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女知青的悲惨遭遇

　　第二天傍晚，赵志忠拿着刘英姿那叠手稿，如约来到知青点找刘英姿。

　　知青点建在离赵志忠所在的罗霄冲村约五六里路远的地方。南北两排长长的瓦房并排建立，那是知识青年的宿舍。大门在大院的东边，左右两边建有食堂和会议室，西边稍远的地方建有厕所和洗澡房。四周空缺的地方用片石砌着高高的围墙，形成一个巨大的四合院。院外建着一个高高的水塔。

　　知青点内住着四十多个知识青年，在九嶷山开垦荒山种植茶叶。

　　赵志忠的家距离知青点虽然不是很远，但是，因为知青点内住的都是城里人，与山民有着截然不同的身份和生活方式，因而，赵志忠及附近的山民虽然离知青点很近，却从来没有跨进知青点大院半步。

　　此时，知青点的知识青年刚刚吃完晚饭，有的在院内空坪上打羽毛球，有的打乒乓球，大部分人则坐在空坪上洗衣服、闲聊。

　　赵志忠刚刚走进大院，院内一条浑身长满金黄色狮毛的金毛犬便狂吠不止。院内人听见狗叫声，立即停止一切活动，眼睛齐刷刷地望向大院门口。

　　金毛犬的狂叫声和院内所有人的目光，吓得赵志忠倒退了好几步。幸好此时刘英姿看见了，立即上前唬住金毛犬，将赵志忠带进了她的房间。

　　“赵老师，还没有吃晚饭吧，我去食堂里看看有没有饭了，帮你打一份饭来。”刚刚落座，刘英姿便十分热情地给赵志忠倒了一杯开水，双手恭恭敬敬地端着玻璃杯递给他。

　　“呃！别客气，别客气，早就吃了。谢谢！谢谢！”刚刚落座的赵志忠见刘英姿如此客气，立即起身，双手接过她手中的水杯，连连致谢。其实，放学后就直接来知青点找刘英姿的赵志忠根本就没有吃晚饭，但碍于面子，硬撑着说早就吃了。

　　“我那稿子看没有？”刘英姿一边将水递给赵志忠，一边问道。

　　“早就看完了。”

　　“写得怎样？”

　　“写得好，写得相当好！”赵志忠将刚刚接过来的水杯往旁边的凳子上一放，立即拉过斜挎在自己身上的黄色军用挎包，取出那卷书稿，用十分钦佩的语气说道。“真没想到，你的写作功底竟然如此深厚，能写出这么好的作品来，所描述的故事竟然和我们生活当中真实发生的事件一模一样。”

　　“赵老师真会夸奖人啊！”刘英姿见赵志忠从挎包内拿出了那书稿，边说边来到书桌旁将书桌上的台灯打开，整个书桌顿时通体透亮，从来没有见过台灯的赵志忠直望着那台灯发愣。“来，赵老师，拿过那稿子来，让我看看你帮我改了哪些地方。”

　　“美女，不是我夸奖你，你的作品真的写得好，我自叹不如，不知道怎么改。”赵志忠听刘英姿说看他帮她修改了哪些地方，不好意思地跟刘英姿说道。“因此，我只是将作品通读了一遍，并没有帮你修改，因为作品写得太好，太完美了，我修改不了，只能过来跟你商量，跟你提几点建议。”

　　“赵老师真是太谦虚了。”刘英姿听赵志忠那么一说，微笑着跟赵志忠说道。“赵老师，跟你说句实在话，我这作品完成后，还没有给任何人看，你是第一读者，目的就是想请你帮忙修改修改。”

　　“美女，十分感谢你的信任。的确，你的作品写得太感人，太成功了，因此我不敢修改。因为文学这东西各人有各人的写作角度，我只能根据我个人的想法跟你提提建议。”

　　“那就谈谈你的看法吧。”

　　“真的，美女……”

　　“呃，赵老师，我不是美女，你左一个美女右一个美女的称呼我，好难听，以后不准叫美女了，就叫我老刘，或者直呼小名，叫我刘英姿，或者叫刘同志……”刘英姿见赵志忠一直称她为美女，打断了他的话。

　　“呃，年纪轻轻的，怎么能称‘老刘’呢？”赵志忠见刘英姿打断了他的话，又听她以“老刘”自诩，也打断她的说话道。

　　“哎，真的老了，根本谈不上美不美的。”

　　“美女美女！百分之百的美女。”赵志忠见刘英姿十分谦虚，附和道。“你长这么漂亮还不算美，那可能是我孤陋寡闻了。说句实在话，我长这么老还是第一次看见你这样漂亮的女孩，在我心里，你是世界上最美的……”

　　“谢谢赵老师的夸奖，难得还有人夸我漂亮。”刘英姿见赵志忠说开了，打断他的说话道。“好好好！别的不说了，听听你对那作品的意见和建议吧。”

　　“这篇稿子的确写得不错，非常成功。”接着，赵志忠接过话题，分析起刘英姿的作品来。“你这篇作品，不仅人物形象栩栩如生，故事情节跌宕起伏，真实感人，主要事件反映了当今社会现实，而且作品的内部结构也十分严谨……”

　　“呃，赵老师，我怎么听着你尽是在吹捧我，跟我讲好话呢？”刘英姿见赵志忠尽是在说作品的优点，表扬她，立即打断了他的话。

　　“美女，不是我讲好话，吹捧你，真的是你的文章写得好。”赵志忠十分肯定地说道。“但是，作品也有不足的地方，我认为，你把那公社党委书记刻画得太可恶、太恐怖了，简直和色魔差不多……”

　　赵志忠一提到作品里那公社党委书记，刘英姿的恐惧感便油然而生，眼前立即出现了那恐怖的一幕，再也不知赵志忠后面说了些什么。

　　半年前，公社党委书记唐天琪以调刘英姿返城为由，找她去填写返城申请表。天真幼稚、忠厚老实的刘英姿不知是计，十分高兴地到公社里去。到了公社里后，早就对年轻漂亮的刘英姿垂涎三尺的公社党委书记唐天琪开始对她还十分热情，说为了帮她争取这个返城指标，花了多大的精力，跑了多少路等等。天真幼稚、并不知情的刘英姿对眼前这个比自己大了三十多岁的党委书记不仅不防范，还十分感激，说了一大堆感谢唐天琪的话。然而，仅仅过了一会儿，一直色眼迷迷望着刘英姿的唐天琪便露出了本相，一边说“小刘，你长得太漂亮了。”一边来到刘英姿身旁，扶住她的肩膀，从肩膀上慢慢地往下轻轻地抚摸起来。刘英姿见情况不对，脸“唰”地红了，一把推掉唐天琪正要摸往她胸部的手，退了几步，退到了门边，要求唐天琪对她放尊重点。唐天琪见自己的手刚刚出去就遭到刘英姿反对，当即亮出杀手锏，明确告诉她，返城的指标只有一个，只要刘英姿听他的，指标就立即给她，不然就给别人。当时，满以为有了返城指标这个筹码就能达到目的的唐天琪再次色眼迷迷地斜视着既白净又漂亮的刘英姿一阵阵阴笑，阴阳怪气地说道：“小美人，想不想回城啊？”可是，令唐天琪万万没有想到的是，刘英姿冷冷地甩下一句“对不起，不想！就是死在九嶷山也不想！”后，站起来就走人。眼看煮熟的鸭子就要飞了，唐天琪急了，立即上前，一把将门关上，将死死地拉住房门拉手的刘英姿拉了回来，一把揽在怀里，随即去吻她的脸。刘英姿见状，低声警告唐天琪道：“唐书记，请你放尊重点，不然我去告你。”唐天琪见刘英姿说话的声音很低，以为她不敢出声，胆子更大了，右手随即伸进她的怀里胡乱摸了起来，并厚颜无耻地说道：“小美女，我爱你，真的很爱你。只要你今天晚上陪我睡一觉，明天我就让你返城……”。“请你放尊重点，不然我喊人了。”刘英姿见唐天琪死死地抱住她，边说边动手摸她的胸部，十分愤怒，奋力挣扎，大声警告道。此时，欲火正猛烈升腾的唐天琪哪里听得进刘英姿的警告，猛一用力，一把便将她的外衣扯掉，露出了她那只穿着胸罩的半裸体。刘英姿见唐天琪真的动忙的要强奸她了，立即大声呼喊“救命！”然而，她的“救”字还没有出口，一根木棒便重重地落在了她的头上，顿时打得她鲜血直流，晕了过去……

　　“呃！美女。喔！不对，小刘，怎么啦？”赵志忠见刘英姿听着听着竟然流泪了，十分吃惊。“莫不是我说过了，伤害了你？”

　　“不不不，赵老师，没有没有，你说得很好。”一提起公社党委书记，浑身吓得直打哆嗦的刘英姿经赵志忠一提醒，立即从恐惧中回过神来，偷偷抹掉眼泪，惊恐地回答道。

　　“我认为，文学作品虽然是虚构的，但伟大领袖毛主席说过，文学是有阶级性的。也就是说文学存在政治性，哪个政党领导就应该为哪个政党服务。因此，在共产党领导下的文学应该为共产党服务。你将共产党的党委书记刻画得如此丑陋、虚伪、贪婪，简直就是个色魔，你的作品哪个杂志敢发表啊！”赵志忠见刘英姿的表情十分木讷，提醒道。

　　“我的作品不求发表不发表，我只是想将那段往事记录下来，以求后来有个公正的论断，让坏人得到惩处，好人有好报。”刘英姿见赵志忠提到作品的阶级性和发表的问题，似乎很感兴趣，轻轻地说道。“按道理说，文学不应该存在阶级性和政治性……”

　　“呃，我的大美女，千万不能这样说。”赵志忠听刘英姿这么一说，吓了一大跳，急忙回过头来用手封住刘英姿的嘴，低声说道。“这可是伟大领袖毛主席说的话，千万不要乱说，到时候被别人听见了，会让你戴高帽子，游行示众的。”

　　“哎！赵老师，别怕。再则，我只是说说而已，何况这话只有天知地知你知我知，难道我还信任不过你？”刘英姿见自己一说出‘文学不应该存在阶级性和政治性’，赵志忠吓得浑身直颤抖，低声说道。“我们是在讨论文学，不是在说毛主席的坏话。真的，我个人认为，文学不应该存在阶级性和政治性，因为文学只有其表达形式得到认可，即获得了阶级青睐，说明它的内容就迎合了阶级利益。无论哪个阶级，哪一政党和哪个层次的人，哪怕是底层民众，他们的喜好、取向就是阶级取向，如同各自的爱好、信仰取向……”

　　“呃，美女，因为我的水平有限，你所说的阶级取向啊政治啊什么的，我不懂。但是我想，你写党委书记为了达到强奸女知青的目的，竟然拿木棒将女知青打晕，还趁女知青昏迷时不顾女知青的死活，落井下石将其强奸，这确实不符合事实，更不符合人道主义，这是现实生活中不可能发生的事。哪有对昏迷致死的人进行强奸的共产党的领导？即使是普通老百姓都不会如此下流、无耻。我认为，这一部分应该要修改……”

　　“是啊，赵老师，即使是普通老百姓都不会如此下流、无耻，但是，你不知道，这是真真实实发生在我身边的真实故事……”当赵志忠提出要修改公社党委书记强奸昏死过去的女知青那段故事时，刘英姿长叹道。

　　“不可能吧？现实生活中怎么可能真有这样的事发生？”刘英姿的感叹让赵志忠十分吃惊。“你后面的故事怎么跟我采访报道的如出一辙？”

　　“不可能吧。虽然我们写的都是女知青，但你写的是女知青挺身而出斗劫匪，抢劫犯吓破胆乖乖就擒。而我写的是女知青遭公社党委书记强奸后所过的种种非人生活，几乎截然相反。”

　　“只是结果不一样，故事情节还是差不多。你写的故事情节非常好，但太消极了……”

　　“不，赵老师，你不知道，这是发生在一个女知青身上的真实故事，不存在消极不消极……”

　　“真实故事？”赵志忠看见刘英姿说话那认真样儿，打断她的说话，反问道。

　　“真的是真实的故事，是发生在S县知青点的真实故事。”刘英姿十分坦然，但却言不由衷地说开了。“一天，公社党委书记将那女知青打晕并强奸后，用一辆破拖拉机将女知青送到了公社卫生院救治。在返回公社的路上，该党委书记看见公社所在地那个村庄一个聋哑人正在路上闲狂，便将女知青随身携带的包丢在了路上，等待聋哑人路过。聋哑人不知是计，看见路上有个漂亮的包，立即捡起来带回了家里。公社党委书记看见聋哑人的行为后，会心地笑了。立即通知武装部长将那聋哑人抓来，说刚才自己下乡回公社时亲耳听见一位女知青的呼救声，便循着声音追了过去，发现女知青早已倒在了血泊中，于是迅速抱着女知青上了拖拉机，送到公社卫生院救治。由于女知青当时神智不清，不能开口说话，卫生院的医生亲眼看见党委书记下车后抱着女知青来就诊，女知青的包又在聋哑人家里。在人证物证面前，聋哑人抢劫、强奸女知青的犯罪事实成立，很快就以‘抢劫、强奸’罪被捕。”

　　“由于自己不识字，又不会说话，聋哑人被捕后，有手不能写，有口不能辩，很快就被送到了公安局看守所。当女知青醒过来后，听见公社党委副书记正在给来医院看望她的县委书记、县长讲述当时女知青与‘抢劫犯’搏斗的情景，书记、县长连连点头，认为这个女知青确实是个了不起的人物，要大力宣传，同时要给予嘉奖。听到这一切，刚刚苏醒过来的女知青张了张嘴想说什么，但什么也没有说又迷迷糊糊睡了过去。不知过了多久，女知青醒了过来。朦胧中，女知青得知附近的老百姓纷纷来医院看望她，病房内满是鲜花、鸡蛋，陪护在她病床前的母亲手里抓着一大把红包，对来看望她的人连连表示感谢。此时，女知青才隐隐约约回忆起曾经发生的一幕，回忆起自己遭党委书记强奸，现在竟然被公社党委策划、宣传成了勇斗抢劫犯的英雄。女知青心想，这党委书记太狡猾了，竟然移花接木，找聋哑人当替身，真是卑鄙至极，内心深处暗下决心，等自己恢复健康后，一定要上法院告他。然而，女知青反过来又想，要想告倒党委书记，自己被他强奸的事就会被捅破，如果自己被他强奸的事捅破了，自己今后怎么做人、怎么去找对象？想来想去，女知青只好打掉牙子往肚子里吞，顺着党委副书记捏造的事实，默应了‘女英雄’这个称号。然而，令女知青万万没有想到的是，她的厄运从此开始……”

　　“成了英雄，反倒还带来了厄运？”赵志忠听刘英姿讲述着女知青的故事，几乎是在听天书，将信将疑，但看见她那十分认真的样子，又有几分相信，于是插话道。

　　“是的，那女知青遭到党委书记的强奸成为‘女英雄’后厄运连连。”刘英姿接着说道。“女知青成为‘女英雄’后，那党委书记见女知青不敢将自己被他强奸的事外露，于是经常以关心女知青为由到知青点去找她，然后采取威逼、利诱的方式将其一次次强奸，致使女知青怀孕而不得不去医院引产。女知青第一次去医院引产时，因为是未婚先孕，尽管十分痛苦，却不敢声张，有苦无处诉，只好在产床暗暗流泪。从医院出来后，女知青伤心至极，望着大街上茫茫车流，想想刚才引产时的痛苦，再想想经常过着被党委书记强奸却不敢向外人诉说的痛苦生活，一次次想向着那飞奔而来的汽车撞去。但是，当她一次次回想起被党委书记强奸，党委书记却逍遥法外，就这样死了又心有所不甘，于是又坚强地活了下来。一天，女知青刚刚从医院引产后回到知青点，党委书记来了。女知青原以为他是来看望她的，然而，令她万万没有想到的是，党委书记一见到刚刚引完产回到家，身体十分虚弱的女知青就是一阵狂吻，接着强行卸掉身无缚鸡之力的女知青的衣裤……”

　　“那党委书记真的是个畜牲……”赵志忠听着听着，忍不住感叹道。

　　“何止是畜牲？简直连畜牲都不如。”刘英姿打断赵志忠的说话，接着说道。“他五十多岁了，比那女知青大二三十岁，竟然如此虐待一个正处于花样年华的女孩……”

　　“咚咚咚！”正当刘英姿说到高潮处时，她那敞开的房门突然传来了轻轻的敲门声。刘英姿回头一看，见是知青队队长，立即起身相迎。然而，队长并没有进入她的房间，只是说了一句“刘姐，明天早上七点半集合，到九嶷山水库去修水库。”就离开了。

　　尽管刘英姿的年龄并不是知青点最大的，但她来知青点的时间最长，后来插队的知识青年都习惯称她为“刘姐”。

　　此时，赵志忠才想起了什么，于是掏出那块为上课专门备用的怀表看了看，已经是晚上九点了，立即跟刘英姿说道：“美女，哦，不对，叫小刘吧。时间不早了，听你讲的这个女知青的故事，真的是催人泪下。你看这样行不行，这稿子我再拿回去，认真仔细地再看一遍，按你的故事情节帮着修改修改，怎么样？”

　　“好好好，那就麻烦你了。”刘英姿见赵志忠主动提出帮她修改稿子，十分高兴。“这故事绝对是真实的故事，你修改时除了故事情节不要动外，其它的你爱怎么修改就怎么修改吧！”

　　“好，一定按你的指示办……”

　　“哎！赵老师，不要太客气了，太客气了我受不了。什么指示不指示的，辛苦你了！”刘英姿听赵志忠说“按你的指示办”，立即打断了他的说话。

　　“不不不，美女，不那么说，只是帮你看看稿子而已，没有什么辛苦不辛苦的，不要那么客气。好，我先走了。”

　　“好！好！哦，等等，天这么黑，拿个电筒去吧。”此时，刘英姿见赵志忠要出门，望了望漆黑的天空，突然想起了什么。

　　“不必了，我带了手电筒，谢谢了。”

　　“路上多加小心！”走出房门，望着乌黑的天空，刘英姿叮嘱道。

　　“放心，我们山里人走夜路走惯了，没事。好，你进屋吧。”

　　“好，你好走，稿子修改好后帮我送过来。”

　　“放心，我以最快的速度修改，尽早帮你送过来。”

　　“没关系，迟点早点不要紧，你有时间就改，没时间迟点也不要紧。”

　　“好，我尽力而为，你进屋休息吧。”

　　赵志忠说完，消失在了茫茫夜色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