还拉她的手搂住他的腰。邱晓芸虽然坐得紧了点，但是要她搂着二牛的腰，死活不肯。二牛没有办法，只好作罢。

　　绕过一个又一个弯，两人终于到了美丽的景区。景区有个美丽的名字，叫醉情湖风景区，相传很久以前有个叫王凤的农家少女，与一个地主家庭的少爷坠入爱河，爱得缠缠绵绵，如胶似漆，不料地主家人却看不起女子农家的身份，强制拆散，王凤哭成了泪人，泪水最终形成了个湖泊，后人为了纪念她，把此湖叫作坠情湖，后来又认为“坠”字不是很好，便改为醉情湖。近些年，有投资者看到在群山绿树环绕间，竟然镶嵌着一个宽阔而美丽的湖，实在难得，因此投资开发旅游，形成著名景点。只见湖水如翡翠般碧绿，湖面水平如镜，倒映着蓝天白云、青山绿树，美不胜收，让人仿佛走进画卷一般。突然，一只白色水鸟贴着水面飞翔，湖水荡起微微的涟漪，随后水鸟在空中展翅滑翔，姿态优美，引得不少人拿出相机抓拍。

　　王二牛把摩托车停在水泥坪的停车场。停车场内还停了不少轿车，占了绝大多数位置。王二牛发现，邱晓芸的目光扫视着旁边一辆辆车，并停留在一辆豪华的宝马上，带着惊讶和羡慕的神情，只是没说出来。王二牛心里荡起涟漪，心想自己的摩托跟人家的轿车相差太远了，她不会很向往有轿车的生活，而看不起摩托吧？他说：“晓芸，你对车很有研究？”

　　邱晓芸微笑道：“那算不上，平时偶尔看看而已，比较感兴趣而已。你呢？喜欢吧？准备买辆不？”

　　王二牛心想，自己当然喜欢，奔驰都要，只是囊中羞涩啊，你问我是否准备买车，是不是要试探我啊，那我肯定不能说不买咯，他勉强笑道：“呵呵，当然想买，正在努力奋斗啊！”

　　“嗯，加油！”

　　随后两人离开了停车场，不谈车的话题，进入了景区内。

　　湖畔建着亭台楼阁、小桥芳径，游人络绎不绝。二牛带着邱晓芸慢慢踱步看风景，他尽力把她服侍得妥妥帖帖，在路边的小店买零食、饮料给她吃喝，在上下坡时伸出手护着她，避免摔跤，更重要的是，还拉着她的手登山。起初晓芸不愿意，但在二牛不退却，再三拉她手的情况下，她同意了。王二牛拉着她的手往前走，心情超级愉悦，精神状态饱满，脸上充满笑意，此外还可以顺便摸摸她的纤手，感受细腻的肌肤，无比惬意，感觉已有情侣的味道，幸福极了！

　　王二牛找着话题跟她聊天，以此增进了解，促进交流，并尽力展示自己的口才。他问道：“晓芸，以前来过这儿吗？”

　　邱晓芸回道：“读初中时来过，那时这里还没开发呢，我们班同学来郊游，我还清楚地记得。”

　　“是吗？那不错，我们班也来过这里野炊呢。对了，你当时是在哪所中学读的？”

　　“篆山中学呀，你呢？”

　　原来是校友，王二牛一阵喜，忙说：“我也是啊，你是哪一届毕业的？”

　　“我1999年毕业的哦。”

　　“我1997毕业的啊，原来我读初三时，你也在学校读初一啊，早知道我那时就去你班级找你啊，早知道，我干脆留级跟你同班得了。”王二牛笑呵呵道。

　　邱晓芸也会心地笑了：“呵呵，你真会开玩笑。”

　　聊着聊着，王二牛又谈起关于景区的故事，问她：“你知道醉情湖的来历吗？”

　　邱晓芸摇摇头，然后问：“你知道吗？说说看。”

　　王二牛知识比较丰富，读过地方志，看过当地民间故事书，因此了解不少，便把醉情湖的美丽传说说了一遍，还结合了说书的艺术，听得邱晓芸颇感动。然后她道：“你不愧是大学生，知识很丰富嘛。”

　　“过奖过奖。我从这个传说中，觉得以前的婚姻制度挺差劲，一味地讲究门当户对，明明相爱，姻缘却难以美满。其实嘛，感情最重要，何必受那么多约束呢，像王凤虽然是农家女子，但不能因此歧视她，说不定娶了她之后，对家庭更好呢。你说呢？”王二牛问，其实也想就此探探邱晓芸对感情的看法，了解她的心思。

　　“呵呵，你说得有道理。感情是最重要的。”邱晓芸回答得很简单，并没怎么拓展，也不主动表达自己的心思，王二牛依旧无法得知她的婚姻观。他觉得她挺有城府的，他知道有城府的人往往是更厉害的人，是个牛人，他看过明朝嘉靖年间的历史，知道有个叫徐阶的大臣，当时面对经常打击忠臣的奸臣严嵩的气焰嚣张，受群臣鼓动，也要跟严嵩斗争，但他却始终不表达自己对严嵩的看法，也不参与斗争，而是默默地旁观，把话藏在心里，等待机会。他不鸣则已，但一鸣惊人，后来抓住严嵩犯错的时机，表现出极其高超的政治手段，一招把严嵩赶下台，获得胜利，并当上相当于宰相的内阁首辅。

　　王二牛见邱晓芸不爱聊情感话题，便没有继续，而是随便聊聊其他方面的，如读书生活、自考体会、工作体会等，邱晓芸对于这些倒比较健谈。

　　……

　　在景区玩时间过得飞快，渐渐到了午饭时分，两人肚子饿了。在一处参天榕树下的小饭店里，王二牛又请她吃饭，点了不少自认为不错的特色菜，如鸭肉、腊肠、鸡爪、粿条等，花了一百多元。不过，不知道什么原因，邱晓芸吃得并不多，王二牛客气地劝她多吃点，她只说饱了，也不知道是不是要保持身材，还是对菜不合胃口，最后浪费了不少饭菜。

　　吃完饭歇了一会儿，邱晓芸提出该回家了。王二牛听命，载着她回去。回家途中，得先经过王二牛的村庄，二牛邀她到他家坐坐，邱晓芸却说不了，没办法，二牛只好送邱晓芸回家。

　　黄亚琴夫妇看到女儿和二牛出游归来，脸上都绽放着灿烂的笑容，心想女儿终于找到幸福了，不用愁她的终身大事了。

　　王二牛也期待着年节过后，能够上门提亲，即便不方便马上结婚，先订个婚也可以。（按照农村习俗，年节指初一到初五，初六即算过了年节。）

　　大年初五这天，天气晴朗，气温回升，春天的气息渐浓，鸟儿在树上欢快地叫着，小孩子在门前的巷子欢乐地玩着，。王二牛原本计划邀请邱晓芸来他家玩，一者见见自己的父母，二者进一步加深了解，促进交流，如果她愿意来的话，那么也说明她有诚意，对事情的进展大有裨益。于是，他打电话给邱晓芸，和气地说道：“晓芸，你还没来我家呢，我去载你来我家玩，如何？”

　　不料，邱晓芸竟然说：“下次吧，今天没空，我下午要搭车出门了。”

　　王二牛起初以为去哪里玩，便问道：“出门去哪里呀？”

　　邱晓芸回答：“去泉州，初六要上班了啊，得提前出发。”

　　啊！这下二牛大吃一惊，脑子如遭雷击一般轰的一声巨响，震得发了蒙，感觉事情变化太快了，根本就难以预料，不知道她何故如此？为何这么急着上班？要知道亲还没提呢，二牛慌了神，赶紧问道：“怎么这么急？国家规定都是初七上班呢。”

　　邱晓芸淡淡地回道：“我们是私营企业，公司规定初六上班，不按国家规定的，工作要紧，没办法。”

　　她说的理由看似很客观，但王二牛仍旧十分失望，一时接受不了，他明白如果她这么一去，娶亲的前景或许就黯淡了，一人一地的，谁知道今后会如何呢？他想，即便公司真的这样规定假期，但如果有心成亲，那是可以请假的，他不就向公司请假了吗？有个不好的念头在他脑子突然闪过，不会是因为邱晓芸看不上他，故意找这样的理由吧？如果是这样，那就真的危险了。

　　挂完电话后，王二牛呆若木鸡一般地坐着，思绪纷乱，一时不知如何是好。不过有个想法是坚定的，那就是不能轻易就这样放弃，要执着点，趁现在邱晓芸还没离家，抓紧时间做她的思想工作，看看能否劝说她晚点回公司上班，也好谈谈婚姻大事。

　　王二牛本想征求下父母的意见，向他们请教下一步该怎么走。可是家里人都出去了，他焦急地到屋外找父母。问邻居，邻居都说没看见，问他有什么事。二牛不便将这事告知给邻居，只说没事。父母都没有手机，二牛一时找不到他们，他猜想父母可能到田地里了，但一时没那么多时间去找他们，怕因此延误时间。于是他不管三七二十一，立即开上摩托要去邱晓芸家找她。路上他不时加油门，有些路段时速竟达八十公里，不断地超车，路边的树木如飞影一般逝去，他顾不上看风景，也不顾上迎面瑟瑟的寒风吹袭，只想越快到邱晓芸的家越好，同时，脑子想着等下该说什么话比较好，以便最大限度劝说她多请几天假，最好定下婚姻大事再上班。

　　不到十分钟，王二牛就到了晓芸家门口，他把摩托车架好，就风尘仆仆地走进邱晓芸家，扫视一下，并没看到她，只看到了她妈妈在。黄亚琴看到二牛来了，已当作是未来的女婿上门了，自然露出笑脸，热情地相迎：“二牛来啦，请坐，我泡茶。”

　　二牛无心喝茶，总担心晓芸已经搭车走了，忙问：“伯母，晓芸人呢？”

　　黄亚琴虽然看出王二牛的神气有些急躁，但根本不知道是何缘故，因此仍然平和地回道：“她说去她朋友那儿了。”

　　所幸不是走了，王二牛稍稍松了口气，终于找个位置坐了下来，又问：“晓芸说她下午要坐车去泉州了，是不是真的？”

　　黄亚琴愣一愣，不知所以，一脸狐疑，摇摇头说：“我不知道啊，她没跟我说呢。应该不会吧？”

　　王二牛纳闷了，她竟然反问起他来，看来她是真的不知情，想必是晓芸自作主张的，他喃喃道：“这样，奇怪了，她告诉我下午要走。”

　　“是不是听错了？”黄亚琴仍觉得太不可能，女儿都没跟她说呢。

　　“应该不会啊。”二牛说，他的听力还是可以的。

　　“要不然我打电话给她，叫她回来我再问问她。”

　　“好的。”王二牛应道。

　　接着，黄亚琴打电话给女儿，先问她在哪儿，然后叫她回来，邱晓芸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