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节
书名:阳澄湖畔作者名:何玉忠本章字数:10372更新时间:2024-12-27 18:20:45
我笔走龙蛇,飞快记录着,生怕漏掉一丝一毫的细节,此时我心里毫无杂念。一心一意体会着每一场战争,每一场战争的细节,其中的一部分人或者会被世人所遗忘,或者成为永远无法知晓的秘密。
“小江记者,你是不是想会有一场更大的战意即将展开?”何其多微笑着一字一顿的说道。语气里,平静的像一湖清静的水,没有波澜,说真的我真佩服她的胸襟,仿佛在讲一个美丽的童话,鲜血和生命,似乎也成了田野里的一朵朵鲜花。杀戮和征服也似乎是一壶名茶的清烟,处事不惊的造诣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令我深深佩服。
“我只是一名普通的记者,在您的叙述里,感觉到一场更大的战意正在不可避免的发生,不知这种猜测对不对”。
“没错。”她的的回答轻描淡写。然后轻轻摇了摇手臂,然后整理一下被风刮乱的头发,在他的耳根下有一条明显的伤痕,豁然醒目。
我只扫了一眼,便收回目光,低着头等待她进一步的诉说。
战场形势,瞬息万变。作战方案朝令夕改也十分常见,正在我们磨拳擦掌准备大打出手的时候,学员一团突然报告。在他们正前方不出五百米的山梁下发现一股强敌,人数过千,而且配以重炮。
何其多接到报告当时就傻眼了,什么可能在自己的眼皮底下潜伏了千人的武装,而自己却全然不知。他急忙拨通了指挥所的电话,很快。一团参谋长周国钦那富有磁性男中音通过电流转送过来。确实遭遇了敌军主力,位置就在我们一团二团结合部,不足一千平方米的范围,也就是说我们一团被包围了。
“明白!”何其多皱了皱眉头。
“我们虽然腹部受敌,可前面的敌人也在我们的包围之中。而且我敢肯定敌人并没有发现我们的存在,他们所有的武器都瞄准你们二团,不如我们现在内外夹攻,一举消灭它,既解了我们一团的围,也让其他部队别小瞧我们学生兵。”
“好,现在我们就开始联合攻击,我也马上请求师部增援,我们没有重武器……”
话还没有说完,周国钦就叫了起来:“没时间了,等胜利了请我吃牛派排。”说完就不容置疑的挂了电话。
何其多立即通知一营长予天道,组织两个营立即进攻不得有误。予天道何等的聪明,他二话没说,转身出了指挥所,何其多这才定定神,拨通768师部的电话,请师部增援。很快。两个重炮团快速出击。第三第六两个加强团脱离防区火速增援。
敌军似乎也不知道她们中间夹着周国钦一个步兵团,当一阵枪声响过,他们没有还击,却对着电话连呼:“不要开枪,自己人。”
何其多要的就是这种效果,他刚出指挥所,一阵地动山摇的炮声骤然响起。无数弹道交织成橘色火焰,敌军立刻炸了营,像没头的苍蝇四处乱撞,很快又清醒过来,于是,两支腹部受敌的部队,死死地咬合在一起,都企图撕开口子突围出去。
重炮很快失去了作用,敌我双方几乎开始面对面的撕杀,没有任何遮拦。第一排士兵倒下去,第二排的士兵嚎叫着毫不犹豫地踏过同伴的尸体……没几分钟,又混做一团,几乎是同时,双方的炮火再度响起,在各自增援部队的面前形成一道火力网,任何人都不能前进一步。这是一场势均力敌的拼杀,要不是之前的炮击使越军损失过半,邹国钦是无论如何也应付不来的,邹国钦的一团每个人都很清楚,要和大部队会合,就一定要冲过敌军的阵地。越军的反应就是如此。所以相当顽固。
经过两个多小时的激战,邹国钦带领三十多人终于冲出了包围圈。越军一百多人竟然连钱都不要了,抱着头,没命地跑。
还是几乎同时,双方的重炮再度响起,一百多名越军当时就被包了饺子。一个没回去,邹国钦一团还算幸运,邹国钦和两名战士躲过了炮击,脚一踏出阵地还没站稳,一发炮弹就落在了身边,一声巨响,两名战士牺牲,邹国钦也身负重伤,一头扎在土堆上。
何其多的眼睛立刻瞪得像两只锃亮的玻璃球子,曾经无动于衷的目光马上被一种从没有过的冷酷和凶残所替代。白皙的脸上扭曲的几乎变了形,腮帮子有节奏的跳动,额头的青筋像横卧的一条张牙舞爪的狂蛇。她简直不敢相信,一瞬间邹国钦就烟消云散了。那是多么好的后生啊,不久的将来有可能完成学业,成为一名真正的军人,他还有很多的事情要做。还有千军万马等他去指挥,有无数的堡垒等着他去攻破……
“轰隆隆,轰隆隆……’’又是一阵密集的炮火铺天盖地的落下来,整个区域除了硝烟和燃烧的小树,已经没有一丝生命的存在。然而,双方的炮火却一直没有停,不但肆无忌惮的轰击。而且不断延伸,没多一会儿,就成了纯粹的炮战,几乎没什么章法,完全是毫无遮拦的面对面的对射,谁的炮坚谁的射程远谁的命中率高谁有充足的弹药和坚强的掩体谁就是最后的胜者,何其多眼前的所有地貌都以为了平地,熊熊的烈火就像一道天然的屏障,将敌我一分为二。
何其多率部早就离开险地,隐身于一个不大的山丘。山丘从山脚到山巅也就一千多米,植被稀疏,散落着数不清的大小块岩石,每块岩石都光滑如玉,岩石下面还有洞,浅的一米左右,深的弯弯曲曲不知有多远,用手电筒往里面一照,竟看见有了老鼠和数以百计的蝙蝠。
战士们不敢贸然抢进,就抱着枪掩身在岩石后面,看炮弹在上空不断的飞来飞去。不知多了多久,炮声渐渐稀疏,最后终于都累了,像两个角斗士,都筋疲力尽。
老天也来凑热闹,经刮起了悠悠的小风,还不适时宜的飘起了雾,远处的山近处的草都朦朦胧胧的……
何其多喊来一营长予天道。问他:“有没有胆量去打扫战场?”予天道也从没见过这等惨烈的场面,看得出他心里的不安,可他没有犹豫,大声回答:“一营兄弟们,跟我上。”
何其多赶紧下达命令:一营在前,其余人员在后,快速出击……
战场的火已经被雨水浇灭了,脚下的黄色的土壤泥泞不堪,雾气里,分布着零散的尸体碎块,根本分不清敌我。战士们仔细查找一遍,只有可怜的十六具完成的烈士遗骸,战士们挖个大坑,准备就近安葬。
何其多的眼前,是一张稚嫩的娃娃脸,他的前身后背头上四肢没有一处伤痕,只是耳朵边又结痂的褐色,很显然,他是被强大的炮火活活震死,只见他右手攥着一张纸,战士们费了好大得劲都没有掰开他的手,何其多眼含热泪,替他整理了军装,正正军帽,他这才无力的松开紧攥的手,一张带血的入党申请,落在泥水里。
看着看着,何其多的眼角湿润了。
远处,忽然传来归队的号角。何其多不敢怠慢,朝战士挥挥手,悄悄地撤出了阵地。
从战场到指挥部并不远,只消一袋烟的功夫就到了。安顿了战士们各自归队休息,还没有好好坐下来歇歇,通讯员就送来了一壶浓茶,一大筐香蕉,一封信。香蕉虽然不怎么新鲜。可味道还不错。何其多心情不好,香蕉嚼在嘴里如同咀蜡。她没吃上几口,就哇哇的全吐出来。紧绷的脸也没有放松。通讯员很知趣的蔫退到外间去。偌大的指挥部就何其多一个人,她狠狠的解开皮带,一脚踢开太师椅。把手枪和望远镜随手一丢,气哼哼的靠在窗前看信。信是后方寄来的,何健告诉姐姐他们已经来到了前线。可部队的纪律不允许告知具体地点和任务。就报个平安吧。何其多紧搐的眉目这才微微舒张,眼角也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看来家仇国恨要一起清算的日子不远了。
“报告。”门外忽然传来通讯员的声音。
“请进。”何其多尽量压低声音。
门帘一挑,通讯员那灵巧的身形闪进来。她的身后,一个穿着军装,胖胖的女兵紧跟其后。
“是你?”何其多一眼就认出来是军校同学,胖丫李煜。
胖丫很懂礼貌,挺胸收腹,一个标准的军礼。
何其多没理她,只是朝通讯员轻轻挥挥手,通讯员知趣的转身离去。
指挥部里,就剩下何其多和李煜了。两个人这才嗷嗷直叫的拥抱在一起……
“你来干什么来了?何其多奇怪的问。
“当兵当傻了吧。”胖丫用手指点点何其多的鼻子,“现在要求各军校都来前线实习,算是提高实战经验。了解战场动向。”
“这就对了,当初你不是说不来战场吗,怎么也来了。”何其多然想起他说过情报人员只要在后方就可以了。所以,当面逗她。
“我也不想啊。”李煜抿抿嘴巴,脸上立刻浮现出两个深深的酒窝,保持良好的肌肤微微透着光泽,“早知来战场就不该吃这么胖,唉,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啊。”何其多笑了笑,随手把一串香蕉递给李煜。李煜也不客气,接过来以最快速度剥去香蕉皮,然后飞速的往口里填。,像八辈子没吃过香蕉似的。“叮铃铃……”电话忽然响了起来,何其多抓过话筒,一个富有磁性的男中音马上飘过来。何其多一怔,心里说王克林怎么混到师司令部去了,看来级别不低,连专用电话都有权利使用。
电话里,王克林很严肃的通知何其多,自己是新上任的参谋副官,以后找师长可以通过他转达。
何其多高声回答:“明白。”
撂了电话,还没有喘一口气,门外又传来报告的声音,还没等她回答,予天道大步流星的闯进来。他的身上弥漫着劣质香烟浓郁的味道。看得出,他的情绪很不稳定,他一句话没有说,一屁股坐在太师椅上,闷着头一口接着一口的吸烟。
何其多伸过手在他眼前比划一下。他先是一愣。然后恍然大悟的从上衣口袋里掏出一个脏兮兮的布包,像捧个宝贝似的一层层的打开,最后,几只香烟整齐的出现在他宽大的手掌上。
“是美国烟,摩尔啊。”予天道小心的拣出一只的哥何其多。又顺势把冒着火星的烟头递过来。何其多没有客气,接过来猛吸几口,然后吐出一长串的烟圈,一个套着一个,很是好看。
胖丫在一边看的呆一下傻一下的,眼睛死死盯着何其多,想欣赏一头北美的大狮子。
予天道低着头吸了一阵子烟,指挥部里立刻烟雾缭绕。胖丫实在受不了了,一边咳嗽一边逃了出去。
予天道抬起头,似乎想说点什么,张张嘴巴,终于没有出声,手里又点起一支烟,猛烈的吸着、
何其多知道他心里不好受,刚才的战斗简直就像一场梦。梦醒了。可一个团的好兄弟却永远的消失了。予天道实在压抑,忽然用手紧紧捏住还在燃烧的香烟。夺门而去。
指挥部里就剩下何其多一个人默默的站在巨大的沙盘前。看着草绿色的山脉纵横交错。她心里一直就想不明白:自己和邹国钦的一团之间忽然冒出了几千越军,他们是怎么来的,是伞兵吗?不是。现在的越军招兵都成问题,哪还有精力发展伞兵呢。既然不是天上来也不是陆地上来,南一定就是从地下冒出来的。
想到这里,她心里猛地一颤。刚才自己在山巅的情景立刻浮现在眼前。那巨大的天然的岩石,不正是屯兵的还地方吗?一座山,容得下几千人根本就不是问题。这些战斗力量一旦出现在后方,会引起多么大的恐慌啊。我们刚才消灭的是敌人的全部还是一部,还有多少带枪的兵甲正枕戈待旦,蓄意待发呢?
他心一横,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于是整理连忙别上短枪,跨上望远镜。刚一推开门,就听到了一声清脆的枪响,显然是标准苏制步枪的痕迹。何其多风风火火的来到一营,予天道正组织战士搭灵棚,要祭奠阵亡的同学。听到枪声后第一个反应就是直奔指挥部,在过道上两个人差点撞在一起。
“一营长,带一个连的战士去看看枪响的地方是怎么回事?”何其多来不及解释,“马上出发。”
予天道也不含糊,响亮的回答一声,就一挥手,早就跟在身后的战士不敢怠慢,一路小跑的跟上来。
好在路途不远,十几分钟就到了现场。一看,768团正在打扫战场。团政委李大平和何其多也熟悉,就打招呼就直接就直接进入主题。他告诉何其多,好多怪事,一时还真是搞不清。
“李政委,我们一共击毙多少敌人,缴获武器多少?”何其多焦急地问。
“还没最后确定,估计是毙敌978人,俘虏132人。缴枪一千四百支。”李政委回答。
“那就说越军有使双枪的了?”何其多皱皱眉头,忽然问道,“李政委,会不会有敌人钻进洞里去了?”
“洞里?”李政委睁大眼睛,“可能……可能……”
“我也是瞎猜的,没进行过论证。”何其多说,“因为附近的山头有许多岩石,岩石下有无数的天然洞穴,大的可装下十几人,小的也能装一二个人。”
“有可能啊。”李政委一拍大腿,“刚才在挖坑埋越军尸体时,就碰巧挖开一个大洞,战士们不知怎么回事,争先恐后的去看,结果牺牲了一个,重伤四个。”
何何其多暗暗盘算,刚才消灭的敌人一定是一部分,还有一些藏在洞穴里,眼看天要黑了,再不转移可可能会有更大的麻烦,于是,她把自己的想法和李政委一讲,李政委当时就下令,整理枪械,马上转移。
要说还真有碰巧的事,何其多一抬头,看见一个战士站着朝一个坑利小便,她皱皱眉。转过来。李政委也觉得尴尬,急忙喝退那个战士。随身接解下几颗手榴弹绑在一起,低头找了一会儿,就在一个饭碗上的孔里塞进去,猛地拉开引线,大喝一声卧倒。随着一声巨响,洞里立刻传来凄惨的嚎叫。一股浓烟喷得老高……过了十几分钟,叫声越来越弱,最后没有一丝的声音,只有燃烧的木头发出淡淡的烟雾。
李政委慢慢靠近,想一探究竟。哪知脚下忽然伸出一支枪,正好顶在他的裆部,何其多心说不好,可一切都完了。一声清脆的苏制步枪的弹道,一闪即逝。李政委就像是脱轨的火车,一连几个跟头,一头抢在一块灰色的岩石上。
何其多此时也到了近前,她一把抓过枪身。一用力,一个瘦小的浑身是血的家伙连枪一起被拉出来。只见他衣服褴褛,鼻子没了,一只耳朵也没了。予天道一个饿虎捕食。正骑在他身上,挥起榔头一样的拳头,一下比一下狠,直到那家伙没了呼吸,血淋淋的头就离开了身子。脖腔子的血迸得到处都是。
何其多急忙俯身抱起李政委,只见他脸色蜡黄,只有出气没有进气……
这一切只发生在瞬间,似乎好多战士还没明白是怎么回事。
何其多无力的放下李政委越来越僵硬的身体,转过身看看目瞪口呆的战友,叹口气。
“参谋长,你看。”一个小个子战士指着前方的一个土堆说,“好像有人。”
顺着手指的方向,果然,一块碾盘大的石头在慢慢移动。
“准备战斗。”何其多大声的命令。
所有的枪指向那个土堆,没多一会儿,十几个越军爬上来,几乎每个人的耳朵都留着些鲜血。
他们紧张的靠在一起,几乎所有的枪口都指向天空。
“开火!”何其多一声大喊。
所有的枪都迸发出火舌,转眼就把眼前的敌人消灭的一干二净。
何其多冷冷的看了几眼横七竖八得死尸。脸色铁青。一言不发。不过,他心里一直在盘算,快点上报师部,不能忽视敌人的地道战啊。
忽然,一个大胆的想法在她脑海里出现,何不留在此处,详细了解一下具体情况,看看这些越南鬼子究竟耍什么把戏。
她把这一想法和予天道一讲,予天道挺赞同。可一听说她要留下来,脑袋就要的像个拨浪鼓。好说歹说就是不同意。争论了好半天。何其多火了:“我指挥你还是你指挥我,再不服从命令就撤你的职。”
“你以为你是谁,有本事你就撤吧。”予天道也火了,“大不了不要这个军籍,回家种地。”
何其多想了想,就软了下来。低声说:“都是同学,何必那么认真。”然后轻声说,“你们也别闲着,时刻看着点我们。别让人家包了饺子,你还呼呼大睡,准备行动吧,明天上午10点整你们用高音喇叭放《十五的月亮》为信号,如果没有意外,全体准时归队。”何其多挥挥手,“闲话少说,去准备吧。”
予天道这次没有反驳,很不情愿的哼了一声就要走。
“还有,你通知一下军校来实习的那个李煜,让她和我一起蹲坑,光纸上谈兵怎么形。”何其多提高了嗓门,这次显得很威严,没有一丝商量的余地。
军令如山,战士们开始忙碌起来,喝五吆六的清理战场。执行潜伏任务的战士则趁机寻找落脚点。这满山遍野的石头下,还真有不少的秘密。没走几步,在一个黑褐色的岩石下就有一个缺口,用手电筒朝里一照,才发现这个洞穴还真不小。湿漉漉的墙壁上挂着水珠,右侧有一平台,可以并排躺两个人。左侧有一小块洼地,里面蓄满了水。何其多身高体瘦,灵活得像只猴子。一手触地,整个身体就忽悠着飘了进去。立刻,盘踞在洞内的鸟儿扑愣愣的的争先恐后的朝洞外挤。洞外的战士们可来了兴致,纷纷用手去抓。居然有六七只落在了战士的手里,这一个个小鸟浑身雪白,没一根杂毛。嘴巴尖尖,胸脯的肉肥嘟嘟的。可能是因为恐惧,整个身体剧烈的起伏。圆溜溜的眼睛像一碗洁净的水。有的战士把鸟放在帽子里,有的放在口袋里。
这一次,何其多都能清楚的看到,由于光线所致,眼睛一时还适应不过来。可外面的一切却一目了然。何其多只开着手电筒四处检查,环环境还算不错。泥土和藻泽的怪味冲刺整个空间,石壁下是一个小潭,水珠正一滴一滴不急不缓的滴着。渐渐的,何其多习惯了洞里的光线,就蹲身捧一把水,放在鼻子底下嗅了嗅,还有一股茉莉花的清香。小潭里的鹅卵石一清二楚的,像南京的雨花石,圆圆的堆在一起。
洞口不大,有半平米大小。在下面居然还有一块条石,上面沾满鸟屎。何其多弯腰拾起,朝洞口前一当,真是恰到好处。
天色彻底黑下去的时候,李煜来了。她身子不高,可腰挺粗。进洞的时候有些费劲。呼哧带喘的好容易才进来。何其多一看,难怪。她身前身后各一个大包。脚刚着地。就迫不及待的掏包。可以的玩意可不少,什么小食品啊,镜子,口香糖啊……
“看来,你是准备常住沙家浜了?”何其多调侃她。
“有什么呀,我就是一个人啊,人走家搬,没什么奇怪呀。”李煜还不服气。她调皮地撅起粉色的嘴唇,看样子,真是可爱:两个大大的酒窝,柳叶眉,丹凤眼。她把一件雨衣扑在石板上,把巧克力和奶油面包小心翼翼的放上,还有牙膏,牙刷等小物件。
何其多不理她了,埋着头开始整理洞穴,把步枪斜架在洞口前,把大青石板摆正。
忽然,李煜惊叫一声,何其多一回头,看见一只小鸟正试图啄开塑料布。而它的身后,一条一米多长的蛇正张开血盆大口。说时迟那时快,只觉得一阵冷风吹过,那美丽的小鸟就进了蛇的肚子里。原本细细的蛇立刻臃肿起来。
李煜定定神,看了一会儿,忽然一把抓过大蛇,就是一甩。蛇就像是脱了节的链条。软绵绵的成了一条没有生命的绳子。李煜取下头上的发卡,在蛇的腹部一划,一个浑身沾满血迹的鸟就滚了出来,何其多拾起鸟,用清水冲了冲鸟的羽毛。那鸟就眨眨眼睛。好奇地看着何其多。何其多打开饼干的塑料布,把一块饼干用手碾碎。然后张开手掌。小鸟的恐惧立刻烟消云散,很认真的啄起了饼干,没多一会儿,一大块饼干就被彻底消灭了。于是就开始梳理羽毛,趁何其多没在意,呼啦一下飞走了。“
何其多愣愣神,苦笑了一下。
而李煜也正好嚼完蛇胆,正把收拾好的蛇肉放在一个方便袋里。扎上口。嘴里还一个劲的呢喃:这回看谁敢来偷吃。明天交给炊事班,蛇肉三吃,大补啊。
“难道,你不怕蛇?”何其多好奇地问。
“设有什么好怕的,我一出生就跟着爷爷去抓蛇。”李煜一边清理身上的血污,一边回答,“蛇胆养颜,要是有酒就更好了,这叫原汤化原食,很有讲究的。”
“我可不敢兴趣,你检查一下看还有没有蛇。”何其多说。
“明白!”李煜答应一声,就握着手电筒四处寻找。
何其多则靠在石壁上,心里开始盘算:究竟这洞里能藏多少人啊?
洞穴外,黑漆漆一片。远处的山峦模模糊糊,越发阴深恐怖。不远处的硝烟还没有散去,幽幽的冒着青涩的烟柱。战士们早就撤出了战场,空光的山谷,静悄悄的没有一丝生命的迹象。
“难道这个几近平静的夜晚会有什么状况发生?”何其多开始思忖。
“何姐,这视野还真够宽敞的。只可惜我们在山腰,如果在山巅就好了。居高临下,大半个个山岗就在监控之中。”李煜双眉紧蹙,丹凤眼上微微隆起的二道肉愣像毛绒绒的蚕。
“这个夜晚是不能回去了。”何其多低声说,“监控到了又怎样,还不是光秃秃的山岭和杂木棵。”
“我倒有个花招。”李煜一边说一边把小镜子绑在步枪的刺刀上,轻轻地探出洞外。再有一个小镜子折射。上面的景物就出现在小镜子里。除了灰色的岩石就是越来越开始暗的天空。
何其多也没闲着,她仔细的看着洞外的一草一木。然后对李煜说:“你还挺机灵的,鬼点子不少,不愧是搞情报工作的。”
“那当然。”李煜自豪的说,“情报是什么?是战争的眼睛和耳朵。没有眼睛和耳朵,战争根本没法打开。所以,情报就是航行的灯塔,指路的航标。”
“别搞那么多虚的,来点纯粹的。”何其多打断她的话,“一路上发现点蛛丝马迹了吗?”
“当然有,我在予营长的护送下来到这里。在山脚踢翻了几个罐头盒。罐头盒里是人的排泄物,这就说明这一带有人出现过。而且还说明了他们存在的空间并不大,吃喝拉撒在一起。告诉我们什么了?”李煜神秘地眨眨眼睛,“他们没有正常的安营扎寨,而是蜗居在坑道里,这坑道有可能就是我们现在呆的这种洞穴。”
“不错,是这么个情况。”何其多说。
“你可以搞情报了。”李煜说。
“嘘……”何其多做个手势,按住她的小嘴。于是,李煜的目光也随着何其多投向了洞口的小镜子上。只见上面的一个亮点慢慢移动。渐渐的越来越清晰。仔细一看,原来是一根绳子上栓个手电筒,从上面的一丛灌木林探出。就着坡度下滑。李煜立刻瞪大眼睛,何其多也推弹上膛。
亮点没有停留,直接下滑了七八十米,就被一块大岩石挡住……又过了十几分钟,才有人拉动绳子,慢慢的朝上,最后被拉进了灌木丛。周围,立刻黑漆漆的伸手不见五指。
“哈哈,暴露了一个狗窝。”李煜小声说。
“也可能是在试探我们的哨兵,或者是什么信号,我们不能掉以轻心。”何其多轻声说。
话音未落,上面就响起噼里啪啦的声音。
还没弄清是怎么回事,一个罐头盒就砸在李煜的镜子上。李煜急忙抽手,可是已经晚了。敞开的罐头盒里臭烘烘得东西溅了李煜一脸。李煜伸手又没抓住,罐头盒像个顽皮的小猫,一缩身形,直接就刮翻了她的牙膏。最后噗通一声掉进了干净的水渠里。
何其多眼睁睁的看着也没有办法,她迅速的塞住口鼻,低头仔细一看,差点笑出声,好端端的一滩水,就这样给毁了。这山里要是呆上几天渴也给渴死了。
李煜这时也带着手套,像模像样的拿起抽哄哄的罐头盒看,这是一种质地很差的铁制品。没有商标,没有生产厂家和保质期。
“何姐,明天我是不是可以收集所有的罐头盒子,根据这些完全可以确定他们的人数。”李煜说。
“我也是这么想的,既然可以随便乱丢,就说明他们有许多这样的备品。也就可以变相说明他们要常驻此地,随时窜出地面,出现在我们的后方或者指挥中心。邹国钦的学员一团可能就是中了他们的埋伏而导致全军覆没的。”何其多说。
就这样,二个人你一言我一语的闲聊。不知不觉就到了子夜。
“你休息吧,我站岗。”何其多一边说,一边抓过步枪,替下了一直朝外望的李煜。
李煜也不客气,一转身就躺在了石板上。没多一会儿,忽然跳起。何其多马上塞住洞口,打开手电筒一瞧,李煜的手臂被虫子咬了一片的红包。她急忙拿出防蚊子的咬,以最快的速度给她把暴露的部位涂抹一遍。
安顿好了李煜,何其多这才打开洞口。通过小镜子,猛然看见一个黑影钻出来,手里拎一个大大的家伙。有人在点篝火,一点点的红光时隐时现。不多一会儿,又不断有人出来,篝火的数量也增加了四处,映得整个山岗一片通明。何其多这才看清楚那大家伙是一台音响,声音轰轰作响。先是西洋乐曲,中间竟然还有一首《望星空》,人数也有最初的几个增加到了几十个,几乎个个都是一丝不挂的疯狂地扭着屁股。折腾了足足一个时辰,才慢慢散去,各自钻回了洞穴。
何其多心里那个气啊,恨不能立刻冲出去杀他几个解恨。可她知道自已的职责,人气吞声的眼睛一动不动的观察着周围的动静。
好在南国的早晨来得早,当一轮红日慢慢爬上山岗的时候。李煜睡醒了,她替下了哈欠连天的何其多。
上午十点,予天道指挥部队开始巡逻,装模作样的喝五吆六的说笑。一曲《十五的月亮》在空中回荡。所有的洞里的战士也趁机归队,除了李煜还要留守外,一清点,一个不少。
回到了指挥部,何其多就把遇到的情况一一汇集成册,请予天道速报师部。然后决定已清理战场为名,何其多趁机再一次潜伏下来。进一步了解敌人新的动向。
这一次就简单了,战士们捂着鼻子清理出一卡车的罐头盒。何其多则再一次跃进了洞穴。
李煜也不含糊,何其多脚一落地,就被李煜用枪顶了眉心。定睛一看是何其多,才放心的收起枪,告诉她一整天敌人没有一点动静。
李煜用手拍拍脸蛋,这鬼地方是减肥的最好去处。要是把减肥中心开到这里,一定赚大钱。
“这是战场,谁不掉秤啊。”何其多挂挂李煜的鼻子…..
这个夜晚似乎和昨天没什么不同,只是在凌晨三点多跳完了舞,没有马上钻回洞。而是成群结队的向山下摸去,黑压压的看不清有多少。
何其多的心跳加剧了,这是要有行动啊。
一群群的敌人在何其多的眼皮底下走过,粗略一算,不会低于一千人。
“糟了,一千对三百,予天道肯定要吃亏了。”何其多差点叫出了声,邹国钦一定就是中了他们的诡计了。怎么办?
何其多皱皱眉,吩咐李煜把四枚手榴弹绑在一起,接一段导火线,然后用衣服包紧。一拉引线,一用力丢了出去。此时山坡上到处是稀稀疏疏的人群,没人注意身后的手榴弹,就着坡度,手榴弹滑行了几十米,竟然不动了。随着一声巨响,一股浓烟在夜空中升起。敌军一阵大乱,乱哄哄的挤成一团,隐约听到有人大声训话,可惜太远了听不清,之后就纷纷后撤,乱乱糟糟的又回了洞穴。整个山岗立刻又安静下来。
予天道其实早就发现了敌军,他立刻命令准备迎敌,可是敌人只咋胡了一阵就退了兵。予天道还真是为参谋长何其多担心呢。
还好并无战事,何其多和李煜也顺利的归了队。
教官团长李云龙奉命来到指挥部,告诉何其多,师部对她的报告很重视,已经上报上级。现在,回复命令来了:认为正是严惩敌军的大好时机。利用洞穴把敌人拖疲拖跨。目前越南在柬埔寨驻军有二十万人,严重破坏了那里的领土完整和主权。苏联由于近年穷兵黩武,国力日渐空虚,加上各加盟共和国都要独立。对越南已无暇顾及。我们就要用大国的优势和他们打持久战,逼迫其从柬埔寨撤军。所以,要做好准备。
何其多和予天道都几乎高兴地要跳起来。
李云龙又宣布命令二道命令:1.军校学员轮流上战场接受锻炼,为期六个月。2.何其多提前毕业,派往768师任师参谋长86团团长。
这一下,予天道彻底蔫了。
“还是一个人,不知你想不想见?”李云龙调侃着问何其多,说完,对着门口大喊一声,“总站着挺累的,进来吧。”
门帘一挑,一个威风凛凛的军官跨进来,“报告,侦查排长何健前来报到。”
“是你。”何其多惊奇地瞪大眼睛,“你怎么也来前线了?”
“奉命前来,请指示。”军官目不斜视,一脸的凛然。
“好了,都是自己人,就别客气了。”李云龙打哈哈说。
“是,你好,姐姐。”何健转身对何其多说。
“何姐,他是你弟弟?真的是你弟弟。”李煜显得比谁都高兴,不由自主地说了一句,“真帅啊!”
“你就那么点出息。”何其多用手点她的前额,“要不要介绍给你?”这是何健没有想到的,他的脸“腾”一下红到了脖子根。站也不是,走也不是。
李煜可不在乎,她怪叫一声:“好哇,一言为定,谁也不准反悔,谁反悔谁是小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