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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名:举报作者名:吴问银本章字数:12069更新时间:2023-12-27 20:57:58

  王开英病倒了,她承受不了丈夫和女婿被抓的双重打击,在一场高烧之后,变得神志不清起来。

  有时她一整天望着门外出神,听见有人上楼梯走路的声响,就冲叶岚姐妹俩嚷:“妖怪来了,我怕…”有时她莫名其妙地笑着对叶岚说:“妈,我来看你了,给你带了许多好吃的东西。”

  叶岚眼泪直流,心疼得搂住她,说:“妈,你要坚强啊,快吃点东西吧。”

  王开英将东西扔在地上说:“我不吃,有毒,你们要害我,害人那…”

  叶岚让叶萍照顾母亲和儿子,自己乘车来到蓝湖村。在蓝湖禅寺前面的佛教广场上,秦保国正和慧空大师在指挥工人吊装飞天的塑像。叶岚来到秦保国面前,对他说:“秦老伯,你儿子秦威将我爸爸和丈夫抓起来了,现在我母亲也疯了,念在我们两家过去的情份上,请你出面做做工作,让他赶紧放人。”秦保国怔了怔,然后说:“我现在一心向佛,不问这些俗世之间的事务,你还是另找别人吧。”叶岚不甘心地说:“佛说慈悲为怀,你儿子作恶,难道你这做父亲的就不管吗?”慧空大师朝叶岚施了一礼说:“女施主,世间一切皆有因果,种善因得善果,种恶因得恶果,善有善报,恶有恶报,只分来早与来迟。”秦保国叹了一口气说:“儿大不由父,我已劝说过他向善,姑妄不听让我莫之奈何!让他自食其果吧,我只有在佛祖面前多烧几柱香替他赎罪了。”

  叶岚心想现在的秦威已非昔日之秦威了,虽说他和秦保国有父子之情,但现在他是地方“诸侯”,父亲的话能否听得进去亦未可知。她本欲骂秦保国纵容其子作恶,但见秦保国一心礼佛,说得再多已没有用,就默默地离开了。

  叶岚又来到县委办公楼找秦威,欲当面质问他为什么这么没有人性?新来的秘书黎冲一听她介绍说自己叫叶岚,马上说秦书记不在,她知道黎冲在骗她,因为这几天老见他在电视上露脸。叶岚说:“黎秘书,你带我指认一下书记办公室的门,如果他不在里面,我马上就走。”黎秘书说:“他真的不在,只能说你来得不巧。”叶岚气愤地说:“是我来得不巧,还是他不敢见我让你们拦着?那好,我现在就一个办公室一个办公室的敲门,非得问出他办公室不可?”黎秘书一见这女人态度很横,敢在县委办公大楼撒泼,吓唬道:“你要是干扰机关工作秩序,我就让公安把你抓起来。”叶岚一听这话,歇斯底里地冲他吼道:“你去叫呀,我一家被抓了两个人了,也不差我这一个了,有本事你现在就把我抓起来。”

  黎秘书话说得严厉,偏偏这女人不吃这一套,吓得躲开了。叶岚便一个办公室一个办公室地敲门,敲到第三个办公室的时候,门开了,副书记南宫杰问她找谁,她说找秦威。南宫杰指着通道前面第一个办公室告诉她那就是秦威的办公室,他正在里面办公。

  叶岚来到秦威的办公室门口,使劲地捶门,可门始终没有开。叶岚边捶门边说:“秦威,我知道你躲在里面,你是不敢见人吗?你到底做了什么亏心事?你有胆量抓人,为什么连见我一面都不敢啊?”

  秦威确实在办公室里,他知道门被这样擂响绝不是什么好事,果然叶岚在外面叫骂不休。他想让这个女人在外面闹也不是事,叫公安来抓人吧,总不至于把她全家都抓进去吧?思索再三,他决定开门见她。

  “什么人在外面叫嚷?咦,怎么是你?快请进!”秦威故意装作很惊喜的样子。

  “你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我到你这里来了不下几十次了,每次都吃了闭门羹,显然你在躲着我。”叶岚气呼呼地说。

  “我躲你做什么?就是普通百姓来了我都热情接待,何况是你呢,再说我没什么必要要躲着你嘛。”秦威表情很轻松。

  “我问你我爸爸的事是怎么回事?”

  秦威示意叶岚坐下说话,叶岚没有动,秦威自己坐在沙发上,说:“叶伯伯的事很叫我为难哪。他被人举报,材料都寄到我这里来了,你说这叫我怎么办?现在是法治社会,司法机关独立办案,你到我这来是想让我干预司法、法外开恩,这一点我现在就明确告诉你办不到。”

  “那你为什么把我爱人杨新也抓了起来?”叶岚见秦威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又急又气地说。

  秦威装作吃惊的样子说:“不会吧,这跟杨新无关的,再说现在法律又不搞连坐的。你告诉我是哪个机关抓的,我帮你问问是怎么一回事?”

  叶岚端详这个曾经熟悉的男人的脸,看他的表情似乎不知情,便说:“人是公安局抓的,我到公安局去找他们说由检察院接管了。”

  秦威起身按了下固定电话上的免提,拨通了万承畴:“万检吗?叶志的女儿在我办公室,她问杨新是怎么回事?”万承畴一听就明白秦威的意思,将计就计地说:“书记啊,你说的话我不明白,杨新怎么哪?”秦威装作生气地说:“杨新怎么哪?你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他被你们的人抓了你还不清楚吗?”万承畴仍然装糊涂:“我参加全省检察机关打击渎职侵权工作会议刚回来,还不明白怎么回事,等我问清楚了再向你汇报。”

  秦威给叶岚倒了杯茶,说:“坐下来喝口水吧,万检正在调查这事,很快就会弄清楚的。”

  叶岚默默地坐了下来。

  秦威进一步说:“根据我对叶伯伯为人的了解,他是一个好人,一定是得罪了什么人被人举报了,不过让检察机关查一下也好,如果没有这回事,也算给他洗清了。你们叶家是革命后代,相信叶伯伯也会理解的,如果不明不白地出来,人家一定会认为我秦威给检察机关施加了压力,给我扣上徇情枉法的帽子,这样对我们两人都不好。”

  叶岚见他惺惺作态,心里直作呕,几年不见,这个男人变得恬不知耻,要不是这几天和北京的律师呆在一起知道了许多法律方面的知识,差点被他蒙骗了。父亲身体有病,不适合关押,完全符合取保候审的条件为什么不给办理,一定是他秦威使绊才致这样。至于杨新被抓肯定也与他秦威有关,为什么早不抓晚不抓偏偏这个时候抓?杨新那天晚上说是去见郑天平,去了就没有再回来,后来她去问郑天平,郑天平支吾其词,将收取的6000元退还给了她,郑天平为什么这样做,是迫于什么样的压力?再说他一个律师什么样的人让他如此畏惧?她想看看秦威下一曲戏如何演,便坐在一边默默垂泪。

  秦威见叶岚不说话,也自觉没趣,便回到办公桌前看起了文件。很快,万承畴和周来武敲门进来了。

  万承畴介绍说:“书记,这是反贪局的周局长,我将他带来由他当面向你汇报。”

  秦威过来握了下周来武的手,说:“杨新是不是你们抓的?现在她爱人找到我这里来,你要给她一个说法。”

  周来武说:“书记,情况是这样的,杨新和叶志见面后,神态有些反常,后来果然发现他偷偷从叶志手上拿了一把火车站储物柜的钥匙,将叶志的有关罪证销毁,这构成了窝藏包庇罪。更为关键的是,他下派的那个村的书记反映当年杨新发现的那幅画是个赝品,他涉嫌贪污,我们现在已经从博物馆调取了相关证据,正在申请对那幅画进行司法鉴定。”

  秦威怒道:“购买那幅画是我亲自定的,20万元也是我批示财政部门支付的,怎么会是赝品呢?你们别是搞错了吧?这么说我也有责任了。”

  周来武说:“书记,当年你一心不想让这件宝贝离开向阳,购画心切,程序上也就简单化了,单凭故宫博物院一个研究员说的话就拍板了,没有作任何鉴定。你又不在现场,你想如果那三个人串通一气欺骗你也未尝没有可能,现在除了杨新,另两个人已死,他们之间到底有没有沟通已无法查清,但此案最关键的证据就是那幅画还在,只有鉴定才能辨别真伪。”

  秦威“叭”地一拍桌子,腾地站了起来,指着周来武说:“好啊,看来你们背地里调查我,你们胆子不小啊。这画要是赝品,那我也脱不了干系,你们干脆说我跟杨新串通的得了,把我也抓起来吧。”

  万承畴赶忙走到秦威面前打圆场说:“书记息怒,我个人认为调查一下也好,如果鉴定是真的,这说明你当年的决策是英明的;如果是赝品,你顶多负失察的责任,责任在下面经办的人,该追究谁追究谁,但如果将这赝品拿到外面展出或在博物馆作为镇馆之宝,被人知道了岂不笑掉大牙,对你的声誉危害更大啊。人们会说你秦书记拿20万买了个赝品蒙在鼓里还不知道,被人当猴耍了。”

  秦威装作余怒未消地说:“你们早做什么事去了?既然知道这是赝品,为什么早不作调查?”

  万承畴说:“书记,以前他们不敢啊,包括那位村里书记也不敢说出真相,认为你和叶家的关系非同一般怕你是叶家的后台,后来见你在叶志的案件上公私分明,于是就敢说真话了,包括查叶志的案件要是没有你的批示我也不敢呀。”

  秦威顿了顿,问道:“叶志的案件查得怎么样了,听说他身体不好,为什么不给办取保候审?”

  万承畴说:“叶志的亲属没有向我们提出申请,也没有办取保手续。现在他在看守所里发病,我们已送他到星江省第二监狱医院进行治疗。”

  叶岚一听父亲被送到监狱医院治疗去了,号啕大哭说:“你们要是把我爸爸怎么样了,我不会放过你们的。”

  万承畴对叶岚说:“叶老师,你这样说可就错怪我们了,你父亲有高血压和糖尿病你不是不知道,他在看守所里情绪激动,导致病发,我们送他到医院治疗是尽到人道主义的,你可别把我们的好心当作驴肝肺呀。”

  秦威对万承畴说:“你们回去研究一下,如果符合取保候审的条件马上办理取保候审。”

  万承畴和周来武答应一声走了。

  秦威走近叶岚的身边,拉住她的手说:“我只能这样了,岚妹子,我没想到事情会这样,早知会发生这样的事,我也不会作什么鸟批示了,你不会恨我吧?”

  叶岚挣脱他的手说:“我不是你什么岚妹子,那个岚妹子早就死了。”

  秦威见她梨花带雨的样子,愈发显得惹人怜爱。这么多年来,叶岚在他的眼里一点没变,她还是那个骄傲冷艳的美人,这使自负的秦威心里很不爽。他对她又爱又恨,多少年来他在梦中时时幻想她的模样,常常拥她入怀,梦醒之后被现实击得支离破碎,这更加激发了他男人的雄心,心想总有一天我会将你俘虏。现在,机会来了,情感战胜了理智,秦威猛然抱住叶岚,急切地说:“岚妹子,你知道这么多年我思念你有多苦吗?你一直在我的心中永远驱逐不去,我后悔当初的选择,如果再让我重新选择一次的话,我决不会再犯当初的错误。”

  叶岚又羞又怒,挣扎说:“你干什么?快放开我。”

  秦威将她搂得更紧了,喃喃地说:“我不想破坏你的家庭,也不想奢望太多,只要你答应给我一次,我马上担保放了他们,现在就看你了。”

  叶岚见秦威害得自己家破人亡,现在又如此厚颜无耻,对着秦威脸上吐了一口唾沫,说:“卑鄙无耻!现在你终于原形毕露了,如果你要拿这个作交易,我告诉你没门。”

  秦威见她如此桀傲不顺,从来没有被女人如此羞辱过,气得松开手,一边擦唾沫,一边恶狠狠地说:“滚,我永远不想再见你,你也别指望我帮你了。”

  叶岚整理了一下被拉扯的衣服,冷眼对秦威说:“你当我是傻子,这一切都是你导演的。我真为秦家出了你这样不孝的子孙而感到羞耻,你会遭报应的!”

  叶岚摔门而去后,秦威气忿难平,打电话给教育局长史杰,让他马上查清叶岚为什么缺勤不在岗?史杰将电话打到石桥中学,校长战战兢兢地接了,称叶岚生病住院请了一个月病假。史杰马上打电话向秦威汇报了情况,秦威对着话筒斥责道:“病假?她在哪家医院住院?你调查过没有?派人去看过没有?我告诉你她刚才还好好地到我这闹事呢?你警告她不要找事,赶快回来上班,不要再惹麻烦了,否则将停止她的工作,甚至开除。”史杰挨了一顿批,头上直冒冷汗,上次为高考升学率下降的事他差一点丢了局长的“乌纱帽”,秦威打电话给他说这“帽子”暂且还给他戴一年,若是明年还不行让他自动辞职,免得动用组织程序。现在又搁上这事,下面的女老师居然敢越级上访到书记那去了,他这个局长还蒙在鼓里,他急忙表衷心说:“书记放心,相信我会处理好此事的。”

  史杰马上打给叶岚,让她马上去他办公室一趟。待叶岚来了,他不分青红皂白地骂道:“你好大的胆子?!你跑书记那去汇报什么?”叶岚说:“这是我的家事,我父亲和丈夫被他抓了,我母亲疯了,这些还不够吗?”史杰气急败坏地说:“这些我不管,我只要你回去上班,从明天开始不准请假,如果你无故旷工达到一定期限,我们会按相关人事制度规定开除你。”

  叶岚心想这些官员在秦威的淫威之下全都泯灭了人性,他们顾虑的是好不容易得来的官帽。这是他们的“软肋”,因为秦威随时可以说“你不想干没关系,想干的人有的是,他们可都在眼巴巴地盯着呢。”正是因为在权力的魔杖之下,谁也不会拿自己的前途命运“开玩笑”,因而对于别人的不公正遭遇有的表示一下同情,有的甚至助纣为虐。叶岚想史杰平时口碑较好,现在他也是没有办法,便说:“我明天就回去上班,不会带你为难的。”

  秦威这几天心情特别烦燥,隐隐有一种要出大事的感觉。

  果然,星江省委人事发生了调整,金世明调任全国政协提案委员会副主任。秦威得知这一情况后连忙打电话给杨贤培,杨贤培歉意地说:“老弟,金书记调任之前给我打了电话,说你的事他已经尽力了,省委书记刘金源同志认为你只能重用,不能提拔,我猜可能还是办公楼的事受了影响。我之所以没有告诉你,怕你思想上背包袱。”

  秦威听了这话,心里凉了半截。满腔的希冀终于化为乌有,正所谓希望越大,失望越大,他感觉天仿佛要塌了下来。“那我现在怎么办?”

  “你还是安心做好工作,我在北京还有几个过得硬的关系,到时我会替你说话的。”杨贤培安慰说。

  秦威见杨贤培这样说,也只好这样了。此时他恨不得喊他一声“亲爹”只要他能够帮助自己往上爬,同时自己也好离开向阳这个是非之地。

  “你还是有机会的,上次我告诉你赵匡义的故事还记得吗?马上就要进行选举了,只要你搞得定人大代表,人大代表又投你的票,就可以合法的上,在选举中违背组织意图的情况全国各地都发生过,上面不还是照样认可。”

  “我已经印刷了《‘白宫’情况之始末》,分发到全市的人大代表手上,并邀请他们到‘白宫’来视察。据人大代表们反映来看,好的评价居多数。”

  “这样就好,向阳是个大县,市级人大代表人数众多,如果欧阳健书记再施加点影响,你的希望还是很大的。”

  “你什么时候到向阳来?”

  “最近我没有时间,放心,欧阳书记那我会帮你说话的。”

  秦威有一个多月没回家了,妻子魏腊梅打过几次电话过来,问他什么时候有时间回来请儿子学校的领导和老师吃饭?秦威心想现在学校的风气太坏了,老师们天天忙于应酬哪还有时间潜心教学,本打算拒绝,可又一想你不请不能不让别人请,别人请了老师就会对他的孩子特别关照一些,这样自己的孩子就和别人的孩子不在同一起跑线上了,孩子只有一个教育是大事,何况自己又不是没有这个条件。

  这个周末,魏腊梅打电话过来说人已经请好了,安排在今天晚上,让他回来亲自陪一下。秦威想这也算是一项“政治任务”,开学已两个多月了再不请也说不过去了,便答应了。

  下午的时候,秦威来到南山市委,他想请梁海也参加一下,再说两人好久没聚了。梁海不在,秘书长罗毛军告诉他这两天都没见他来,打手机也打不通。而且欧阳健书记被省委办公厅通知去开会后至今也没有回来。

  秦威心里“咯噔”一下,但表面上仍不露声色地说:“谢谢秘书长,我好久没回来了,想向书记汇报一下工作,既然不在我改日再来吧。请秘书长抽空也到向阳去指导一下工作,让我也尽点地主之谊。”罗毛军表示最近事很多,有时间一定去。

  秦威再也没有心情到市委其他领导那逗留,要是往常他总要到每个办公室跑一下,热络一下感情。今天,他感到万分沮丧,欧阳健去开会怎么可能音信全无呢?直觉告诉他这个时候不能贸然给欧阳健发信息,否则就是留下了证据。重庆打黑除恶的经验给他的印象太深刻了,公安机关将重要嫌疑人控制住,打进电话的要么是手下喽罗,要么是幕后的保护伞。秦威给梁海打电话,他想一个市委书记的秘书手机是不可能关机的,底下人找书记汇报工作怎么办?可接连拨打了几次一直无法接通,果然印证了罗毛军的说法,难道是真的出了事?想到这,他拿手机的手心渗出了汗,连忙打电话给杨贤培,电话很久才接通:“杨哥,最近南山这边有什么动静吗?”

  杨贤培此刻正躺在夏威夷威基基海滩的沙滩上享受着日光浴,孟琳正在一旁给他身上涂抹防晒油。杨贤培在电话中说:“老弟啊,我正准备打电话给你呢。欧阳健出事了,现在省纪委从全省抽调大批纪检干部正赶往南山现场办公。”

  秦威听了这话吃了一惊,说:“老哥,你怎么不早告诉我?”

  杨贤培说:“我也是刚知道不久的,现在我在国外,不方便跟你说许多,你好自为之吧。”

  秦威本想再跟他说几句,电话挂断了,听筒里传来“嘟嘟”的声音。秦威再打过去,语音提示“你所拨打的号码是空号”。他拨打孟琳的手机,语音也提示“你所拨打的号码是空号”,秦威知道这两个人一定屏蔽了自己的号码,骂了一声“他奶奶的”,心想人要是背运,放屁都砸脚后跟。这个老狐狸肯定是闻到了什么风声,跑得比兔子还快,现在一定是在海外过着悠闲自在的生活,自己想“骚扰”一下也鞭长莫及了。要是欧阳健真有个什么事,追究起来自己是脱不了干系的。没想到一心向上爬,现在想要保住这个县委书记的位子都难了。因为他知道行贿也是要被追究刑事责任的,这几年向欧阳健行贿的数额已经不小了,这足可以让他在监狱里呆上几年。

  秦威在忐忑不安中度日如年,直到有一天,省纪委的一个工作组通知他到南山某宾馆谈话,让他交待给欧阳健送了什么。秦威担心的事终于发生了,他想自己无论如何不能承认那两笔巨额行贿款的事,只能交待过年过节送点礼品这些人之常情的细枝末节。凭他的感觉欧阳健也不会傻到竹筒倒豆全盘认账,如果是受贿,量刑要重得多,而拒不交待构成巨额财产来源不明则量刑要轻得多。有人形容许多贪官是“蟒蛇进去,蚯蚓出来”,轻判的风气十分盛行。工作组见秦威轻描淡写地交待一些无关紧要的问题,便提示问他是否送过一本书给欧阳健,秦威脑筋急转弯,连忙说是一个叫杨贤培的朋友委托他送的。工作人员问他可知道书里面有什么东西?秦威当然清楚,但他马上狡辩说不清楚,别人委托送的东西怎么好随便打开看呢,然后他反问工作人员书里有什么东西。工作人员点了点头,然后离开秦威的房间,过了一会儿,工作人员拿着询问笔录让秦威签字。秦威一直暗中观察工作人员的表情,看他们对自己并不是很凶,这就说明他们并没有掌握多少这方面的证据,只要咬咬牙挺过去就行了。果然,待他签完字后,工作人员对他说:“你回去吧,需要配合调查时我们再通知你。”

  秦威如释重负般松了口气,他知道杨贤培已经逃到国外去了,就像当年的赖昌星一样,他一走,也就把秘密带走了,幕后有许多牵扯其中没查出来的官员在替他烧高香,祈祷他永远不要再回来。随着查处工作的进展,欧阳健案件渐渐浮出水面,秦威也通过关系了解了一些不为人知的秘密。首先杨贤培是个假名字,真名叫胡海峰,是北京某公司的员工,早年下海经商,据说是某首长夫人的远房亲戚。其次是纪委工作人员在欧阳健家中搜查时,发现有一大保险柜久不能开,一个懂行的纪委工作人员说这乃是声控锁,密码多用八个字。于是大家轮流猜试:人不为己,天诛地灭;芝麻开门,芝麻开门;上天保佑,升官发财;八仙过海,各显神通;人为财死,鸟为食亡…但均不灵!无奈押欧阳健至此,欧阳健清了清嗓子,用浓重的四川话对着保险柜正色道:“清正廉洁,执政为民!”保险柜应声而开,码得整整齐齐的钞票惊呆众人,后来请银行的人带验钞机过来点数,足足工作十多个小时,才清点出具体金额,达一千一百多万元。这么多钱都是受贿得来的,欧阳健也供出了一些向他行贿者的名单,但具体金额记不清楚。工作组的同志以分别找谈话的形式固定证据,但没有人愿意承认送过钱,只有在得到保证不追究后才承认送过钱。中国的问题是法不责众,许多县市的党政负责人、市直单位的头头脑脑甚至包括南山市的班子成员都向欧阳健行过贿,如果都抓起来那还不得引起社会动荡,最后处理时都是抓大放小,不了了之。

  秦威算是逃过了一劫。

  楼振邦和肖仁福一直向检察院申请会见叶志,办案人员告诉他叶志的病情不适合会见,等一有合适的时间就通知他们。

  检察院在楼振邦和肖仁福的交涉下,终于安排了会见的时间,两位律师连夜乘火车从北京赶到向阳,准备第二天早上随办案人员前往星江省第二监狱医院会见叶志。

  楼振邦、肖仁福和叶志亲属第二天一大早就赶到检察院,没想万承畴一见他们就装作悲痛地说:“叶志去了,是自缢身亡。”

  叶岚和叶萍也在场,闻听噩耗,失声恸哭。她们怎么也想不通一个好好的大活人,说没就没了。倒是王开英见她们俩哭得死去活来,哈哈笑着:“志哥回家罗,志哥回家罗!”

  叶岚抹着眼泪对万承畴说:“我们生要见人,死要见尸,现在就要见到他。”

  万承畴说:“好,我可以安排你们见他,但请你们节哀顺变。我们也没想到是这种情况,可以考虑给予你们适当的赔偿和精神抚慰。”

  叶岚说:“我们要先见到人再说。”

  万承畴点头答应,安排去了,楼振邦过来也泪眼婆娑地对叶岚说:“怎么这么巧?我要介入调查此事,从现在开始,我和肖律师免费为你们提供法律援助。”

  楼振邦和肖仁福两位律师随同叶志的亲属乘车来到星江省第二监狱医院,在医院太平间里见到了叶志的遗体。叶岚和叶萍扑上前去,抱住遗体呼天抢地。

  叶岚掀开遮盖叶志面庞的白布,看见父亲脖子两侧有很深的勒痕,正前方颜色很浅,双目紧闭,嘴巴紧闭,锁骨附近、后颈部和背部有大片青紫。边哭边说:“爸爸,你死得好冤啊,女儿无能,不能救你出来。天啦,你开开眼啊…”

  楼振邦要求院方提供叶志死亡的相关情况,医院办公室主任朱宏介绍说叶志是凌晨左右在病房的门框上用布条上吊自杀的,现场有一份遗书。遗书的内容是:“秦书记:我不该听从别人的教唆反对你,而我也自食其果,现在的我万分后悔,觉得没脸也没机会再见你。在看守所冰冷的铁窗里,经过冷静的思考之后,我才知道错了,才发现我被人利用了,可我已没有机会亲口向你说明了。此刻,身体上的病痛折磨着我,而我心灵的痛楚更大,我对不起你,请你原谅我这一回吧。我的家人对此事都不知情,求你放过他们吧,你的恩情我没齿难忘,只有来世报答了。罪人叶志凌晨绝笔。”接着朱宏出示了一张由星江省第二监狱医院、向阳县检察院和向阳县公安局三家盖章的鉴定书,结论是叶志自缢身亡,鉴定人一栏是空白。楼振邦看了一眼,见上面没有法医签字,而且上面的结论甚至日期都是电脑打印的。

  叶岚在听取律师的意见后,当即要求对父亲重新进行法医鉴定,被万承畴拒绝了。万承畴根据秦威的指示,对叶志的死亡提出了下列处理意见:第一,尸体必须立即火化,可以考虑给叶志恢复名誉;第二,给家属一次性补助10万元;第三,可以考虑撤销对杨新窝藏包庇的指控,给他办理取保候审,只要他自愿认罪,可以判缓刑并可以保留公职。

  这些叶岚当即否决了,并和亲属阻挠公安干警将父亲尸体拖到殡仪馆火化,两边发生了冲突。万承畴向秦威作了汇报,秦威让黄兵带领三十多名警察强行将尸体抢走,拖到殡仪馆进行了火化。

  楼振邦将叶志死亡的消息告诉了刘峰,刘峰闻听大吃一惊,根本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待确认消息无误后,马上向报社领导进行了汇报,报社安排他和钱亮直飞南山,并安排报社驻星江记者站的同志赶到向阳配合二人工作。

  刘峰和钱亮到达向阳后,除了叶岚和叶萍接受了采访,请求他们调查事实真相,将父亲的冤情公之于众外,其他一同到过监狱医院的亲属都避而不见,因为在刘峰来之前,他们都被所在单位的领导找去私下谈了话:“要想保住工作就不要乱说话,否则后果自负。”杨新的哥哥是县交通局的纪检组长,他和母亲找到叶岚让她不要再把事情闹大了,说:“我弟弟现在被你们害得这样了,你们还想怎么弄?你是不是希望我们全家都跟着你一块倒霉?秦家的势力你是斗不过的,那些记者能有什么用,以前不是写过文章吗,秦威不还是照当他的书记?只怕记者一走,我们又有好果子吃了。”年迈的婆婆也朝叶岚跪下说:“岚儿,我老婆子求求你了,人死不能复生,活人要紧,赶紧救救新儿吧,他可不能再有什么闪失了。”叶岚也朝婆婆跪下说:“妈,杨新是我的丈夫,是孩子的爸爸,我能不挂心吗?可秦威一日还在台上,我父亲死不瞑目啊。妈,等杨新出来后,我会当面向他说明的,相信他也会支持我的,您就别管了。”

  刘峰和钱亮的采访异常艰难,但还是取得了一定的进展。监狱的管教表示叶志情绪正常,没想到他会死,更没想到他会突然自杀?刘峰他们还察看了自杀现场,发现了诸多疑问:上吊的铁栅门横栏与叶志身高相当,怎么能吊死人呢?上吊的布条是从哪里来的呢?而死亡鉴定书上说是用绳索上吊的,两者说法为何不同?监狱有两道安全岗,叶志上吊的铁栅栏后就是一条路,对面还有值班的人,怎么没人发现他上吊、听到他挣扎的呻吟?他锁骨附近、后颈部和背部有大片青紫怎来得?上吊死的人怎么会紧闭着嘴巴?

  两天后,《正义报》上发表了刘峰和钱亮采写的报道:《“白宫”举报人非正常死亡真相的调查》。这篇文章见报后,引起极大反响,各大网站纷纷在显著位置给予转载,一个星期的时间内,网友回贴达十多万条。一个叫“正义之子”的网友发贴说:“这件事非同小可,希望能引起有关部门的注意,彻底查清事实真相,给人民一个交代,给后人一个警钟。”绝大多数的网友声援支持“正义之子”,强烈要求有关部门要严惩真凶。还有网友建议:“希望媒体投入大力气跟踪报道此事件,使事件真正地水落石出。”

  星江省委书记刘金源看到《正义报》的报道后,大为震惊,当即批示省纪委和省委政法委,要求立即成立联合调查组调查此事。

  秦威想自己百般封堵终归功亏一篑,现在普天下沸沸扬扬,对自己一片声讨之声。一整天,他坐在办公室里听取各方面的汇报,安排万承畴带队做叶岚家庭的工作,妥善采取措施防止事态进一步扩大。

  晚上,他丧魂落魄地回到寓所,潘月莲见了大为吃惊,连忙变着法儿哄着他开心。秦威心想现在的人怎么这么捉摸不定,自己遇到困难的时候,除了万承畴和黄兵等少数几个忠心耿耿的人外,那些平时围着自己转的人都退避三舍了,打电话叫都称自己在乡下,要是在平时恨不得马上出现在他面前向他献媚。还有那个口口声声说和自己有缘的孟琳,也像空气一样消失了。只有眼前这个潘月莲还是那么乖巧,可这个小丫头也学会耍滑了,自己要不是安排黄兵去调查了一下还被她蒙骗了,她家根本没受灾,房子也没倒,他弟弟也没有生病,她以这些为借口从他手上要走了十多万。秦威知道这些后,一天晚上准备找她谈谈,哪知潘月莲却先告诉了他一件事,原来她怀孕了。秦威怕她又在骗自己,就说:“你骗我?有什么证据?”潘月莲出示了医院的证明,秦威这下放心了,拿出五千块钱让她将孩子打掉。潘月莲说:“不嘛,我要替你将他生下来,你现在是县委书记,我们的儿子长大后胜过你,至少要当个市委书记。我想好了,等他5个月的时候我就辞职回家生养,不会让人知道是你的。”

  秦威紧紧搂住潘月莲,两个人一阵缠绵之后,秦威从保险柜中拿出10万元,这是黄金荣送他的。他将钱交到潘月莲手中,说:“你明天就回老家去吧,等孩子生下来我会去看你。”潘月莲亲昵地偎在他怀里,嗔怪地说:“我走了,那谁来照顾你?我怕新来的狐狸精把你魂勾去再不理我了。”秦威说:“最近我要到中央党校学习半年,等我回来就去接你们。”

  潘月莲待秦威睡熟之后,将秦威给她的钱、买的东西及一些值钱的东西打了包,装进大背包里,悄悄拎出了门。背包太沉,潘月莲将它放在路边的行道树边,然后四处张望。树影中杜光明突然现了身,潘月莲瞧见轻声对他说:“太沉了,我拿不动,咱们赶快走吧。”杜光明飞快地背起背包,和潘月莲一道出了大门,上街拦了一辆出租车,来到郊区自己事前联系好的出租屋。两人进到屋内,关上门,杜光明问:“我那证明还管用吧?这次搞了多少。”潘月莲兴奋得心花怒放,从背包中倒出一大撂钞票,说:“都在这,10万块,我太高兴了。”杜光明说:“那怎么着也得分我5万吧?”潘月莲嗔怪地说:“你啊,就知道钱,我人都是你的了,钱还会长脚跑了么?”杜光明兴奋地过去和潘月莲搂在一起,两人滚作一团。

  却说第二天早上秦威醒来见潘月莲不在床上,四处一看,仿佛遭了贼似的,立刻什么都明白了。心中暗暗恨道:“这小妮子胆敢骗我,待我腾出手来决不轻饶,把她卖到黑砖窑去,让她去当那些弱智痴呆‘包身工’的‘慰安妇’。”

  秦威来到办公室,秘书黎冲进来提醒他说今天是蓝湖禅寺佛教广场竣工庆典的日子。秦威才想起这事,请柬一个星期前就送来了,这几天忙于叶志的善后工作把这事忘了。

  秦威带上黎冲驱车前往蓝湖村,而此时省委联合调查组的人正往向阳赶来。

  秦威来到蓝湖禅寺,被迎往方丈室用茶。秦保国正陪同慧空大师饮茶,见秦威到来,眼神中现出一丝惊喜,旋即又暗淡下来。

  秦威与父亲数月不见,见他已是满头白发,心想一定是为佛教广场之事操劳的,便叫了声:“爹,你这么操劳做什么?”

  秦保国没有说话,从怀里拿出一幅条幅,对秦威说:“威儿,这是我托慧空大师给你写的一幅字,你好好看看吧。”

  秦威展开一看,只见上面龙飞凤舞地写着一首诗:大着肚皮休梦,从天自有安排。得宽怀处且宽怀,世事有成有败。快活已经过了,艰难我又径来。算来由命不由怪,好歹自家忍耐。和气立身之本,刚强惹祸之胎,不争不斗是贤才,亏我些儿何害。钝斧砍石易破,利刀割水难开。自观古往与今来,多少英雄何在!

  秦威赞了声:“慧空大师好书法,我回去后一定裱在办公室内仔细欣赏。”

  慧空大师抬头看了眼秦威,然后往面前的杯子里注水,只见杯子刚倒满水就流了出来,杯中变得空空如也。他说:“少施主,这是戒盈杯,不知你见过没有?它启示我们:人的一切欲望,都像这只杯子一样,你越想把它倒满,它反而什么也不剩,变得一无所有;反之,只倒七分满,则够把水留住。人世间的一切不幸,源于人的贪欲,因此,人一定要控制自己的欲望。每个人的双手都是一把两刃刀,既可以用来杀人,也可以用来救人,关键是看你怎么用。”

  秦威心中不悦,刚要说话,手机响了,黄兵在电话中慌张地说:“大哥,不好了,二哥被省里来的人抓走了,你赶快走吧,迟了就来不及了!”秦威闻言大吃一惊,转身欲走,这时门外闯进几个穿西装的人来,为首的对秦威说:“秦书记,我们是省委联合调查组的,请你跟我们走一趟。”

  秦威腿有些软,害怕的事情还是不可避免地来了,但他假装镇静地站起来,说:“好吧,请你们不要惊动这里的人。”

  秦威在众人的簇拥下离开蓝湖禅寺。此时,禅乐阵阵,佛教广场的庆典仪式开始了。

  在缭绕的香雾中,三座飞天翩翩起舞,吴常师、秦保国和慧空大师揭下披在镀金大佛上的红绸,底下观礼的嘉宾和香客掌声经久不息。

  简短的典礼结束之后,秦保国突然跪在慧空大师面前,说:“大师,弟子功德已完,请大师度弟子脱离苦海。”

  慧空点了点头,亲自替他剃度起来。伴着梵钟禅乐,秦保国的银丝飘然落下…此时朔风阵阵,空中飘起了片片雪花,很快山川大地变得一片洁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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