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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名:举报作者名:吴问银本章字数:10089更新时间:2023-12-27 20:57:58

  黄兵从秦威那出来,回了趟家。他本意上并不想见那个絮絮叨叨的婆娘,而是因为她打来电话说家里出了点事,要他从北京回来后马上回家一趟。

  黄兵开车来到沐兰佳苑,这是高档住宅小区,他的家在一幢六层连排别墅的顶部。黄兵掏出钥匙打开门,见餐桌上的碗碟乱七八糟,妻子姚桂香不在室内。

  他径直来到卫生间,门虚掩着,他推门而入,见姚桂香满脸涂着面膜膏露出两只黑洞洞的大眼睛正吃惊地看着自己,活像博物馆里陈列的骷髅,吓了一跳,说:“你干什么?搞得人不人鬼不鬼的。”

  姚桂香猛然见黄兵进来也吓了一跳,生气地说:“死鬼,把我魂都吓掉了,你进来怎么不吱声呀?”

  黄兵见她露出一排黄牙,感觉很不爽,后来转念一想这可能是面膜膏衬托的,因为姚桂香很在意别人夸她的牙齿又齐整又白,为此经常到医院口腔科去洗牙,每次洗回来牙床松动几天吃不了饭,这个女人是死要面子活受罪。

  “我又不知道你在里面,去拿衣服,我要冲个澡,在车上呆了两天,身上都有馊味了。”

  姚桂香答应一声出去了,到客厅一看座钟,时间够了,就扯下面膜膏,露出还算白皙的皮肤,只不过眼角的鱼尾纹有些深。

  黄兵冲完澡,围着浴巾出来了,姚桂香看见了,拿了内衣过来给他穿上。黄兵想家里的女人与外面的女人就是不一样,把你当老爷一样侍候,此刻,姚桂香贴着自己很近,她的手微微有些哆嗦,呼出的气息忽悠长忽急促,再见她眼里的欲望和渴盼,久未交“公粮“的黄兵一把搂她入怀,嘴巴亲到那熟悉的脸上,感觉面膜膏没洗尽,有种苦涩的味道。

  “大白天的你干什么呀,让孩子看见多不好。”姚桂香嘴里嗔怪说,手臂却抱得更紧了,眼睛微闭了起来。

  “儿子在楼下跟小朋友们玩游戏,一时半会回不来。”黄兵一边说一边加紧动作。和妻子很久没有做过这事了,老夫老妻的激不起半点热情。他并不是不想交“公粮”,只是每次回家见妻子这种熟悉的脸,听着她絮叨的话语,心里就厌烦,人世间的事真是说不清楚,不想见的人,却要和你厮守一辈子;想见的人,见一面有时像做贼一样的难。姚桂香有洁癖,一般有洁癖的人基本上都是性冷淡,这正合了黄兵的心意,他心里常对妻子说不要怪我不交“公粮”,而是你那“仓库门”老关着。可黄兵的“枪”不能不“擦”,而那些小姐们个个都是“擦枪”的高手,黄兵在那里体会到皇帝般的生活,因而对夫妻之事反而淡忘了。这一次可能是因了“小别胜新婚”的缘故,忽然有了这一种冲动。

  “桂成在洗脚城跟人争一个服务小姐将人打成轻伤,并扬言是你的小舅子,想打谁就打谁,告到天边都不怕。那家人告到公安局去了,一定要公安局给个说法。李洪涛批示刑警队抓人,幸亏队长是你的手下,打电话告诉我,让他赶快走,我报了信,桂成前脚刚走,刑警队就上了门,吓得丽丽母子俩哭哭啼啼地找到家里来,在这呆着不回家,非要你处理好让桂成回家才行。我说你今天回来,让她们先回家等候消息,她们才走了。”

  黄兵正憋足了劲像一个打气筒一样来回给“轮胎”打气,猛然听妻子这么一说,气就有些泄了,他生气地说:“你那个弟弟迟早要出事,太骄横了,现在出了事活该,我不会过问的。”

  姚桂香一听黄兵这样说话,一把推开他说:“再怎么说他也是你的小舅子,你就忍心看着他被李洪涛关进看守所?”

  黄兵最烦妻子絮叨,尤其是在“干活”的时候,现在见她推开自己,也就停止工作说:“现在人家揪住这事不放叫我怎么办?要我说都是你惯坏的,以前他跟人打架的时候都是我出面摆平,现在好了吧,致人轻伤可要坐牢的。”

  姚桂香眼泪汪汪地说:“桂成是不争气,可你要看在丽丽母子可怜的份上,看在咱爸咱妈的份上帮他一把。丽丽走时说了,如果桂成这次有个什么事,他们的缘份也就走到头了,你忍心看他们离婚吗?”

  黄兵叹了一口气说:“你怎么这么傻?她是在给咱们将军,要是离婚早就离了,不必经常挂在嘴上。”

  “万一他们真要是离了,责任就在你我的头上。你还是帮他一次吧,就算是我求你了,下次我决不会帮他说情了。”

  黄兵犹豫不决,心想要是自己的小舅子被关进看守所,他这个公安局副局长颜面尽失,今后在向阳还怎么呆?就是手下的兄弟们也会笑话他的,他还怎么树立“威信”?想到这,他对妻子说:“咱们说好了,这可是最后一次。”

  姚桂香点了点头。

  黄兵说:“你马上买点东西到医院去看人家,给人家赔礼道歉,付清所有的医疗费再给人家一笔钱补偿,只要他亲属撤回控告,这边我再对李局长说说,或许能把这事消了。”

  姚桂香说:“我马上照办,就怕李洪涛故意借这个机会整你,外面都说你们俩不和,你太锋芒毕露了。”

  黄兵见妻子提到这码事,不悦地说:“娘们见识,我不是对你说过我工作上的事不准过问吗?”

  姚桂香嘟啷着说:“好,我错了,不提这事,咱们继续吧。”

  这时,门铃响了,姚桂香套上罩裙出去开门,儿子小忠蹦蹦跳跳地进来说:“爸爸呢?人家小朋友都坐爸爸汽车上学去了,我对他们说让爸爸开警车送我,他们说我吹牛,我要证实给他们看,爸爸,你送我上学去吧!”

  黄兵穿好衣服出来说:“好,爸爸开警车送你上学去。”

  小忠高兴地说:“好咧,爸爸真好!”

  黄兵和姚桂香对视了一眼说:“这几天我有点忙,要提审一个犯人,那件事就按我说的做,办好后打个电话给我,这边的事我来处理。”

  姚桂香有些依恋地说:“你去吧,忙完就回家,我和小忠离不开你。喝口乌鸡老龟汤再走吧,我专为你做的,也耽误不了两分钟。”

  黄兵喝了一碗汤,开车将儿子送到健康路小学,然后来到金水湾洗浴中心的“办公室”。他到北京的这两天,洗浴中心又来了一帮“小姐”。

  “黄局,一路辛苦了。”张彪从监控器中看到黄兵进来,连忙来到他房间讨好说。这个张彪就是前次抓刘峰的那个为首的联防队长,也是黄兵的嫡系,黄兵安排他和几个兄弟在阳光派出所联防队供职,晚上主要在金水湾洗浴中心“维持秩序”。张彪也是个“鸡头”,因为手上兄弟多,加上黄兵关照,这几年也狠狠赚了一大笔。

  张彪麻利地泡上一杯茶,里面自然少不了冬虫夏草。然后他从口袋里掏出一迭照片,对黄兵说:“黄局,这是新来的‘货’,我都编了号,您叫号吧。”

  黄兵斜靠在皮转椅上,拿起那些照片一张一张翻看,有时目光停顿一下,那张照片自然就放在了一边。很快,他翻看完全部的照片,然后指着剔除出来的五张照片说:“让她们过来看看。”

  张彪瞅了那几张照片的编号,飞快地出去,不到一支烟的时间,五个花枝招展、体态风骚的女人走了进来,她们年龄都很轻也很漂亮,身上的衣服不仅少而且很薄,有的顾盼生辉,有的巧笑嫣然,有的扭怩作态,论身材论长相个个都是天姿国色,黄兵看得合不拢嘴,在这种香艳的肉欲刺激下,加上和妻子的“工作”没做完,他感觉全身的肌肉顿时绷紧了。女人是什么,在他眼里就是一道道菜,不同的菜有不同的风味,不同的女人有不同的风情。在这个世上,漂亮女人就像一盘好菜,谁都想尝一口,能吃则吃,没有吃上的只能说明自己命贱。

  黄兵想起一条短信是这么说的:“说股票是毒品,都在玩;说金钱是罪恶,都在捞;说美女是祸水,都想要;说高处不胜寒,都在爬;说烟酒伤身体,就是不戒;说天堂最美好,谁都不去。”这年头,手不长不行,胆子不大也不行,不然只有眼睁睁地看着别人花天酒地,自己只有干瞪眼的份。他指着面前一个长着大眼睛体态丰腴的女人和一个瘦高个显得弱柳扶风似的女孩,说:“你,还有你留下。”

  其他三个女孩出去了,留下的两个女孩会意地上来搂住黄兵,笑着问:“哥,你要玩些什么花样?”

  “把你的拿手本领都使出来吧”,黄兵斜躺在床上,听任两个小姐像剥笋一样将他剥个光光净净。

  正当他和两个小姐渐入佳境之际,烦人的手机铃声响了起来,黄兵没有理会,一个小姐扭头看了一眼对他说:“是李洪涛打来的,要不要接?”

  黄兵猛然一惊,浑身出了一阵虚汗,那东西随即疲软下来,他一把推开小姐,按下接听键,只听见李洪涛问道:“你在哪里?”

  “我在路上,什么事?”黄兵心里暗骂李洪涛,他跟秦威一样最恨别人在电话里问他在哪里。而且这完全是一句废话,你想我能告诉你我正跟两个小姐鬼混吗?

  “叶志的事是怎么回事?他妻子和女婿正在我这找我要人呢!”李洪涛说。

  黄兵本想说“你去问秦书记吧”,但转念一想这时候自己能扛住的要坚决扛住,万不得已才能让秦威出面,便说:“等会我向你单独汇报。”

  在去公安局的路上,黄兵拐弯来到“白宫”,把这个情况向秦威汇报了。秦威思索了一会,说:“你把材料移交给检察院老万,如果李洪涛要是问,就说你到北京只是接访,回向阳后检察院将人带走了,叶志可能涉嫌经济问题。”

  黄兵说:“这个方法好,万检察长是一把手,不像我是个副职不好操作。”

  秦威说:“你别急这事,等我到南山后会把你带过去的。”

  黄兵喜笑颜开地说:“谢谢老大心里想着我,你的大恩我就是做牛做马也报答不完。”

  秦威朝他摆了摆手说:“你先去吧,李洪涛见你还没过去肯定会生疑的,以为你又跑到我这里来打小报告,他是张书记的小舅子,书生气十足,跟他的关系不要搞得太僵。”

  黄兵知道李洪涛是张则梁的小舅子,而张则梁是南山市委常委、纪委书记,心里暗骂道:这年头没什么千万上面别没人,没有靠山要想往上爬可谓难于上青天。自己要不是有秦威这个靠山,不还是个派出所所长,能有今天这样威风?秦威说得不假,李洪涛书生气十足,大凡这样的人就有点迂腐,能耐自然也就大打折扣。黄兵心想你就是一条强龙我也不怕,“强龙还斗不过地头蛇”呢,只要自己掌握一大批听命于已的人,你李洪涛就是有天大本事也没法施展。在向阳公安局里,李洪涛提议的人事任命连党组会上都通不过,何况报到组织部呢。而那些占了位子享受既得利益之人自然会感激黄兵在其中的“功劳”,纷纷效忠于他。黄兵是聪明的,他懂得在李洪涛面前缩起尾巴做人的重要性,经常向他汇报工作,表面上是给足了局长的面子,背地里将他卖了还让他帮着数钱。

  黄兵这几天一直没休息,他从秦威那里离开的时候,觉得精气神仍然很足,他不知是姚桂香煲的汤滋补的,还是那两个年轻的小姐滋润的,反正一点不感觉累。有一次他听人说了这样一个观点,感觉很有趣:男人到老时一定要找一个少妻,年龄差距越大越好,既能养眼又能采阴补阳。凡是老夫少妻的,那些老夫一般能延年益寿,打一个比方说吧,老夫就像一台破车,少妻则是那质量好的润滑油,润滑得好老爷车照样能开得转,若是润滑不足就基本报废了。黄兵觉得很有道理,现在自己四十出头,“车子”开了十几年,单靠妻子那过期变质的润滑油已经不行了,必须选择质量好品种优的“产品”才行,这样才能保证他的车子跑得和新车一样欢。

  快下班的时候,王阳进来告诉秦威叶岚又找来了,被他打发走了。秦威怕叶岚晚上到招待所找他,就开车直接来到了仙龙湖旅游生态度假酒店贵宾楼,这个楼归县委政府专门用于接待贵宾使用。

  杨贤培和黄金荣是下午离开这里的,主要是黄金荣想到黄山玩两天,然后到九华山去礼佛,杨贤培是陪着他一道去的。秦威想现在的商人最迷信,或许是有些财富来得不怎么清白,去礼佛是一种心灵的忏悔,求得内心的平安。自己的父亲最近也是这样,每天必向那个慧空师父“问禅”,他一手打造的蓝湖禅寺佛教广场也正处于紧张施工阶段,难道这也是他灵魂救赎的一部分?

  秦威在贵宾楼住了下来,发了条短信给孟琳,这小妮子最近几天老是短信骚扰他,她就像一道色香味俱全的大餐,吃了还想吃。自从上次吃过之后,他又吃了一次,两次都吃出不同的味道来。很快孟琳回了短信说她正在黄山光明顶上,她希望秦威也能过去,明天早上和她一道看日出。

  秦威兴味索然地放下手机。这时,手机响了一下,是一条信息,他一看是万承畴发来的:“老板,我要见你当面汇报工作。”

  秦威拨了过去,“我在贵宾馆,你过来吧。”对那些红颜知已他能慢慢静下心来发短信,而对下属的信息却只看从来不回,主要是怕这些信息被下属保留在手机里炫耀于人或作为要挟自己的证据。

  半个小时后,万承畴到了,对秦威汇报说:“老板,下午黄局长将材料交给我后,我仔细看了,又到看守所提审了叶志,然后召集检委会开会,让反贪局周来武汇报,准备对叶志实施逮捕,哪知检委会上炸开了锅,大部分人都不同意这样做,他们说叶志是个好干部,如果像他这样的人都够得上逮捕的话,那全向阳也找不到几个好人了。”

  秦威骂道:“这帮蠢货,好人又不是标签写在脸上,什么时候都要依法办案,让证据说话。”

  万承畴说:“周局长也出示了那些材料,有人质问说这些材料是怎么来的?还有人说会不会是打击报复?”

  “你是怎么说的?”

  “我说这些材料是匿名举报人举报的,至于谁是举报人,目前还不清楚,再说即便知道检察机关也要为举报人保密。”

  “那你打算怎么办?”

  万承畴凑近秦威说:“老板,我的意见是动静小了,要是有您的批示我就敢放手干了。”

  秦威一听万承畴把自己推向前台,大发脾气,他本来脾气就不好,一发脾气更让人生畏。官场上,领导一定要有脾气,这样显出威严,如果没有脾气反而不像领导了。

  果然,万承畴战战兢兢地说:“老板,我只是建议,你让我怎么干就怎么干,大不了我这个检察长不当了也要帮你把这事办成。”

  秦威一顿脾气过后,也恢复了冷静,听万承畴这么一说,也感到事态并不是自己想像的那么简单,对待这种忠贞不渝的下属,有时必须要用大棒加胡萝卜的政策,刚才一顿杀威棒后,现在是给他胡萝卜的时候,便安慰说:“在向阳要说我和谁关系最铁,除了你之外没有第二个人,这个时候你要替我分忧啊。”

  万承畴见秦威冷静下来,连忙说:“老板,你误解我的意思了,我的意思是写一封举报材料,寄给县里的每个常委、副县长甚至包括你,还有向阳的纪检和政法部门的负责人也要寄,这样你在举报材料上批示一下,然后通过公文转给我们办理,有了你的尚方宝剑,我可以在检委会上名正言顺地拍板了。”

  秦威思忖片刻,点了点头。万承畴见他点头,忙从随身携带的包里掏出一撂材料,递给秦威说:“老板,我替你准备好了,你过目一下。”

  秦威翻开材料,只见第一页最上面写着“特大举报!!!”字样,下面的内容是关于叶志如何收受三鑫开发集团回扣以及挪用公款的情况,末了要求领导和司法机关对这种戴着伪善面具的犯罪分子绳之以法,以维护国家法律的尊严。最后署名是“一名普通共产党员”,落款日期是叶志上京的日子。

  “还是你考虑周到,马上发出去,邮戳日期请邮电部门处理一下,这样我们就可以冠冕堂皇地处治他了。今天下午你见到他可说了什么?”

  “他没说什么,只是让我交给你一样东西。”

  “什么东西?快拿给我看。”

  “是一封信”,万承畴从包里掏出一封信,递给秦威。

  秦威从信封里抽出一看,只见是一首诗:“百年世事有天罗,莫把心计太用过;富又转贫贫转富,山河成路路成河。良心自有良心报,奸巧还成奸巧谋;莫说老天无报应,十年前后看如何。”

  秦威边看边琢磨诗里面的意思,脸色也越来越难看。万承畴知道这里面一定是骂他的话,在一边干着急。

  秦威将信递给万承畴说:“你看看,这个老匹夫骂我呢。”

  万承畴看了一眼,知道这是朱血鼎临刑前的题诗,说道:“老板,这个老家伙是不想活了。”

  秦威知道他的意思,说:“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莫说十年,恐怕他自己不能活着走出监狱。这次他到北京上访带了一些材料,黄兵从他身上只搜出了复印件,至于原件你可得想方设法弄到。”

  万承畴说:“放心,等会我再去拷问一番,争取拿到口供。”

  叶志被关在向阳看守所第8号监室。

  这个二十见方的小屋子里关了十七八个人,一股股腥臊掺杂着袜子的臭味在狭小的空间里裹挟着、飘荡着。

  叶志看了看眼前的那一张张稚嫩的面孔,他们的眼神里充满了迷惘和凶狠。他瞅准大通铺上的一处空位躺了下来,这一天多的长途劳顿,他已经疲惫不堪。

  “老头,起来,靠一边睡去。”一个手臂纹着龙凤图案的小伙子用脚踢着他的腿部。

  叶志有气无力地看了他一眼,说:“让我休息一会。”

  “叫你起来你就起来,免得受皮肉之苦。”“纹身”发怒了,狠狠踢了他一脚。

  叶志受痛,质问道:“我移就是了,你为什么打人?”

  “在这里,我想打谁就打谁。国有国法、家有家规、狱有狱章,我就是狱章,规矩由我定,谁不听话就打谁。”

  叶志知道他是牢头,见他长得满脸横肉,一副凶神恶煞的样子,忙说:“小伙子,我比你父亲年龄还大,身体又有病,希望你多担待些。”

  “住口,我叫你提他,我叫你提他…”“纹身”似乎疯了般冲叶志拳脚相加。

  叶志抱起边上的被子蒙住全身,就这样还被他打中了几下,疼痛得直叫唤,他脸上的肌肉痉挛着,眼皮扯吊起来,一只手举着冲边上一个吓呆了的年轻人说:“快叫医生,我的病犯了。”

  “纹身”见他这个样子,也呆若木鸡,忙冲向大铁门喊:“快来人哪,有人病倒了,快来人哪…”

  叶志挣扎着从口袋里掏出一个药盒,那药盒掉在地上,旁边一个眼睛有些青肿的年轻人冲上来帮他拾起,叶志嘴有些歪扯着对他说:“水…八粒…”

  “青肿眼”掀开药盒,倒出几粒药放在手心,对准叶志的嘴巴塞了进去,然后接过旁边人递过来的水灌进他的嘴里。

  这时,只听见钥匙在铁门上扭动发出劈里叭啦响,很快,两三个警察和一个外面罩着白大褂的医生进来了,医生见叶志脸色苍白、牙关紧咬,又看了看“青肿眼”递过来的药瓶,明白了是怎么回事,对狱警说:“快送医务室”。

  警察们抬着叶志飞快来到医务室,将叶志平放在病床上,“白大褂”一边给叶志挂吊水一边让警察打“120”急救。

  这时,看守所长闻讯到了,问道:“马医生,怎么样?”

  “所长,问题有些严重,他有高血压病,现在就怕是脑溢血。”

  所长一听,脸色也变了,这种病人按规定是不适合关押的,真不知黄局长给他弄来这么个“瘟神”,便对警察嚷道:“还愣着干什么,快联系医院120急救车出来了没有?那边要让医生准备急救。”

  打电话的那个警察说:“已经在路上了。”

  很快,120急救车到了,几个人帮忙将叶志抬上急救车,车子朝医院急驰而去。

  叶志正在医院抢救的时候,万承畴驱车来到向阳看守所,要求提审叶志。

  一个值班的警察不认识万承畴,他也不会想到堂堂检察长会亲自到看守所提审嫌疑犯,便不耐烦地说:“到医院提审去吧。”

  “什么?到底怎么回事?”万承畴不解地问。

  那个警察没好气地回答说:“叶志突发脑溢血,已送医院急救去了。”

  万承畴觉得头有些发懵,心想这老家伙早不发病晚不发病偏偏这时候发病,要是他一命呜呼也好,省得自己审了。想到这,他打了个电话给黄兵:“黄局,叶志突发脑溢血送医院急救的事你可知道?”

  黄兵此时正开车往医院赶,说:“我刚接到看守所通知,正往医院赶呢。”

  万承畴“哦”了一声,说:“有什么情况咱们保持联系。”

  黄兵答应一声,此时已到医院大门,他将车直接开到急救中心门口,下车迈开大步朝急救室走去。

  急救室里站着五六个人,看守所长刘海军也在,他看见黄兵过来,连忙说:“黄局,你来了。”

  黄兵鼻子里哼了一声,问道:“人呢?要不要紧?”

  刘海军朝医生方向呶了呶嘴,黄兵见那个医生正拿着CT片冲着灯光仔细察看,便问道:“医生,怎么样?”

  医生听见看守所长喊他“黄局”,知道是局里的领导,便说:“黄局,幸亏抢救及时,目前脑部还没出血的迹象,不过最好是住院观察一两天时间。”

  黄兵一颗心提到嗓子眼现在终于又回复到原位,说:“住院就不必了,等他醒后带回到所里医务室治疗。”

  黄兵出来后向万承畴通报了情况,万承畴有些失望地说:“我知道了,你就等着瞧我怎么治他吧。”

  叶志醒后回到看守所,刘海军问他是怎么回事,他说“纹身”对他拳打脚踢。刘海军说:“你今晚就在医务室病房里接受观察,明天我给你调剂监室。”

  刘海军回到办公室,让人将“纹身”找来,劈头盖脸给了他几记耳光,只见那满脸横肉的脸上霎时印上一排排鲜红的指印。“你为什么打叶志?他要是有个什么事我拿你没完。”

  “纹身”说:“所长,他提到我那个禽兽不如的父亲,我错了,下次再也不敢了。”

  刘海军对带他来的警察说:“关三天禁闭,另外,取消他管事的资格。”

  “纹身”有些委屈地走了。其实他发这么大的火是有原因的,他的父亲抛下生病的妻子和一个年轻的“小妖精”走了,那时“纹身”刚上初三,只好中断了学业。“纹身”每天都泡在母亲的眼泪中,年幼的心灵里充满了对“小妖精”的仇恨,是她夺去他们的一切。三年后,母亲被病魔折磨得不成人样终于撒手人寰,临死时让他找到那个“小妖精”报仇。母亲死后,“纹身”成了无拘无束之人,很快和社会上的小青年混在一处,他好斗凶狠,渐渐身边聚集了一班酒肉朋友,干一些偷鸡摸狗的勾当。一天,他看到父亲和那个“小妖精”逛街,想起母亲死时的惨状,气冲斗牛,拿起旁边水果摊上的水果刀冲上前去连捅了“小妖精”十几刀,后来“小妖精”被送到医院抢救保住了性命,但构成了重伤。“纹身”被父亲和围观的群众扭送至派出所,现正在羁押期间。叶志当然不会知道这层内幕,否则也不会揭这层疤平白无故被揍了一顿。

  叶萍回到南山的家中,给手机充上电,这几天临时出差没带备用电池板和充电器,昨天手机就因缺电自动关机了。

  她冲了个澡,穿着睡衣出来到厨房烧了一壶水,给自己沏上一杯茶,然后打开电视机,电视里一个年轻女孩正唱着《让我为你唱首歌》:让我为你唱首歌/全世界都陪你听着/这是爱你会明白/你是唯一不可替代/让我为你唱首歌/闭上眼睛把心交给我/这一刻/要你听见幸福的颜色/琴弦的快乐/在我手中为你颤抖着/多一秒你的笑容/付出什么都值得/旋转八音盒/每一个音符都记录着/你的喜怒哀乐/让我来谱成歌/让整个星空为你演奏

  这首歌触动叶萍心中那根隐秘的弦,她端着茶杯起身打开窗户,站在窗前眺望着城市的灯火,心想那个男人今夜会不会来。

  夜风有些凉,她关闭窗户回到客厅,一眼就看见那尊翡翠欢喜佛,她走过去把它拿在手中轻轻抚摸,回想起与秦威的点点滴滴,脸上涌上了少女的羞涩,继而是少妇的甜蜜。她想起每次秦威来总让自己做好吃的给他吃,她就问外面的大餐吃不饱吗?秦威点点头说:“外面的菜做得再精致也没有食欲,没有你做的菜好吃。”叶萍知道他是哄自己开心,但内心里也情愿被他这样欺骗,笑着问:“你吃什么?你点什么我给你做什么?”秦威搂住她说:“我点你,我要先吃了你然后再吃你做的菜。”叶萍咯咯笑着说:“你坏,你把我人吃了还怎么给你做菜?”因为许许多多琐碎而美好的往事,让叶萍感动也无法割舍对秦威的感情。她想寂寞有时也是一种甜蜜,让她把旧日的点点滴滴想了再想,忆了再忆,一次次被他被自己感动。

  正当叶萍沉浸在对往事的美好回忆之中,室内的座机急促地响了起来,她一手擎着欢喜佛像,一手拿起了听筒,只听见叶岚在那边骂道:“死丫头,打你手机一直关机,爸爸被秦威抓起来了,正关在看守所里。”

  叶萍乍听这话,心里吃了一惊,擎着的欢喜佛像拿捏不住,掉落地上摔得粉碎。她顾不上这些,问道:“姐,这是真的吗?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叶岚在电话里说:“当然是真的,爸只有咱们姐妹两个孩子,他把我们抚养成人不容易的,出了这事后,妈这两天茶饭不思,每天以泪洗面,你快回来一起想办法救他吧。”

  叶萍听见这些,眼泪从眼眶里涌了出来,不管怎么样父母毕竟是父母,她的身上流淌着他们的血液。她哽咽着说:“姐,我马上回来,咱们一定要救出爸爸。”

  挂断电话,叶萍一下子跌坐在椅子上,她内心里矛盾痛苦至极,一边是生他育他的父亲,一边是她至亲至爱的“爱人”,两边都无法割舍。“威哥不会的,一定是误会了,父亲是他的恩人,他怎么会忘恩负义呢?他不是那样的人,一定是弄错了。”叶萍心里胡思乱想着,她决定打个电话问清楚。

  她拨打秦威的手机关机,便将电话打到他的寓所里,一个女人接了电话问道:“是秦大哥吗?”

  叶萍又一次吃惊不小,没想到几天不见,他秦威有了新的女人,她气冲冲地质问道:“你是谁?你怎么在那里?”

  接电话的女人是潘月莲,她听见打来电话的是一个女人,而且这女人显然怒气冲冲,以为是秦威的妻子,便马上说:“是不是大姐呀?我是小潘,叫潘月莲,是秦书记的服务员。”

  女人是敏感的动物,叶萍作为女人,从潘月莲说话的口吻中就听出了弦外之音,这说明秦威一定得手了,不然一个服务员怎么会深更半夜呆在单身领导的寓所里,而且喊他“秦大哥”呢?没有那层关系,她敢这么叫么?

  “你说你叫什么?”叶萍气昏了头,只听见这女孩说她姓潘,没听清她的名字,便再一次问道。

  “大姐,我叫潘月莲呀,怎么了?”那稚嫩而甜美的声音传来。

  叶萍的心里咯噔一下,果然被她言中了,秦威就是当今的西门庆,是个大色狼。什么“潘月莲”,不就是“潘金莲”投胎转世?听着这声音就是个骚货,还装清纯,怪不得秦威被她迷上了,不然也不会自降身份跟一个服务员睡到一张床上了。

  “你给我老实说,你跟秦威是什么关系?不然这深更半夜的你在他房里做什么?你们是不是有那层关系了?你老实说就算了,要是不老实我明天赶过去打断你的狗腿。”叶萍厉声喝问。

  潘月莲从没见过这阵势,一时想不出借口就吱吱唔唔起来,说:“我…没有,我…”

  “你不承认是吗?你等着,我明天去非打死你这个狐狸精不可。”

  “大姐,对不起,不是我,是大哥酒喝多了强行做了那事,不是我勾引他。呜呜…”小姑娘吓得哭了起来。

  叶萍终于证实了自己的判断,这个秦威口口声声称她是自己的最爱,看来这一切都是假的,这么多年来,自己一直被他的虚情假意所蒙骗,她在心里大骂“骗子,秦威,你这个爱情骗子!”

  叶萍现在才觉得自己是多么的傻,而且是天底下最傻最傻的女人!她将曾经写的日记全部扯碎,将秦威留在这里的衣服扔在地上用脚踏了又踏,良久,她擦去眼泪,决心要去找这个负心汉算账,她出门上街招了一辆的士,直奔向阳而来。